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乾清抽身離開,消失在空氣中。還未滿十歲的楊羽耀雙手緊緊抓著賀乾清給的玉牌,在這陰暗狹小的山洞中曲起雙腿坐下,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抿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雖然躲在這山洞裡看不到外麵的情況。但楊羽耀依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充滿壓迫感的,邪異的存在離開了。
他知道那存在為何離開,楊羽耀把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他不想這樣躲著,可甚至還未開始修行的他什麼忙都幫不上。除了藏好自己,不讓賀乾清擔心,他做不了更多了。就算他是個擁有係統的穿越者,可這係統既不能提供無敵的武器也不能提供強力的護具,就算楊羽耀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一些任務得到了不少積分,但係統商城裡儘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和丹藥,沒有什麼可以起到扭轉局勢的東西,
“垃圾係統,關鍵時候一點兒用都沒有。”楊羽耀憤憤地暗自罵道,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賀乾清才剛剛晉升大乘期沒多久,怎麼可能是渡劫期邪修的對手?
強烈的不安和擔憂籠罩著他的內心,終於,他還是抑製不住自己起身往洞口走去。他知道他本應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裡等待賀乾清的兩位好友到來,但他的預感讓他最終決定違背賀乾清的囑托。
雖然走出了山洞,他卻並不知道此時賀乾清在哪裡,周圍的地形在兩位大能的戰鬥中已經全然變了模樣。楊羽耀完全憑借虛無縹緲的直覺,捂著心口,喘息著邁開腿跑向他自己都未知的方向。
周遭的景色變換著,越發的殘破,如同遭受到密集的導彈轟炸過一般,道路已經徹底消失,楊羽耀隻能找尋相對平坦的地方跑著,碎裂的石塊劃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膚,火辣辣地痛著。但他卻好像不知痛一般,腳步沒有絲毫慢下來。直到,他的目光對上了一張充滿仇恨的臉。
“你居然殺了我上官師兄?!去死吧!”那人怒吼道,拔劍從空中俯衝而下,刺向不遠處的身軀,那是屬於賀乾清的身軀!楊羽耀認出來了,那是出現在那名邪修身後,楊羽耀瞥過一眼的金丹期修士。
“我要阻止他!”倒在地上的賀乾清的身軀一動不動,讓楊羽耀感覺不妙,他不知賀乾清此時的死活,他腦中唯一的念頭隻剩下阻止那個金丹期修士將劍刺向賀乾清。可現在的他隻是一介凡人,就算他用身體去擋,那柄長劍輕而易舉就可以將他單薄的身軀刺穿。然而即便如此,楊羽耀卻依然選擇衝了過去,不顧一切。
不知是否受他的情緒感染,周遭的天地靈氣都開始向楊羽耀彙聚,他的身軀也隨之輕盈起來。像是本能一般,即使這天地靈氣並未進入他身體轉化為靈力,楊羽耀卻能操縱它們化成巨盾攔在賀乾清的麵前,擋下了金丹期修士的一擊。
“這是什麼情況?!”此招被攔下的金丹期修士稍微恢複了些許理智,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異常,四周天地靈氣的濃度大幅下降讓他的實力受到了削弱。雖然修士可以儲存自身的靈力,但這存儲量有限,倘若周遭沒有充足的天地靈氣進行補充,甚至會一點兒術法都使不出來!
