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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乾清通知那縣令的時間不算太晚,是在申時準備過渡到酉時的時刻,這時很多店鋪都還沒有收工,自然人們也還沒有到就寢的時候。但即便是這樣,高老爺家那之前同死亡的常姓男子有過衝突的小妾對這時還要跑一趟衙門感到不快,但也不敢發作。來府上通知的官差可是說了,這是昨日的其中一位仙師大人要求的,就連高老爺和正室都不敢得罪的仙師,小妾自然也不敢,隻能一直撅著嘴巴。
而鄧家的夫婦在從官差口中聽聞這個消息後眼神中投出一絲希望,但想要繼續打聽卻也得不出更多的信息,隻好連忙駕車往衙門趕。衙門晚上除了專門官差,是不工作的。今日卻開了個先河,不過當這些被叫來的人到達,也隻是把門打開讓他們進去,隨即便立刻關上了門。這讓無論是高家人還是鄧家人都有些心慌,而昨日那叫名叫子衿的男子則同鄧家人一同到來,正努力安撫惴惴不安的鄧家夫婦。
那縣令特地換上了官服,他們剛剛在這公堂等待沒一會兒,空中便亮起了光,隨後楊羽耀和賀乾清的身影便從光中顯現,與他們一同到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人。起先人們還在疑惑著兩人是什麼來頭,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直到他們看清了這兩人的臉。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鄧家夫人用手捂著嘴,滿臉不可思議。其丈夫亦是如此。
“慕慕?你怎麼……以及這個……”鄧老爺看了那四肢均被砍掉,身上還貼滿符籙的少年倒抽了一口冷氣,更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這少年有著和他長女鄧嬌一模一樣的臉。“仙師大人,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具體情況或許你直接問他更容易弄明白。”賀乾清用眼神示意後說道“順便一提,這少年模樣的家夥是一種名叫百麵鬼的厲鬼,他的回答有可能撒謊。”賀乾清此話一出,除了一直在他身邊的楊羽耀,所有人,包括那個叫鄧慕的少女都迅速地遠離了那被符籙鎮壓,完全無法掙紮的厲鬼少年。
“仙,仙師大人,莫非這就是殺死了我那男寵的惡鬼?”剛剛還盯著厲鬼少年的臉看的高老爺白了臉色,不知他未來會不會對臉蛋漂亮的男子產生嚴重的心理陰影。
“男寵?那個長得一般般也能當上男寵的常析?沒錯,那是我殺的。”賀乾清尚未開口,那厲鬼少年便用他那雌雄莫辨的嗓音嗤笑著說道,“那男子的怨氣和妒意可不是一般的強,要知道,那對我這樣的厲鬼吸引力相當的大。楊仙師,說起來他為了保住小命特地提到了您的美貌呢,還想要用身體討好我,我見他磨磨蹭蹭的,便殺了他讀取了他的記憶。”
“……”楊羽耀保持沉默,此時此刻他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他隻能感慨人性的複雜,他與那常姓男子隻是擦肩而過,那男子為了保命之時居然想到的便是加害於他。
楊羽耀並不懷疑這是這百麵鬼的胡編亂造,賀乾清這麼說隻是為了提醒那些凡人保持理智,為了確保這厲鬼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他被楊羽耀貼上了真言符。至於挑撥離間,挑撥一個活人和一點都不熟的已經死去的人的關係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在聽完這厲鬼的話,高老爺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此時他的臉白得幾乎都不剩一絲血色。他偷偷打量楊羽耀的臉色,唯恐楊羽耀勃然大怒,自己的男寵竟然以這樣方式得罪了一名修士是他全然沒想到的。這厲鬼這麼提這事,顯然意味著這厲鬼從他的男寵那裡知道了楊羽耀,並將其定為目標並上門找麻煩,隻是不敵反而被擒獲。
雖說現在楊羽耀表情平靜,但他高老爺卻沒有因此放下心來,如今他全然沒有了一開始妄想此等美人在塌的勇氣,滿腦子想著該如何賠禮才是。與此同時,他忍不住在心中咒罵他那男寵,他這個人花心且男女通吃,但對自己的妻妾男寵還是不錯的,允許他們在申請後自己外出購買需要的東西,誰料就是這樣他那男寵還能給他惹出這樣的麻煩出來!
