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下午好。”楊羽耀他們打招呼道。易寶軒東家李鶯鶯的夫家姓宋,不過他們隻是從下人的稱呼中得知,並未見過其夫君。
“怎麼還叫得那麼生分?叫我李姨就好。”李鶯鶯笑盈盈地說道,她今天穿了件水紅色的襖子,挽著食盒提手,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一隻羊脂白玉的鐲子,“來嘗嘗李姨做的點心。”
“謝謝李姨。”他們從善如流地喊道。楊羽耀曾問過易子期知不知道易寶軒有什麼幕後勢力,或李鶯鶯的夫家是什麼來頭。很可惜易子期都不清楚,隻知道易寶軒一直以來口碑不錯,一些修士甚至願意不遠萬裡地來到玄真城隻為了在易寶軒交易或挑選心儀的產品。
“真乖,要是我家那孩兒能有你們這麼乖巧就好了。”李鶯鶯感慨道,幾個人移步到房內,嬤嬤已經為他們端來了點好的炭盆,沏好了茶。“可惜那小子現在翅膀硬了,爹娘的話都不願意聽嘍。”
“李姨您有幾個孩子呀?”葉倩倩問道,主動給李鶯鶯拉椅子。葉倩倩總能第一個提出問題,有了她幫忙提出問題,省去了楊羽耀需要自己問問題的必要。“今年多大啦?”
“李姨我呀,也就一個孩子。今年剛剛及冠,但老不著家。本想帶他過來和你們認識認識,交個朋友,結果今天一早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也許他去見他的朋友了。”楊羽耀隨意地接話道,並不在意自己這話到底合不合理。心裡則思考著這情況可真有些特彆。就楊羽耀所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李鶯鶯是個元嬰期修士,起碼表麵上是如此,那麼不出意外的話她的孩子應當也是一名修士。
假如李鶯鶯說的都是真話,那麼她的兒子今年二十歲,這個年齡的修士一般都還是宗門弟子,而玄真城是玄真宗的附庸城市,那這裡的修士想要修行,大概率都會選擇加入玄真宗。但李鶯鶯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她的這個兒子是住在家裡的,宗門弟子一般不會如此,除了身份比較特殊,比如宗主或者長老的子嗣才會有住在家裡。
但且不論宗門弟子,就算隻是作為兒女,離家出門卻不和家人說一聲就很奇怪。除非他是要去不想讓家人知道的地方或見不想讓家人知道的人,而且這還不是第一次如此。
“作為一名很有本事的女子,應當不至於那麼心大,孩子多次不辭而彆卻都沒有去了解是怎麼一個情況。也許李鶯鶯其實是早就調查清楚自己兒子是去了什麼地方,隻是懶得點破而已。”楊羽耀猜想到,隨即想到這是他人的家事,自己想那麼多乾什麼。便立刻把這事拋之腦後了。
“說起來倩倩來玄真城是想參加玄真宗的招新大會加入玄真宗的是嗎?”李鶯鶯笑著問道,楊羽耀走神的這一小會兒,他們已經進展到另一個話題上去了,而先拿出來的點心也已經吃完了,李鶯鶯便將食盒已經空了的上層拿開,將下層的點心拿了出來。
她的食盒裡準備了三種點心,一種像驢打滾一樣裹了一層黃豆粉,內裡卻是糖餡。一種和豌豆黃一樣是用豌豆做出的黃綠色的點心。此外還有一種點心乍看下來就是普通的蒸米糕,但米糕中間藏了顆醃製去核的梅子乾,咬下去才知道酸酸甜甜的特彆解膩。
“是的,希望我能順利加入吧。”隨著招新大會的時間越發的臨近,葉倩倩越發的不自信。“我的資質可能不太好……”
“為何你會這麼覺得?”李鶯鶯不可思議地說道,“你還沒加入宗門都已經練氣三層了,很多人加入宗門前都還沒引氣入體呢!相信李姨,你肯定能加入玄真宗的!”