“你是那個凶手身邊的小崽子!你用了什麼法器?!”金丹期修士瞬間將造成這天地靈氣的可能鎖定在楊羽耀身上,轉換目標向楊羽耀襲來,“你也給我去死吧!”他怒吼道,眼睛因暴怒而充血變得猙獰。楊羽耀感到了強烈到令人窒息的殺氣,內心卻莫名的平靜。四周彙聚而來的天地靈氣彙聚纏繞在他的手上,如同討好他的寵物一般乖巧。好似本就知道應當這麼做的一般,楊羽耀抬起手一揮,磅礴的天地靈氣便從他手上脫出,向金丹期修士湧去。
如此濃厚的天地靈氣的到來,卻沒有恢複金丹期修士的靈力,張開雙臂等待天地靈氣了金丹期修士笑容凝固,意識到事情不對,卻已經完全來不及了。濃鬱得化成液體的天地靈氣不受阻擋地湧入他的體內,將其如同一隻充氣過多的氣球一般撐炸,化為無數細小的碎片,紛紛揚揚地灑下。
“師尊……”
“師尊!”楊羽耀呼喊道,踉蹌地跑向賀乾清,那姓上官的邪修不見蹤影,若那名金丹期修士所言為真,應當是死了。可賀乾清呢?楊羽耀終於來到了賀乾清身邊,伸出還略顯稚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賀乾清的手臂。依然毫無反應。
“師尊!”楊羽耀咬咬牙,借助天地靈氣的幫助下將賀乾清翻了過來。那張俊美的臉上滿是血汙,他閉著眼睛,眉頭蹙起,血凝結成塊將烏黑的發絲黏凝在一起。他的右手怪異地彎曲著,胸口破了一個大洞,一個大到可以透過他清晰看到後方景象的大洞。抱著一絲不存在的希望,楊羽耀顫抖地伸出手指,試探了一下賀乾清的鼻息……什麼都沒有感到。
“複活丹!對了,係統商城裡有複活丹!”楊羽耀努力把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淚努力地擠出去,不讓淚水模糊他的視線。
他喚出係統,毫不猶豫地兌換了一枚複活丹。存在於他腦海裡的東西就這樣神奇地出現在了他的手心。楊羽耀趕忙將複活丹送進賀乾清的口中,輔助他吞咽下去。而就在這時,係統像是突然炸了一般,瘋狂地發出了刺耳警報聲。
“警告!警告!宿主違規操作!”
“警告!宿主違規操作!”
“警告!不可以複活賀乾清!”
“警告!宿主將因違規操作接受係統懲罰!”
滿是警告的鮮紅的字體帶著文字框充滿楊羽耀的腦海,如同凝結的鮮血,隨即懲罰開始,劇痛從胸口開始,好像捏碎了他的心臟,楊羽耀嘔出一大口鮮血,大感不平。
“複活丹不用於複活彆人難道複活自己嗎?!”楊羽耀傾儘自己全部氣力怒吼道,鮮紅的血從他的口齒間溢出,劇痛很快便讓他再也使不上一絲力氣。腦海裡警告他違規操作的文字框依然在不斷地刷屏,他的神誌卻再難以保持清醒。
“痛……好痛……我會死嗎?”楊羽耀無助地心想,懲罰仍在繼續,他已經痛到感覺不到自己的身軀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沉,像是要被拉近無儘的深淵。
“……我大概……快死了吧……師……尊……”楊羽耀用最後一絲氣力努力睜開眼,嘗試看清身邊人的狀態,賀乾清那胸口的大洞幾乎完全消失,灰白的臉上也逐漸有了血色,至少這複活丹還是起效了。楊羽耀徹底放棄掙紮,意識消失在無儘的混沌之中。
當楊羽耀再度恢複意識,時間已過數日,睜開雙眼率先看到的是鬆了口氣的賀乾清失而複得的笑容,他的臉上乾乾淨淨,好似與邪修戰鬥重傷隕落的事情不曾發生,那隻是楊羽耀腦子的夢魘一般。
“師尊……”楊羽耀開口,聲音卻因為乾渴而有些嘶啞。
“我在。”賀乾清連忙倒了杯溫水給他喝上,並用乾淨的濕布輕輕滋潤他的嘴唇。“如何,可還有哪裡不適?”賀乾清眼眸中楊羽耀初醒時的驚喜再度被憂慮侵占,若非眼前的場景陌生中帶著些許熟悉,楊羽耀都以為他已經在現實中醒來了。
恢複記憶的過程如同俯身於記憶中的自己身上,除了能感受他所感受的,什麼都做不了,楊羽耀看不到記憶中的自己此刻是什麼模樣,他隻是跟隨那個自己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
緊接著,他整個人都被賀乾清抱進了懷中,楊羽耀驚訝於過去的自己竟然那麼小個,小到賀乾清可以輕易將他整個人都圈在懷裡。這樣的懷抱格外地有安全感,讓楊羽耀本能地放鬆自己,靠了過去。