“高進寶,你可還有疑問?”被縣令叫到名字的高老爺猛然回過神來,行禮回應。
“草民已無任何疑問。”高老爺應道,然後轉向了楊羽耀和賀乾清,“草民高某萬分感謝兩位仙神將這凶殘厲鬼抓住,為草民出了口惡氣!”
“我想,若是高家這邊已無任何問題,可以讓他們先行離開了。”楊羽耀突然開口說道,好聽的少年嗓音卻把高老爺嚇得一激靈,直到聽完得知竟然是提議讓他們可以先走,這才鬆了口氣。
縣令看向賀乾清,想要聽一聽他的建議,雖然摸不清這兩人的關係,身為凡人也難以判斷兩人的境界,但他憑感覺認為賀乾清更有話語權。
“如無不可,聽他的便是。”賀乾清給出了他的回應。
於是高家人如獲大赦一般,到了謝後趕忙匆匆忙忙地離開,好似他們也犯了事一般。直到他們人全部離開,衙門的大門重新關上,楊羽耀這才撤去了百麵鬼少年和少女鄧慕身上的禁言術,讓他們重新得以開口說話。
“現在,你們可以向他們提問了。”楊羽耀對鄧家夫婦說道,鄧家夫婦和那叫做子衿的男子眼中的疑惑更甚,楊羽耀用的不是“他”而是“他們”,莫非鄧慕也是需要提問的對象,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有和那厲鬼有什麼關係。
“爹爹!娘!子衿!慕慕我……我是被迫的啊!”聽完楊羽耀所言意識到此話對自己不利的鄧慕跪著爬向鄧家夫婦,帶著哭腔試圖換來幾人對她的同情和心軟。
“慕慕,彆哭,我們先把事情弄清楚,弄清了事實便能還你清白了。”鄧家夫人安撫地說道。
“嘖,清白,我可不知道她有什麼清白可言。”這百麵鬼少年再度開口搶話到,“當然,讓她跟蹤楊仙師方便我將人擄走是我的命令。但若不是她自身有問題,她怎麼可能落入我的手裡?”
“你這惡鬼!休要誣蔑我家姑娘的清白!”鄧老爺立刻怒斥到。
“哈哈哈,誣蔑她?哈哈哈,真好笑!你們怎麼不想想我是如何找上她的,又如何頂著你們的另一個女兒鄧嬌的臉?我剛剛便說了,能把我吸引來的是強烈的怨念和妒意,並且我能知曉這怨念和妒意產生的原因。我當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她也不相上下。”厲鬼譏諷地笑著說道。
“你……你休要胡說!”鄧慕猛然頭怒瞪著厲鬼少年叱責道,神情中卻帶著明顯的心虛,不敢與在場的任何一人對視。
“我都還沒說具體的事情你就開始說我胡說?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我要說些什麼了嘛,”厲鬼少年繼續嘲笑道,“我來講個故事吧,你們可以先聽聽,然後找人證實一下。”
“有個叫做鄧慕的小姐呢,一直非常嫉妒厭惡她的姐姐鄧嬌。她和姐姐鄧嬌不同,她是爹爹和外麵的女人苟合生的野雜種,隻是在她那不檢點的母親去世後,被接回了鄧家養育。姐姐鄧嬌對她越好,她越是認為鄧嬌是在羞辱她,她嫉妒鄧嬌的出生,嫉妒鄧嬌的美貌,嫉妒鄧嬌從未吃過她吃過的苦,嫉妒鄧嬌被她所迷戀的男子喜歡。於是她決定報複鄧嬌,她約鄧嬌一同外出遊玩,事實上卻暗中花錢雇了一群地痞流氓,想讓他們對鄧嬌進行侵犯。”
“不,沒有……我沒有那麼做!”鄧慕流淚滿麵地跪地喊道,但她的聲音像是無法傳到他人耳朵一般,每個人都隻能聽到那厲鬼少年的話。
