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的一切,未免也太過真切了些。
兩個婆子拉著方錦珠就要去行刑。
胳膊被扯疼的瞬間,方錦珠腦中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無數不屬於她的記憶從撕裂口狂湧出來。
她驚恐的瞪大了眼。
她竟然魂穿了!!!
眼前要打她三十大板的男人,是唐武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方鴻卓,也是原身的親爹。
和方鴻卓並肩而立的貴婦是原身的繼室嫡母趙碧秀。
原身則是方鴻卓未飛黃騰達之前的糟糠之妻所出的嫡長女。
原身年方十六,五歲的時候,親娘前腳暴病身亡,後腳親爹方鴻卓就娶了趙碧秀為續弦。
趙碧秀乃親王之女,卻偏偏看上了寒門出身的方鴻卓,此後方鴻卓一路青雲直上,位極人臣。
沒了娘就是沒了爹,自趙碧秀入門,先後誕下一兒一女,方錦珠不止成了多餘的人,還成了繼妹繼弟的肆意取樂的玩物,受儘委屈折磨。
可方鴻卓從來都是赤裸裸的偏向趙碧秀那邊,從未聽過她一言,護過她一次。
今日方鴻卓之所以要打她,是因為繼妹方錦玉讓她手持滾茶,她因燙沒有端穩,濺灑在了方錦玉的腿上,燙到了她。
所以方錦玉氣急敗壞,連羅裙都沒有濕一角,張口就誣陷方錦珠把她推下了荷塘。
趙碧秀早就看方錦珠礙眼,也就隨著女兒的性子,將計就計要將方錦珠趕出相府。
方鴻卓更是連查問一句都沒有,直接給方錦珠定了罪。
明白自己所處的局勢後,方錦珠心中大驚。
原來噩夢真的是老天給她的預警!
原身挨了三十板子之後,被丟進了莊子,沒兩日就咽了氣。
不行,她不能挨板子!
三十板子下來,就算有醫可治,也會成廢人。
“爹爹!”
“錦珠有話要說!”
想到這裡,方錦珠望著方鴻卓淒厲道,“三十板子,錦珠必定命喪黃泉,錦珠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錦珠畢竟是相府嫡女,也是上了族譜的,若平白沒了,難免有心人會在背後非議爹爹,於爹爹聲名仕途有損”
“錦珠自知有錯,還請爹爹將錦珠之過昭告於眾,把錦珠罰派到北遼苦寒之地自生自滅,這樣不止可以撫慰母親和妹妹,另則也不用擔上弑女汙名,一舉兩得!”
“還請爹爹念及名聲,也成全錦珠最後的孝心!”
聲聲懇切,字字啼血。
方錦珠的心卻在洶湧作嘔。
這是她這一生說過最違心的話。
可這是古代,她不過是螻蟻一隻,生死都在權貴一念之間。
無論如何,她都得活下去!!
說話間,方錦珠已經被按在了刑凳之上。
侍衛高舉刑棍,頃刻間便要落下。
“等等!”
方鴻卓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揚手喊停,狐疑的走到方錦珠身前,居高臨下。
方錦珠心口高懸未落,含淚望向方鴻卓,心中想著過世的父母,將對父母的孺慕之情和未儘到的孝心,全然堆砌在眼底,甚至掩住了懼死的驚恐。
趙碧秀眼底閃過一抹驚詫,權衡一番之後,並未上前阻止。
北遼距唐武千裡之遙,本就苦寒貧瘠,現下又被朝廷所棄,若將這蠢貨送到那處,定必死無疑。
如此這般,確實比打她一頓丟到莊子裡更妥當。
方鴻卓眼底略有鬆動,冷聲道,“你難道不覺得委屈?”
方錦珠搖頭,眼淚適時落下,“委屈自然是有的,可沒有爹爹,何來錦珠?”
“這麼多年,錦珠在相府錦衣玉食長大,已經勝過這世上萬千少女,即便委屈又如何?”
“眼下礙了爹爹和母親的眼,錦珠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離得遠遠的,不給爹爹惹一絲麻煩,也算爹爹沒有白生養我一場。”
“言儘於此,錦珠這條性命何去何從,全憑爹爹做主。”
說完,方錦珠就決絕的閉上了眼,兩行清淚順頰而下。
原身確實是方鴻卓的親女兒無疑。
但原主過往種種的記憶,讓她明白,不能賭這親爹的人性和父愛,因為他所剩無幾的這些都給了她的繼妹繼弟。
她隻能賭他最在乎的聲名和利益。
再將其包裹在血緣親情之下,尚有一絲機會。
如果這都不行,那就隻能挨了打,到了莊子裡再想辦法自救。
“嗬嗬”
靜默片刻後,方鴻卓輕笑出聲,“錦珠啊錦珠,想在為父麵前耍心機,你還嫩了點,以為裝裝孝道就可以免去一道板子,未免太可笑”
方錦珠的心猛然一沉。
是啊,她怎麼能企圖瞞過一個從寒門爬上相位的人呢?
“不過”
方鴻卓話鋒突然一轉,“雖然你從你那蠢娘肚子裡爬出來,但也算得傳我方鴻卓一二骨血,不算蠢笨之極。”
“雖然平日裡不曾顯山露水,但臨了也算激發出了潛質,知道替自己搏一搏。”
說著方鴻卓蹲身命令道,“睜開眼睛,看著我!”
方錦珠眼睫微顫,順從睜開,就和他洞察非凡的眼神對視正著。
她用儘全力,才不至於讓自己神情潰塌,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方鴻卓才勾了勾唇,“你真以為逃過了板子,就能活下來?”
“不用將你罰派到北遼,隻將你逐出相府,你都活不過三日!”
“今日我就成全你的盤算,讓你好好看清這世道險惡遠不止此!”
“來人!”
“將方錦珠從族譜上除名,在命人去戶部跑一趟,將她從方家戶籍中也除了名。”
邊說,他起身睨了方錦珠一眼,“搜光她身上的財物,將她逐出府去!!”
兩個婆子立刻將她頭上唯一的朱釵取下,又抹遍她渾身,將荷包帕子儘數取了下來,就連外衫繡鞋都剝了去。
末了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身粗布麻衣,丟在了方錦珠身上,“趕緊換上滾出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