“太好,太好了……為師差一點兒,差一點就以為要失去你了。”賀乾清聲音顫抖地說道,有溫熱的液體低落到頭發上,楊羽耀抬起頭,發現是賀乾清的淚。他從賀乾清的懷中抽出一隻手抬起,想要替他擦拭淚水,賀乾清的眼淚卻恰巧落入他的眼中。楊羽耀眨了眨眼睛試圖把滴入眼中的淚水擠出,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客棧的房間。而他躺在和記憶中有著同樣溫度的懷中。
“小耀,你感覺如何?”賀乾清憂心忡忡地問道。
率先回應他的則是摟住他脖子的擁抱,隨後楊羽耀把頭靠了過來,將臉頰貼住他的頸脖。“我沒事了,師尊彆擔心。”
“你這……”賀乾清皺眉,剛剛開口,便被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抵住了嘴唇,止住了話。
“這應當是我恢複記憶引發的症狀。”楊羽耀抬起臉看著賀乾清,輕笑著說道。那雙眼眸因帶著笑意微微彎著,如初開芳菲含露,於晨曦中綻放。
“小耀你……恢複記憶了?”賀乾清在楊羽耀的眼睛落下一吻後,略帶懷疑地問道。
“恢複了一小部分,大概就那麼點吧。”楊羽耀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說道。
“是關於什麼的記憶?”賀乾清問道。
“遭遇邪修上官的那次。”楊羽耀答道,感到賀乾清的身體明顯的一僵,顯然那段記憶與他而言亦是不太願提及的痛點。“那時不是有個金丹期修士跟著那個邪修嘛,我恢複了這部分記憶才想起來,那個金丹期修士應當是上官的師弟。”楊羽耀挑了個這段記憶中不太重要的部分說道。
“嗯?他們是師兄弟關係?”賀乾清確認道。那金丹期修士躲得很快,上官也不要他參與和賀乾清的戰鬥,因此賀乾清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的具體關係。
“嗯,那個金丹期修士管上官叫師兄。”楊羽耀肯定地點了點頭。
賀乾清摸了摸下巴,突然覺得這個八卦有些意思。無論是被追殺還是後麵反殺,上官都是和那麼金丹期修士在一起,即使殺紅了眼對他們這無辜的路人甲出手時也沒有動那個師弟,賀乾清與其戰鬥時更是沒有讓這位師弟參與,而是放任他躲避。反倒是白淩雪,在這段過程中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
“莫非……那個女人隻是在單相思?”賀乾清猜測道,突然心情有些愉悅。
雖然分享了這個八卦讓賀乾清心情好了些許,但他顯然不可能就此那麼輕易忘掉不久之前楊羽耀痛得渾身顫抖,冷汗淋漓,臉色蒼白的情景。於是乎賀乾清又對楊羽耀進行了一次完完整整的檢查,這段時間,有了迅聯讓他和懸杏宗的掌門甘琳交流了不少檢查的方法,照理說醫術方麵的理論知識提升不少,卻依然檢查不出楊羽耀身體有任何異常。就連之前發現的靈魂不穩的現象,也已經消失了。
“難道真的隻是記憶恢複引發的症狀?”賀乾清有些疑惑地心想,卻依然懷疑隻是恢複記憶,為何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對了,師尊,你今天在黃鶴觀裡有注意到他們把功德箱放在什麼地方嗎?”楊羽耀突然開口問了個和剛剛的話題毫不相乾的問題。
“功德箱?”賀乾清幾乎是瞬間明白了楊羽耀的打算,“未曾,不過道觀裡的功德箱一般都在神像附近。”他推斷道,他們都未曾進入神殿的,因而也沒有看到內部具體的陳設。
“唔,要是有更精準的位置就好了。”楊羽耀思索到,突然間靈光一閃,讓楊羽耀取出了監視器小石一號。“希望黃鶴觀裡供奉的那位神不要生氣。”楊羽耀虛空拜了拜,接著給監視器小石施展了無我術,派它潛入黃鶴觀,直奔神殿。
“為何我感覺道法天君的神像突然抖了抖?眼花了?”此時黃鶴觀還未關門,一名來此燒香的香客為眼前的場景感到驚愕,“天君大人莫非要顯靈?!”此人心想,祭拜得更加誠懇了。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位置,一個看起來像長了金屬細棍腳的石頭的物體悄悄地溜進了神殿,轉了一圈後爬上了蓋著紅布的功德箱,然後停留在此。
“找到了,不過為何他們這功德箱做得那麼小?連投錢的口也好小。”在迅聯光屏上將功德箱的情況儘收眼底的楊羽耀不解地喃喃。將手中裝了些金子的錦袋掂了掂,覺得應當塞不進去。“這樣裝好像都太大了。”楊羽耀感到了些許苦惱。“一個個地放進去就得等那香客離開了。不知直接定位到功德箱內行不行?”