“然而她沒想到那些流氓哪裡講什麼誠信,拿到了銀子見她姿色也還算可以,便決定用她先開開葷。”厲鬼少年同樣對鄧慕的哭喊充耳不聞,繼續講著他的故事,“鄧嬌發現鄧慕與她走散便遇家仆尋來,發現了鄧慕遭遇了此事後連忙叫來人打走了那些流氓。鄧嬌以為那些流氓純粹是見鄧慕一人便起意做出此舉,便想要報官,結果被鄧慕以這是暴露出去她沒臉活了的說辭攔了下來。於是鄧嬌還塞了銀子讓那些家仆對此事閉口不提,並在鄧慕因此而重病時親自照顧。”
“然而鄧慕並未因此對鄧嬌感激,反而更加憎恨她,認為她被玷汙,她因此重病都是鄧嬌的錯,你們要是能看見鄧慕那是的怨氣和妒意啊,會發現整座鄧府都被那股氣息籠罩著。於是我找了過去。”厲鬼少年用著鄧嬌的臉做出極其誇張的表情,“鄧慕在知道我的來意後呢,便立刻請求我放過她,還告訴我她姐姐鄧嬌長得更加漂亮,還主動請纓說她可以幫忙把鄧嬌引來。於是鄧嬌再一次被其欺騙,讓我成功擄走,並完美地得到了這張臉。至於鄧慕嘛,我也不是講誠信的人,哈哈哈,我可連人都不是了,我講誠信做什麼。本來鄧慕把她姐姐引來後她就可以死了,要不是我恰好缺少一個仆人,她也就不會活到現在了。”
“夫人!”鄧家夫人眼睛一翻,昏了過去,鄧老爺慌忙地接住了她,那名書生模樣的男子猛然衝過來,狠狠地朝厲鬼少年的臉上便是一拳,然而他用儘全力的一拳,卻連紅印子都沒有留下。
“哈哈哈,就你?就憑你這樣的凡人也以為能傷到我?!”厲鬼少年大笑起來。
“子衿,子衿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鄧慕拽著子衿的褲腿哀求道,卻被子衿直接扇了一個巴掌。
“若是不是為何你隻能說出空洞的反駁,而無具體的實情?!你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你甚至沒法讓那些知曉真相的家仆閉嘴!因為那封口費還是嬌嬌給的!”子衿怒斥道,“鄧慕啊鄧慕,嬌嬌待你不薄,你卻這樣對她,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造孽啊!造孽啊!”鄧家夫人在楊羽耀給的丹藥的作用下緩了過來,鄧老爺卻氣得捶胸頓足,一副也可能出狀況的模樣,那縣令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所聽到的故事中緩過神來,趕忙喚人給鄧慕戴上鐐銬,拖走後續再進行訊問。
之後他們從這百麵鬼口中獲得了更多關於他自己的信息,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詢問,他便把那些事情通通講了出來。楊羽耀不知道他這麼做是什麼心理,雖然分析一個鬼的心理活動本就是不對勁的做法,但楊羽耀覺得這百麵鬼十分享受他捕獵那些遇害者的過程,並覺得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這百麵鬼少年生前的母親是一個商賈家的女兒,姿色還算不錯,有一日一個自稱是自己是太尉的男子找來同她承諾說若她為他生下一個兒子,便將其接去享受榮華富貴。這事是真有太尉為要兒子這麼做還是那女子純粹是被騙了尚且存疑。但女子確實因此懷孕了便生下了這個孩子。
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女子異常高興,她覺得榮華富貴就在不遠處,但緊接著她便發現了異常,她這孩子,除了身上有男性的特征外亦有女性的構造。為此她陷入了恐慌,害怕此事泄露自己沒了榮華富貴的她殺死了幫她接生的穩婆,又用燒紅的剪刀去燙嬰孩的那處還拿針線將其縫起,想要蒙混過關。
