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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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瞻下了馬車,一路去往書房。青玄快速跟上。

他並非真的不忙,隻是想聽聽她還能說出什麼。她與沈家的關係又如何。

腦海裡閃過她哭著說自己在沈家過得一點都不好的模樣。

原來還真是一個……可憐的小庶女啊。

燕瞻這人大概很小的時候,就喪失了同情心這種東西。

隻是她委屈巴巴地祈求他原諒,眼中薄霧蒙蒙地看著他。

眼淚掉得像下雨。

他已無耐心再逼問下去。

……

等到燕瞻的背影完全消失沈芙這才擦乾淨自己臉上的淚。

耶,又逃過一劫!

方嬤嬤看到她的眼睛都哭紅了,心疼不已。剛想問她發生了什麼,就見沈芙雀躍地往問梧院走。

“嬤嬤快點,等會燒鵝涼了就不好吃了。”

方嬤嬤搖了搖頭,這個小沒心沒肺的。

吃了午飯後沈芙悠閒地躺在美人榻上休息,翻看剩下沒看完的《湖中怪談》,故事到最後揭秘湖中所謂的“法力高深”的蛟神,其實不過是一個落魄的讀書人為了謀取錢財在裝神弄鬼。

說到底這書生能成功,不過是看破了人心。抓住了人心,就抓住了弱點。

沈芙蓋上書,看書看困了,慢慢閉上眼。

人心……

方嬤嬤突然拍了她一下。

“也不知道姑爺是否還生氣。”

沈芙眨了眨眼。

“我怎麼知道啊。”

畢竟人心……難測啊。他已經不計較不就可以了麼。

現在想想,她的哭功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作用的。

“世子厭你至此,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方嬤嬤道。

女子在這後宅之中,能依靠的不就是丈夫的寵愛。

沈芙也知道這個道理。

可她也沒有辦法。

看他那樣子,確實對她厭惡有加。她若還去接近隻會令他更加不喜,她能有什麼辦法?而且……想到剛才在馬車上的場景,他逼問的神色和手段太嚇人,多看一眼都覺得心驚。

安王世子燕瞻十三歲隨安王爺上戰場,殺敵不眨眼,立功無數。至十六歲重擊北翼,收複邊關失地,大勝歸來。皇帝大喜,封其為都督僉事,勇武大將軍,統領天策衛,手握重兵。有人讚他戰神,亦有人稱他人間閻羅不過如此。

見了她這個丈夫兩次,每次都膽戰心驚的,她躲他還來不及。

好在她不必時時刻刻麵對他。

因為下了朝後,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軍營。也從不踏足她的問梧院。她反而鬆了一口氣。

時間一晃大半個月過去。

從回門那邊開始,沈芙再沒看見過他的身影。

隨著時間越久,方嬤嬤越替她心急。沈芙已經嫁進王府快一個月了,卻還沒見過世子幾麵,更何況其他……

沈芙卻很淡定。

隻要她安分守己,王府該會有她一席之地的。她如今有吃有喝有人服侍,為什麼要給自己找不痛快?至於其他的,既來之則安之吧。

到了月底,王府發了月錢。

掀開紅色的絨布,五十兩的銀錠齊刷刷放在沈芙麵前,讓她的眼睛亮了又亮。除了銀子,還送來了當季新鮮蔬果。

你看,她現在還有錢!

沈芙讓婢女把送來的枇杷和楊梅洗了,果子趁著新鮮吃最鮮甜了。以前在沈家她沒有這麼好的口福,不說新鮮的,就是那些哥哥姐姐吃剩的又苦又澀的青果都輪不到她。

所以說,嫁進安王府她真的很高興啊!比起她嫁去王家,可能不知道要挨多少年,才能等到王振昌自立門戶。她現在已經很知足了。

拿了本話本子悠閒地靠在榻上,等著婢女們把洗好的果子端來。

方嬤嬤覺得她實在不上進,有心激她:“你若是籠絡好世子,得到的可不止這些。”

彆說區區五十兩,世子的俸祿可不少!

“幾千兩,幾萬兩!”

沈芙激動地抬起眼,又緩緩放下: “那也不會給我呀。嬤嬤啊,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你現在竟然說“區區”五十兩了?”

以前她們兜裡可是連五錢銀子都拿不出來的。

她是愛財但不貪心,每個月有五十兩就很好了。普通人家一年也才得幾兩銀子?她這月俸攢個一兩年,帶著嬤嬤養老不成問題!

而且世子的俸祿……她可不敢要。

世人總是貪心不足,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很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沈芙翻了頁話本子,門外忽然傳來婢女青梅驚慌的聲音:“世子妃恕罪,瓶姐姐在清洗果子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沈芙立馬放下話本:“摔到哪兒了?”

