鄭陽郡鎮守軍,正五品參將秦慕陽嫡女。
鄭陽郡黑冰台黑騎郎將齊亮之妻。
“齊亮曾是鄭陽郡中有名天驕才俊,不到三十歲就踏入先天境。”
“四年前齊亮率黑騎入北燕,被鎮北軍發現,追逃圍殺,後來獨力斷後,死在雁停穀。”
“齊亮死後,秦玉卿入黑冰台。”
陶公子抬頭,看向張遠,輕歎一聲:“這幾年秦玉卿在黑冰台主持針對鎮北軍事情,抓了不少探諜,讓北燕損失不小。”
“以她與鎮北軍的仇怨,這一次來廬陽府抓大魚也正常。”
“還有,”頓一下,陶公子壓低聲音,“廬陽府黑冰台主官來的是女子,那後麵往豐田縣城的應該也是女子。”
“這樣看……”
“聯姻。”張遠說出陶公子要的答案。
“或者說是賜婚。”
大秦有大秦的傲氣。
大秦也有大秦的犧牲。
曾經的大秦皇族不外嫁。
但從步步退守之後,皇族女子聯姻,鞏固與各方聯係,成了慣例。
“鄭陽郡周邊鎮守皇族就那麼幾位,其實真要推算一下,也能猜得出大概是哪幾位郡主最有可能。”
“以歐陽家的身份,應該還不足以賜婚公主。”
陶公子侃侃而談,仿佛一切都算透。
隻是他雙目之中透著精亮,麵色卻越發蒼白。
“好了,這些事情與我們無關。”張遠擺擺手,拍拍陶公子的肩膀。
陶公子這般算計,耗費心神。
他心脈受傷,需要靜養,心神耗費太多,那點壽命不夠耗的。
“就是這位秦主司與鎮北軍仇怨如此深,或許行事時候或許真的會激進。”陶公子搖搖頭,低聲輕語一聲。
黑冰台的職責以刺探,暗殺,監督,懲戒為主,很少會正麵搏殺。
一位主官如果感情用事,行事失去方寸,那是大忌。
張遠點點頭,沒有說話。
接下來幾日,王氏木器店改成了乘風樓。
幾掛鞭炮炸響,王掌櫃成了王大廚。
老板娘據說接人待物很得體,也是見過世麵的,說話大方,開業以來,生意不錯。
陶公子去過兩趟,說王啟年的廚藝有長進。
陳武的婚事已經敲定。
兩家的媒定出麵,將大小事情都安排妥當,陳武這幾日除了到城外整訓,就是在家幫著采辦些新婚所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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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田縣。
縣衙外的廣場上,百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攏。
廣場中間的高台,一位身穿囚衣,須發蓬亂的死囚跪坐,手腳用鐵鏈鎖住。
這囚犯低著頭,兩個衙役將其肩膀擒住,讓其身軀不至於跌倒。
高台上長案後方,端坐的七品知縣麵色凝重,將手上卷宗展開,看一眼頭頂日頭,然後輕咳一聲:“案犯董成虎,延和三十一年生人,籍貫平田玉澤鎮董家村。”
“元康二年開始,董成虎在平田,豐澤等地,入夥山匪水寇,截殺行商,禍亂百姓,背負命案十餘起。”
“今驗明正身,經廬陽府知府回令,當街斬首,以儆效尤。”
知縣將文書合上,然後交給一旁站著的捕頭。
捕頭接過文書,走到那被擒著的案犯身前,抬手將其頭發扯起,看一眼其麵容,然後轉身抱拳:“回稟大人,查驗無誤,可以行刑。”
知縣點點頭,抬手將一根紅漆簽押甩落。
“斬。”
一直站在高台旁,懷中抱著寬刃長刀的張遠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案犯的衣領,拖到一旁石台。
長刀舉起,一刀斬落。
“噗——”
人頭落地,鮮血噴灑丈外,沿著高台邊緣流淌。
張遠將刀鋒上的血珠甩脫,雙手捧刀,向著長案後的知縣一抱拳:“案犯已斬。”
“好快的刀。”
“這位就是張二爺吧,聽說這次斬董成虎,縣裡特地請了二爺來,也就二爺的煞氣能鎮住這等惡徒。”
“那是,沒看那董成虎連掙紮都沒有。”
台下,不少百姓議論。
有幾個身穿麻衣的百姓衝到台前,向著高台叩拜。
“多謝青天大老爺,我家三哥可以瞑目了。”
“趙家謝二爺斬了惡徒。”
這些人都是家中有人死在董成虎手上,此時親眼看著董成虎被斬,心中暢快。
幾個衙役用一卷草席去收斂董成虎屍骸,知縣笑著將一張蓋了大印的紙卷遞給張遠,開口道:“張兄弟留下來吃個飯?”
