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家最終還是徹底衰敗了。”坐在長椅上突然忍不住感慨道。
“勾家?也是夏都那邊的大家族?”賀乾清有些詫異地問道,楊家與這勾家似乎沒有特彆的關係,為何自己道侶會突然提到這樣一個家族。以楊羽耀的性格,他應當不會特意關注與他幾乎毫無關聯的家族的八卦才是。
“嗯,據說這個家族在夏都紮根也有將近三千年了。”楊羽耀頷首答道。“但這個家族現如今的族人無力維持這個家族的輝煌。從數年前起,他們就將家裡的仆役陸續轉手,楊家有一批仆役,包括可兒,都是楊家從勾家買來的。”
“可兒的上一家?難怪。”楊羽耀提到了這個王府裡的丫鬟,便讓賀乾清明白了為何楊羽耀會關注勾家的事情。楊羽耀會把王府裡的這些仆役護衛的來曆都弄得清清楚楚。
這自然是無比正確地做法,一個人過往的經曆不僅會影響其性格,亦會對人的價值觀和道德產生不小的影響。
而王府裡的這些人,不單單是長期在楊羽耀身邊的人,他們為楊羽耀辦事,還相當於楊羽耀在外的臉麵。若這些人是行為不端,甚至會在外麵惹是生非的人,就會敗壞楊羽耀的名聲。若要儘可能避免攤上這樣的下人,自然是得仔細調查清楚每個人的來龍去脈。
現在王府裡的人並不多,又因使用了不少傀儡,也不需要更多的人手了。現在加上可兒,這王府上每一個人的來曆,賀乾清也都了解到了。
“如此看來,這幾個丫鬟裡麵,大概也就隻有蜜燈的過往算是比較好的了。”賀乾清感慨道。就算同為丫鬟,命運也是各不相同。
有丫鬟生丫鬟,代代為奴的。也有做得好主人家又心善,歸還了賣身契後從為良人還嫁了一個前途無量的書生,從此一路高歌,當上了官夫人的。
但總得來說,大多數的丫鬟若能遇到一個善待自己的主人,到了年紀嫁給一個不會欺淩打罵自己的夫君,便已經算是幸事。更多的丫鬟,都是各有各的不幸。
就以晟王府的這幾個丫鬟來說,雖說他們都是外麵買回來的,但黃雅、黃幸黃悅三姐妹是攤上了一對特彆無良的父母。可兒被多次轉賣。
唯有蜜燈,本是一名商賈之家的小姐,幼年過得還十分的富足,雖說後因家族攤上了大事致使家破人亡,她這個小姐本不被家族中的長輩賣掉為奴也會被送去青樓。
索幸其母在世時曾幫過的一名女子得到消息,兜兜轉轉給她與楊家牽上線,讓楊家將她買去,雖說沒能讓她的擺脫成為奴籍的命運,但相較於落入哪個不確定的主人家,至少楊家在夏國是出了名的會善待仆役。
最起碼,她在楊羽耀這裡,隻要不是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楊羽耀也不會因此打罵她。在楊羽耀的想法裡,他會因為這些下人們犯錯而處罰他們,但打人並不是管教人的最好手段。
當然,不是說其他家對這些奴仆就差得不行了,也有好得貼身丫鬟會和伺候的小姐處成好姐妹,還有備受伺候的少爺寵愛,成為了填房小妾的。隻是楊家在整體對待下人好這塊,在夏國來說尤為出名罷了。
“或許吧,至少比她那堂姐好一些。”楊羽耀說道,想起了前幾日蜜燈收到的信。
蜜燈雖然曾為小姐,卻不識字。當然這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即使在夏國,除非是能成為修士踏上修行之路,否則甚至很多官家的小姐也同樣不識字。