“小耀,錦袋給我一下。”賀乾清說道,楊羽耀沒有猶豫,便將錦袋遞了過去。
賀乾清解開綁緊的錦袋繩子,但沒有往裡麵看,而是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幾塊金錠塞了進去,便重新係好繩子。期間指尖金光一閃,卻好像沒有改變什麼。然後賀乾清將錦袋遞回給了楊羽耀。
正在嘗試定位的楊羽耀幾乎將他全部心神投入,憑直覺接過了賀乾清遞來了錦袋,隨後一愣。那術法內極其微弱的靈力卻是一個已經成形有效的術法。“師尊,這是……”
“等我們離開後再讓他們發現。”賀乾清答道。
“也是。”楊羽耀理解地點了點頭。
借助監視器小石和迅聯,楊羽耀看到了一小段黃鶴觀的日常。黃雲道長也會製作一些符籙和桃木牌出售給來祈福的香客,但價格定得極低,基本就是隻收點材料費。這般做法,和做慈善也沒什麼區彆了。雖說定價高在這小鎮子裡大概會難以賣出去,但這些護身之物是真的有效的,完全值得更高的價格。
因而若是他們還未離開便讓黃鶴觀的人發現了他們放進功德箱的金子,黃雲道長有可能會不收,等他們離開在讓那錦袋被發現,他們就隻能收下了。
終於,楊羽耀肯定自己定位到了合適的位置,不過為了以防出錯,他還是選擇先傳了一文錢進去。小小的銅錢落入功德箱底,沒有發生一絲聲響。確認無誤後,楊羽耀才放心地將裝了金子的錦袋傳送過去,錦袋不偏不倚地出現在功德箱內正中央,好似完美入筐的空心球一般。一絲細微的空間波動繼續控製這福袋,讓它悄無聲息地落入箱底。
“完成了。”楊羽耀開心地說道,這感覺不亞於自己在球場投出了個三分球,雖然無論在大學還是在研究所時,他從來都隻能是待在觀眾席離人群最遠的位置。
“很棒。”賀乾清笑著誇獎道,楊羽耀對這隔空傳遞的能力掌握得十分驚人,就算讓賀乾清自己來,都難以做到如此精準。
對於黃鶴觀來說,因為香火不旺,功德箱一般也七天左右才會打開一次取出裡麵香客投擲的錢,有時數天都沒有香客來訪的話,甚至可能一個月才開一次。去年年景不好,今年來燒香的人倒是多了一些,多是來祈禱今年開春能夠風調雨順的。
因而又一個七日,在道觀大門關閉後,孫安打開了功德箱,取出裡麵積累的錢幣。第一次看到這功德箱裡能積累這麼一堆銅錢讓他有些意外,裡麵甚至還夾雜了一點閃閃發光的碎銀子。他認認真真地將錢分類,然後更令他驚訝的東西出現了,錢堆下居然藏著一個小錦袋,難怪能把這堆錢堆得那麼高。
可是,這錦袋的大小……孫安將這手感沉甸甸的錦袋取出,在功德箱的投擲口嘗試了幾次,都塞不進去。“這到底是怎麼進去的?”孫安疑惑地解開錦袋的綁繩,將其打開,刹那間好似金光湧出,孫安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師尊,金子!有香客投了一袋真的金子進入了我們道觀的功德箱中!”孫安慌忙地帶著錦袋和從功德箱中取出的所有錢衝進了黃雲道長的茶室。
“金子?”黃雲道長接過孫安遞來的錦袋立刻明白了過來,無奈地笑了笑,“乾清那師徒倆倒可真會,置入功德箱中我們就不好不收了。”
“是師尊您的友人賀仙尊和楊道友放的?”孫安驚奇地問道。
“是的,正是他們。”黃雲道長笑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