張遠到平田縣執行斬首任務已經不少回,縣令,縣尉,捕頭都說過話。
“多謝大人,我還要回武衛衙門複命。”張遠接過紙卷,抱拳說道。
這紙卷是執行任務憑證,帶回去才能換銀錢。
知縣也不是真心挽留,寒暄兩句就自回縣衙。
張遠有幾分江湖名聲,可也就個八品皂衣衛而已,跟官試正取的縣令身份差的遠。
官場是官場,江湖是江湖。
張遠將手中刀交給一旁的衙役,轉身走下石台。
石台旁邊,七八個身穿黑袍之人正與衙役交接董成虎屍骸。
這是案犯家中人來收屍。
“二爺好走。”
“多謝二爺了,下刀夠快,我家哥哥沒有受罪。”
那幾個黑袍人看到張遠,都是躬身。
真有那等一刀下去沒斬成的,還要補刀。
有手不穩的,斬個刀,才叫受罪。
張遠隻拱拱手,快步離開。
圍觀百姓都是忙低著頭往後退。
怕沾染晦氣。
也有幾個百姓躬著腰身,讓自己孩童去摸張遠的衣角和腳麵。
這是自家孩童性子懦弱,怕夭折了,向二爺借膽。
張遠直走到城門口,取了寄存在城門巡衛那的長刀,快步離去。
奔行數裡,張遠豁然轉身看向城池方向,雙目之中透出深邃。
他看過董成虎的卷宗,後天境中期修為,雙臂千斤之力。
可是剛才他斬殺之人,反哺的氣血珠子不過一顆,說明修為才後天境初期。
董成虎修的是江湖拳法五行拳,還有一套刀法,可他觀閱到的修行記憶,是一套劍法。
回想一下,遇到收屍的董家人,麵上表情也不見幾分悲傷。
“驗明正身,明正典刑的案犯要是再出現,那可是重罪。”
張遠輕聲低語,目中儘是森然。
他斬的案犯要是還活著,他脫不了一份失察罪責。
何況依照大秦律斬立決之人,都是罪大惡極。
此等人,必殺之。
……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艘雙桅木船從碼頭出發,順流而下。
船過七八裡,船頭上幾個黑袍武者將草席推著,用幾塊壓艙石捆上,然後踹到河心。
“哈哈,大哥,成了。”
“前後不過花了百兩紋銀,早知道這般容易,哪裡需要準備劫法場?”
幾人笑鬨著,將手上沾染的血跡招水洗乾淨,走到船艙中。
船艙中,一個滿臉蓬亂須發的大漢端坐,麵前酒碗,肉食擺著,正大口酒肉使勁塞。
“特奶奶的,給老子饞壞了。”
“昨晚那斷頭飯竟然隻有半隻雞。”
大漢抹一把手上油漬,一把扯爛身上衣衫。
兩個青年忙將自己外衫脫掉,給大漢披上。
大漢咧著嘴,再灌一口酒,長舒一口氣。
“回平水寨,將兄弟們收攏一下,咱重起爐灶。”
“特奶奶的,老子死過一回,什麼都不怕了。”
“這一回老子也來幾把大的,將損失的銀錢都賺回來。”
“寨子裡那幾個姑娘沒搞壞吧,老子在牢裡可憋壞了。”
……
木船順流而行,往平水寨去。
船艙中眾人喧鬨,無人看到艙頂烏篷之上,一道身影抱著長刀躺臥。
張遠。
張遠殺人,從來都是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