而確實也有人在她生了孩子不久以太尉的名義上門找女子要求看孩子,那人用一個奇怪的東西檢測這確實是某人的血脈後,檢查了嬰孩的身體,自然看到了那處猙獰的傷疤,於是那人便以不合格為由,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做出如此荒唐之舉的女子為了追求她的榮華富貴與家裡斷絕了關係,如今多了一個嬰兒,之前那男子給的錢財也快要耗儘,沒其他本事的她更是難以生存。於是她乾起了暗中出賣身體的勾當,她生出的孩子被她當成了帶來不幸的出氣對象,她厭惡他是個不男不女的怪胎,厭惡他相貌醜陋,每日都對其打罵。
她甚至會把那孩子拴在房間裡,給她那些有施暴欲的客人毆打。那些男人也從未把那孩子當做人,喜歡將其叫做醜陋的無毛猴子,管毆打他叫做幫忙教訓怪物。
“托我那好娘親的福,雖然我的身體能夠非常快地愈合傷口,但我從小到大幾乎每天都在受傷,從小到大就沒有哪天身體是完全不痛的。你們知道嗎?我娘的那些客人啊,在得知我居然是她生出來的後,還特意加錢要求我娘把我綁在房內,看著他們糾纏在一起,把床搖得咯吱咯吱響!”
這厲鬼少年神情癲狂,所述之事令人憤慨且難以置信。那位縣令臉色發白,他很怕少年所提的太尉是真事,他區區一個縣令,就算得知了太尉做出了這等齷齪之事,他也扛不住啊。最可怕的是,就算那厲鬼少年的父親是借了太尉的名號,但從他能夠給給其母留下足以購置房子居住養胎甚至請穩婆的錢,並在孩子出生後還有專人來檢查孩子來看,就算那人不是太尉,絕對也是大富大貴且有一定勢力之人。
“我自然不樂意一直挨這樣的苦,於是我特地偷了鄰家的刀,打算宰了我那娘親,我知道她把賺來的錢藏在了哪裡,就算她死了我什麼都不用做,都可以大手大腳地吃吃喝喝好久了。”厲鬼少年繼續說道,留在公堂裡的人沉默地看著他一個人的表演,但他毫不在意,越說越興奮。
“……結果她的一個客人激怒了我,逼我將刀拿出來將其捅死。但我也被他反擊重傷,生命無可逆轉地消逝。我不甘心,我怎麼能甘心就這麼死了呢?憑什麼我死了那個女人還活著?所以我又活了過來,以鬼的身份。那個女人在我再次睜開眼時還在慘叫,裝得好像又多弱小無辜似的,於是我撿起刀將她也捅死了。並把她的臉皮剝了下來,得到了我的第一張臉。”
“不過將這張臉替換我自己的臉後,我發現她長得也就那樣,於是我開始找更好看的人,經過我的多次測試,在那些人身體最興奮的時候剝下的臉皮是最好的。可惜那些人的長相都還不夠漂亮,遠遠不夠……”厲鬼少年將他的目光投向楊羽耀,那癡迷的眼神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態。
賀乾清挪了一步將楊羽耀擋住,神情慍怒。鄧家夫婦和那名叫子衿的男子徹底明白了楊羽耀提議讓高家人先離開的緣由,他們所在意的姑娘鄧嬌,以及絕大部分落入這厲鬼之手被他奪去了臉的人,因為這厲鬼的執念,生前都遭到了這厲鬼的玷汙。
“楚子衿懇求二位仙師替天行道,滅了這厲鬼!”那書生模樣的男子猛然朝楊羽耀和賀乾清跪下,淚流滿麵地磕頭祈求道。
“鄧某懇求兩位仙師滅了這厲鬼,為我女兒報仇!”
“其妻徐氏懇求兩位仙師滅了這厲鬼,為我女兒報仇!”鄧老爺及其夫人也跪了下來,不停地向兩人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