青梅道:“人倒是沒事,隻是果子全掉在地上,爛了。”

“人沒事就好,讓她好好休息吧。”

青梅站在門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謝世子妃體諒。”

青梅離開後,沈芙喪氣地坐下來。

她還滿心歡喜等著吃的,竟全部摔爛了。

方嬤嬤氣道:“都是些不省心的,什麼全都摔爛了,必是偷偷藏起來吃了。自從入了王府,這樣的事還少嗎?”

“都見你不得世子歡心,這些丫鬟麵上一個個裝得恭恭敬敬,暗地裡使這些伎倆,就是打量你是愚笨好脾氣的。可這些婢女又都是王府裡的家生子,趙媽媽梅媽媽更是王府裡的老人。打不得,罰不得……”

沈芙如今說好聽了是不在乎,說難聽了便是勢弱無依。這群老油條背地偷奸耍滑,卻又沒使在明麵上,抓不住她們的把柄,便是有口也難言。

沈芙拍了拍嬤嬤的手背,自己也咬咬牙:“再忍忍。”

安王妃是戰場上英姿颯爽的巾幗,性子直爽,最厭惡這種勾心鬥角的勾當。

再忍忍。芙兒總是這句話。

可是方嬤嬤怕再這麼下去那些人隻會越來越放肆。

後宅掌家或罰或誘。既然不好罰,便以利誘之。

便自作主張找了院子裡兩個管事趙媽媽和梅媽媽。暗中許以重利,讓她們帶頭為沈芙做事。

隻要這上麵管事的服了,再管住下麵的丫頭,便沒有誰再敢造次。

初初確實是可以的,問梧院裡的下人安分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是漸漸趙、梅兩個媽媽的胃口卻越來越大。

方嬤嬤給的那點小甜頭她們已經不滿足了。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

沈芙身子有些虛,又披上了帶有薄絨的披風。一大早便起來去給婆婆請安,卻得知婆婆今日不在府中,早就出了門。本遣了人來告知沈芙今日不必請安,卻沒想到沈芙來得這麼早,傳話的餘嬤嬤還來不及通知。

“娘出門可是要事?可交代了什麼時候回來?”沈芙問餘嬤嬤。

餘嬤嬤道:“王妃出門一貫不許人多問,出門兩三日,四五日都有的。但王妃交代了,世子妃如果有要事,可告知老奴,老奴會遣人傳達給王妃。”

沈芙點點頭,乖巧道:“知道了,多謝嬤嬤。”

初春時節,淅淅瀝瀝下了許久的小雨,連空氣裡都陰濕濕的。

沈芙看了看天上暗沉沉的烏雲,轉頭離開。

回院子的路上,一陣風吹來讓沈芙打了個寒顫。天氣突然回涼,還是有些冷的。這個時候若是能喝上一杯甜甜醪酒最好了!

府中沒備這些。

“外麵哪家的醪酒好喝?”沈芙問了話,身後的仆婢沒人回話。

又問了一遍,才有一個年紀較小的婢女戰戰兢兢小聲回道:“城西張娘子釀的醪酒味道一絕。”

沈芙點了點頭,轉頭問院中管事趙媽媽:“那便麻煩趙媽媽使人替我買一些回來吧。”

“世子妃要喝我們自然是無有不從的。”趙媽媽笑著說,“老奴這便尋個小廝去給世子妃買來!”

沈芙點點頭,從方嬤嬤那裡拿來二錢銀子遞給她。

“那就麻煩媽媽了。”

二錢銀子,買幾壇子醪糟酒足夠了。可是趙媽媽接過銀子卻一臉為難道:“世子妃有所不知,這張娘子的醪酒賣得貴,城西又離得遠。老奴就是要找那些小廝辦事,少不得還得給些腳力錢。”

言下之意就是錢不夠。

若她麵對的是真正的不沾俗事的大小姐,這番說辭定是能糊弄過去。可沈芙從小苦過來的,最難的時候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兩半花。之前賣帕子賺了些錢時,她也曾讓方嬤嬤買過這張娘子的醪酒。這二錢銀子彆說買幾壇酒,就是給了小廝賞錢也還綽綽有餘。

這趙媽媽是明目張膽欺弄到她頭上了。

沈芙反問:“二錢銀子還不夠媽媽用的?”