“就是……”葉倩倩的目光看向楊羽耀,又迅速地移開,大概是因為和楊羽耀待的時間久了,葉倩倩越發地覺得自己資質平庸。她隻能通過更加努力地修行,才能勉強不被楊羽耀落下太遠。
“倩倩你彆拿自己和小淵比呀。”雖然葉倩倩的目光停留得很短暫,李鶯鶯依然捕捉到了女孩的目光,“不說築基期,金丹期能像小淵這樣符籙這麼厲害的修士即使玄真宗都找不出來幾個。雖然追隨強者的腳步是好事,但太過好高騖遠易亂了心神,不利修行。不如自己和自己比,每次比之前的自己進步一些,就能夠進步很多了。”
“嗯,確實。”楊羽耀讚成道,又拿了一塊梅子米糕。梅子米糕和豌豆糕他都挺喜歡,倒是那種像驢打滾一般的點心他吃過一個後,就沒再碰過。易子期和葉倩倩倒是更喜歡那種。
“小淵你呢?你不一起加入玄真宗嗎?”見楊羽耀少有地開口,李鶯鶯立刻問道。
“散修挺好。”楊羽耀答道。李鶯鶯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轉向了易子期,因為易子期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知道他是淩霄宗弟子的李鶯鶯便和他聊起了赤珠道人的一些軼事。
楊羽耀在桌子底下悄悄踹了易子期一腳,這位李姨實在是太能聊了,她簡直和誰都能聊一聊,不知不覺間易子期就說了很多。雖然應當沒有涉及機密的部分,但這樣聊下去,很有可能因此說漏了嘴。
好在易子期也沒有完全聊嗨了,在楊羽耀踢了他一腳後迅速地反應過來,不著痕跡地將話題轉移走。
吃完了點心,李鶯鶯便帶著食盒離開了,整個過程中倒是連較為明顯的拉攏都沒有。好像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和晚輩閒聊的婦人一般。但楊羽耀內心可不會這麼認為,他依然覺得李鶯鶯和他們接觸是有目的性,也許她現在並不著急,先磨一磨他們的警惕心,等時機成熟後才會真正暴露她的目的。
楊羽耀倒是不排斥對方懷有目的的接近,畢竟人與人的接觸帶有目的性理所當然,但楊羽耀倒是希望對方直白一些,需要什麼直接說出來,這樣他們如果需要合作什麼的才能更加順暢。
下午的點心吃得有些多了,就連葉倩倩這個唯一沒有辟穀的都不覺得餓,因此他們便不吃晚餐了。在易子期和葉倩倩的慫恿下,楊羽耀被兩人帶去了街上。雖然從開始這份工作開始,楊羽耀下午和晚上都很空閒,然而這麼多天過去了,今天還是楊羽耀除了剛到玄真城的那天,第一次來到玄真城的街上。
到今天大多數宗門都已經抵達了玄真城,本就熱鬨的街上現在到處都是穿著各個宗門服飾行走的修士。熙熙攘攘吵得楊羽耀覺得頭疼,差一點想立刻打道回府。的虧易子期他們拉著他迅速地離開了最繁華的地帶,楊羽耀才像是重新回到水裡的魚能夠再次呼吸般鬆了口氣。
等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後,楊羽耀才發覺氣氛有些不對。他疑惑地將目光投向稍遠一點兒的位置,幾個打扮得像花孔雀一般男子麵露不善地盯著他們,而他們旁邊,幾名女修同樣看著他們,神情友善卻帶著一絲怪異的狂熱。
“什麼情況?”楊羽耀疑惑地傳音問道,然而無論是易子期還是葉倩倩都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麼了。
避開了繁華地帶後,逛起來就舒服多了。隻不過他們好像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碰見各個宗門的修士,其中一些服飾還很眼熟。不過通過服裝,楊羽耀也就認出兩個宗門,衣飾上有著特殊花紋的青鋒宗和一身大紅色的正仁宗。此外楊羽耀還注意到,其他宗門看向青鋒宗的修士時神情或多或少都帶上了嫌棄。
“青鋒宗這是又發生了什麼事了嗎?”楊羽耀有些好奇,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賣各種特殊材料的攤子吸引走了。
“阿淵你真的好喜歡這些呀。”易子期感慨道,知道楊羽耀起碼有一陣都不會挪地方了的易子期和葉倩倩索性也蹲下來,或幫楊羽耀挑選或學習如何識彆這些可以製作法器的材料。這個攤位的攤主是一位梳著高馬尾的女子,衣著上同樣偏向男性化,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錯,不僅很耐心地給他們挑選,還介紹了一些材料的特殊用法。
買完了材料,他們也都不想再逛了,太多的人讓路走起來都不順暢,於是三人果斷地打道回府。
這天他們都休息得挺早,特彆是楊羽耀,也許因為早些時候感到有些頭疼,戊時便睡下了。房外偶有樹上的積雪融化後的滴答聲和樹枝晃動的沙沙聲,都沒有吵醒他。然而楊羽耀並不是安睡,他渾渾噩噩的處在一種沒有真正入睡,卻又醒不過來的詭異狀態,而這讓他感到格外的疲憊。
不知過了多久,楊羽耀才真正的進入到睡眠中,然而似乎就在下一秒,感知到他設下的防護警報被觸發的楊羽耀猛然睜開了眼睛,翻身下床。沒有點燃蠟燭的室內昏暗一片,隻有從窗紙透進來的慘白月光。
楊羽耀低聲念訣,將一個束縛術法朝他感知有活物的地方丟去,這才戴上空間戒指,掏出符籙又丟了幾張符籙過去防止那闖入者掙脫他的術法。也許是因為聽到楊羽耀這邊穿出了過大的動靜,易子期提著劍,推開門闖了進來。月光隨著門打開的一瞬間洶湧湧入,照亮了大半個房間,也照亮了被楊羽耀控製住動彈不得的闖入者。