不識字的蜜燈收到了來自堂姐的信,便拿著信去請已經學了一段時間讀書寫字的黃雅幫忙讀信。雖說黃雅學了快兩年了,但她起步的時間較晚,又不是全職學習,就算已經相當的努力了,還是有不少字不認識。
不過彆說隻學了兩年識字的黃雅,這個世界主要語言的現有字多達幾萬個字,這其中還有許多極其相似,以及不常用的字,很多人學了幾十年都不見得有學明白,遇到不認識的字再正常不過了。
而蜜燈堂姐找的那位代筆人,顯然是個特彆喜歡賣弄文字的酸臭文人,簡單常見的詞語便可以表述清楚的事情,這位偏偏恨不得一句都要塞進幾個偏僻字。因此即使黃雅願意幫忙,她也不少字認不得。
她倆本想著找滕瑜幫忙,不過那時楊羽耀恰好路過,就順便幫蜜燈念了。信裡說蜜燈的堂姐同樣被賣給了一家人去做丫鬟,她所伺候的那位少爺不管心情好不好,都喜歡打人,整日把她打得遍體鱗傷,還總與他的兄弟們淩辱她。
這位堂姐寄信來希望蜜燈可以幫幫忙,讓楊家人把她買去,從這群惡棍手中將她救出來。雖然看了這信後楊羽耀也不由地憐憫這位姑娘的遭遇,隻是就算他想幫,這事,相當的不好辦。
若她是被賣去青樓的女子,如同黃幸黃悅那般,隻要不是官妓,倒是可以用之前那次的方法撈一撈人。但被賣去做奴婢的姑娘,除非是像可兒那樣主人家不想要了主動出手轉賣,否則很少有說主動要求指定某個丫鬟要求人家出售的。
當然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有的人去其他人家裡參加宴席,看那些來伺候的丫鬟有看著喜歡的,也會要求主人割愛。這時若是主人家有意去討好對方,往往是錢都不敢收的直接贈送。
但這種情況若是這人恰好為官,一旦遭到清算,這事便是受賄罪證一條。甚至到時還會被原本是主動討好而行賄的自己的人反咬一口,說是其是以勢欺人,強行討要好處。
因此如果是清醒的人,這事嘴上說說也就罷了,收是絕對不敢收的。搞不好這漂亮的丫鬟一開始就是敵對者為了搞自己而準備的美人計,有意引人上鉤呢!
此外,這個世界一般規模大些的家族,就像他們會把宅子分成內宅和外宅,用一道又一套的門分開一樣,丫鬟他們也會養兩批人。一批是留在內宅,專門伺候主人,外人或許知道有這樣的一個丫鬟存在,卻不一定能見到的。另一批則是專門用於招待來訪賓客的。
蜜燈的堂姐既然是負責伺候那家裡的某位少爺,那顯然是屬於內宅裡的丫鬟,這種就更加不適合指名把人要走了。
以修士加王爺的這個身份,楊羽耀做是做得到。但這事做了可不像替風塵女子贖身那樣還得一段深情佳話,還很可能會成為未來被他人攻擊自己和楊家的把柄。而且被主人家欺淩的丫鬟何其多,幫了一個,未來怕是會沒完沒了。
楊羽耀知道自己不是慈善家,他做不到賭上自己與家人的全部利益去幫助一個沒有關係的人。
所以他念完蜜燈堂姐的信就還給的蜜燈,沒有表露出絲毫要幫忙的樣子。不過蜜燈雖然算起來是這幾個丫鬟裡麵年紀最小的一個,但她也知分寸,雖聽完信哭的聲嘶力竭,卻也沒有開口哀求楊羽耀幫忙。
“人們總說宅院深深,那些深宅大院裡的女子像是被關進金籠子裡的雀兒,不知外麵的天地。然而深宅大院裡的齷齪事,卻總能輕而易舉的傳出去。”楊羽耀不由地感慨道。“大抵那些下人親人間傳遞的信件,便是讓這些消息外傳的緣由之一。”