見沈芙有疑問,梅媽媽幫腔道:“世子妃您是不當家不知外麵柴米貴,這外麵東西的價格你哪裡能知道呢。”

“那媽媽需要多少錢?”沈芙虛心問。

趙媽媽暗自發笑,隨後比出五根手指:“至少這個數才行。”

兩壇酒敢要五錢銀子。簡直獅子大開口,貪得無厭,欺人太甚。

沈芙沉默片刻。

“我若給不了趙媽媽這麼多呢。”

“若給不了,”趙媽媽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淡淡道,“媽媽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您彆為難我,另遣其他人去買吧。”

話落,所有婢女都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擺明了這些人都不敢去。

如此一來,沈芙還能讓誰去。

沈芙定定看著這兩個管事媽媽,嘴唇都抿緊了,看著實在是生氣了。

過了好一會兒。

沈芙深呼吸一口氣,忽然露出一個笑臉,道:“兩位媽媽說笑了,您在府中勞苦功高,這點小賞錢是我應該給的,又怎會遣彆人去呢。”說著朝方嬤嬤伸手,又拿了銀子出來放在趙媽媽手上。

“我自是信任媽媽的,快去買吧。”

趙媽媽立時嘴角上揚,一瞬間恭敬了。

“多謝世子妃體恤老奴。”

……

趙、梅兩個媽媽離開院子。

看著手中白白得來的五錢銀子,趙媽媽一分為三,拿出其中一錢隨口叫了個小廝出去買酒,又將另外二錢銀子放在了梅婆子手上,兩人相視一笑。

梅婆子終究謹慎些:“今日之事是不是太過了?萬一被人知曉了該怎麼圓過去?”

“怕什麼,不就是拿她幾個錢?”趙婆子毫不在意,“那就是個軟骨頭,不成氣候。要不然她手底下那個方婆子會拿錢求著我們辦事?而且你沒看見她剛才討好的笑臉?整個問梧院都被我們把持著呢,消息傳不出去。再說了,王妃娘娘本就不喜她,連請安都不大讓她去,這幾日又不在府上……”若非如此,她也不敢那麼大膽。

“還是不能做得太過了。”梅婆子道。

掂了掂手裡的銀子,趙婆子隨口道:“行了行了,我會注意分寸的。”

……

方嬤嬤終於知道自己用銀錢賄賂兩個管事婆子的做法有多錯誤。

是她一步步養大了這兩個婆子的貪婪胃口。

“嬤嬤你看,我早就說了這些人給錢也沒用的。”痛失五錢銀子的沈芙趴在桌子上無聊地戳手指。

方嬤嬤懊惱地歎氣:“這事確實是我錯了。可是我以前家中的主母都是這麼做的,就連柳氏也這樣做過,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你也知道那是家中當家的主母。有威懾能壓住人,銀錢賞賜,收買人心隻是錦上添花罷了。”沈芙起來給有些慚愧的方嬤嬤倒了杯茶,“可我的處境不一樣,嬤嬤。當一個人弱小的時候,銀錢就不是武器,而是任彆人覬覦的肥肉。你越是討好她們,她們越覺得你可欺。”

嬤嬤性子一直有些耿直,不讓她自己親眼見到這個後果她是不會死心的。所以沈芙明明知道她暗地裡給了銀子收買兩個管事媽媽,也沒有阻止。

方嬤嬤明白了。

她還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銀子呢。芙兒把錢放在她這裡,竟然被她這樣亂花了。

沈芙看方嬤嬤神色怏怏,把茶遞到她手上讓她喝,安慰道:“沒事的嬤嬤,其實這也是好事一樁啊。”

方嬤嬤道:“白花了這麼多錢算什麼好事!”

沈芙笑了笑,沒說話。

若非嬤嬤給了她們錢,喂養了她們的野心,助長了她們的貪婪。讓她們覺得沈芙是個好拿捏的,她們怎麼會越發肆無忌憚。

過了三天,一大早下人傳信回來,王妃會於明日早上回府。

沈芙抬頭看了眼天空,雖然現在看著還算好,但烏雲團團,燕子低行,她很小的時候就看過幾本預測天氣的書比如黃子發的《相雨書》,對天相有一些研究,知道這是暴雨之兆。

“餘嬤嬤,這恐怕不好。”沈芙私下找到餘嬤嬤與她道。

餘嬤嬤:“如何不好?”

沈芙指了指天上的烏雲道:“我小時雨天滑過跤,便自學了些看天象之法。看這個天色今日辰時以後必將暴雨,狂風連綿兩日不止。母親若是明日早上再趕回恐怕被阻,大雨滂沱趕路又危險,我實在有些擔心。嬤嬤能否派人傳給話給母親,讓她提早些回來。”

安王妃走前交代若有要事可以通傳,便說明她未離京或者未離京太遠,當日便可趕回。

天要暴雨,這便是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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