“確實會如此,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大家族仆役更加喜歡用那些家生子,這些家生子世世代代與主人家綁定,利益關係糾纏得更深,因此他們會更加懂得閉嘴。”賀乾清讚同楊羽耀的推測。
“這勾家,也是一大堆齷齪之事?但僅僅是名聲不佳的話,不足以讓一個延續了那麼久的家族在沒有其他外力的影響下徹底衰敗。勾家徹底衰敗的原因是什麼?如今的族人全都愚鈍無能又懶惰?以至於坐吃山空?”賀乾清好奇地問道。
“主要還是揮霍無度極儘奢靡……我當初不應當出於好奇去追問詳情,給自己找罪受。”楊羽耀懊悔地扶額。
“看來他們是玩得相當的變態了。”看楊羽耀這反應,賀乾清便猜出了原因。他為了不讓楊羽耀因為回顧這些消息而感到更加的不適,沒有追問楊羽耀那勾家人具體是怎麼一個情況。
而楊羽耀似乎為了趕緊將了解到的這部分消息給遺忘掉,便不再說話,抬起頭望著前方垂下來的一條藤蔓上,注視著一隻出來得特彆早的綠色小肉蟲在緩緩地啃著葉子。
賀乾清便也轉移注意力,隨意看了眼他的迅聯信息,發現海納錢莊的夏都群裡竟然也在討論勾家的事情,便仔細看了看正在討論著的內容。
何榴與:夏都的勾家在把他們所有的仆役都賣掉,如有需要丫鬟小廝什麼的,可以考慮去看看有沒有心儀的。
徐鴻楓:勾家的小廝倒是可以考慮,丫鬟就算了,都被玩爛了看著膈應。
蔡明明:不不,老徐你錯了,你能買到的勾家的丫鬟絕不會是被玩過的,因為被他們家主和家主夫人玩過的丫鬟,都已經沒命了。
欒月如:我怎麼覺得你們聊的語氣那麼討厭呢?不過什麼叫做家主和家主夫人玩過的丫鬟?
蔡明明:哎呀,欒姐姐,我發誓我們隻是在就實事討論,絕無其他侮辱性的意思。
蔡明明:勾家的家主和家主夫人玩丫鬟,就是你理解的那個玩字。他們夫妻二人不時讓貼身丫鬟去給他們二人侍寢,那些被他們玩過的丫鬟,最多也就隻能活到第二天。
欒月如:也就是說他們頻繁地換新的貼身丫鬟?但如果死的丫鬟那麼多,那麼快,那些丫鬟的家人們不會鬨?
何榴與:因為沒必要鬨啊,那些人都把閨女賣了換錢了,他們哪裡在乎那些姑娘的生死。哦,是會在乎一點兒,畢竟如果這些姑娘能當上大家族的貼身丫鬟,這些人憑借這這個名頭,多少還能再籠絡一些錢財。若做丫鬟的姑娘死得太早,這條路子就斷了。
何榴與:但勾家會允許這些家屬把死去丫鬟帶回去,那些被勾家家主夫婦塞進去的金銀財寶,足以讓那些人閉嘴。
蔡明明:是啊,聽說勾家還沒有展露出頹勢時,那些把死去的丫鬟領回去的人,取出來了的寶貝都讓他們成了坐擁大宅子,有著十幾個丫鬟伺候的一方富貴之人了。要是家裡多幾個閨女,我看這些人會試圖全賣去給勾家。
蔡明明:不過有一說一,經過勾家培養的的仆役都是極其不錯的,過去勾家淘汰的仆役依舊能夠賣出很高的價格。
“……”賀乾清著自己手下的聊天,雖然他們講得比較的隱晦,但賀乾清足以明白了那些被選為勾家的貼身丫鬟們遭遇了什麼。也難怪楊羽耀會如此想要忘記知曉了這樣的事情。在他那將奴隸也同正常人一般看待的道侶眼中,如此殘忍的事情,確實無法接受。
既然已經大致弄清楚了緣由,賀乾清便關閉了聊天群界麵。轉過頭,不再繼續看著小蟲子了的楊羽耀正微微歪著頭看著他。賀乾清自然是在轉頭前便感知到了楊羽耀的視線,但當看著自家道侶這個小動作,不知為何,賀乾清突然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