“阿淵,你有沒有受傷?”易子期繞過那個人來到楊羽耀身邊,將他擋在身後問道。
“沒有,倒是那個人傷得很重。”楊羽耀說道,打了個響指點燃了睡前吹熄的蠟燭。房間裡的景象終於更加清晰了。“你是誰?”楊羽耀詢問那個闖入者,對方的衣著打扮倒是一點兒也不像會夜間闖入他人房間的刺客,加上那一身傷,倒像是慌不擇路無意闖進來的樣子。
“你們又是誰?”那個動彈不得的年輕男子憤憤地看著他們反問道,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
然後年輕男子被“請”到了凳子上坐著,身上依然貼著楊羽耀的束縛符籙。年輕男子警惕地看著楊羽耀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小藥丸,遞到他的嘴邊。如果不是認得這是療傷效果極佳的丹藥,男子絕對不會吃下去。男子奇怪地看著楊羽耀,不明白為什麼他把自己困住卻又給自己療傷,但楊羽耀什麼都沒有說,而是繞到了他的背後,抽出劍揮下,恰到好處地隻割破了男子後背的布料。
一團黑色的東西突然撲了出來,朝向易子期飛去,易子期一驚,揮劍劈下,鋒利的寶劍居然沒有將那東西劈成兩半。不過把它拍落到了地上,易子期將靈氣注入劍中,用力刺下,這才把那東西固定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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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東西?”年輕男子臉色蒼白地問道,也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被嚇到了的緣故。借著燭光,他們都看清了那團東西。那玩意兒看起來像海膽或是某種海星,長滿了細小的,不停蠕動的黑色觸手,中間幾圈顏色較淺,看起來像是環狀的牙齒,不停地一張一合。
“這個是你背上背的東西,你自己都不可能知道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楊羽耀看著那東西臉色也不是很好,而且他似乎覺得剛剛好像還有一小塊黑影不知道竄到哪裡去了,如果也是這種東西的話。“子期,你去看下倩倩和嬤嬤,不知道會不會還有這樣的東西竄到彆處去了。”
“阿淵你這邊一個人沒問題?”易子期掃了一眼有些惡心的東西,問道。
“我沒問題,你自己也儘量小心。”楊羽耀答道,看著年輕男子背後一大片被啃咬的血肉模糊的傷口皺了皺眉。
“好的。”易子期看了年輕男子一眼,接住楊羽耀丟過來的劍,才提劍離開。
“我是顧淵,你怎麼稱呼。”楊羽耀將年輕男子背後的情景用迅聯測試版拍了下來,回到了男子麵前後問道,然後使用了最近添加的投影功能,將拍到的照片展示給他看,“這是你現在背後的情況,你是怎麼做到背了個那樣的東西不覺得重也不覺得痛呢?”
“我不清楚,我剛剛才感到疼痛。”男子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你叫顧淵,你是那個符籙師?”男子打量了著楊羽耀,震驚於他的年輕,“我叫宋熠章。”
“姓宋?難道你是李姨的兒子?”楊羽耀仔細盯著男子的臉,試圖從中找到和李鶯鶯相似的麵部特征,然後楊羽耀失望的發現,他不太會看。而宋熠章被楊羽耀這樣盯著,竟然第一個想法是這個少年的眼睛好亮,挺好看的。
“我……”宋熠章剛準備回答,就被進來的人打斷了,率先進來的是葉倩倩,她揉揉眼睛,一副還沒有睡醒的迷迷糊糊的狀態,大概是睡得正香時被易子期給叫起來了,隨後進來的是幫忙打理的嬤嬤,最後進來的是拿著劍警戒著的易子期。
“少爺?!您怎麼會在這兒?這是怎麼……”看清了坐在凳子上的宋熠章的嬤嬤立刻驚呼起來,雖然基本確定了宋熠章的身份,但楊羽耀並沒有立刻放開他。他出現的時間很可疑,又受了傷,還背了個怪物回來。難保他還會不會被控製,所以楊羽耀打算等到宋熠章的母親過來後,讓李鶯鶯來安排。
易子期帶著葉倩倩找到嬤嬤以後,嬤嬤就用傳訊符李鶯鶯發去了信息。他們沒等多久,李鶯鶯就帶著好幾個修士過來了。其中一位女修士,竟然是他們逛街時買材料的那位女攤主。
楊羽耀都做好和李鶯鶯對峙的準備了,畢竟他把她的兒子給控製住了,宋熠章身上還帶著傷,一身血跡斑斑,被誤會也是很正常。結果李鶯鶯出乎意料地通情達理,這位宋少爺也非常主動地解釋是自己受了傷誤闖入驚嚇到了楊羽耀。可能的劍拔弩張全然沒有發生,楊羽耀反而因為在無法確認宋熠章身上是否留有隱患而把他禁錮住的舉動被李鶯鶯誇讚了……莫名地有些失落是怎麼回事?
“那難不成是……”一名男性修士打量著之前被劍釘在地上的怪物,似乎認出了那是什麼,卻沒有直接地說出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的李鶯鶯臉色一沉,連忙安排一同到來的修士們開始搜尋整個院子。
楊羽耀默默地看著似乎被親媽給遺忘了的宋熠章,思考該如何給他治背後的傷口。
“這傷口有古怪,”易子期也意識到了宋熠章的後背的傷口不對勁,“服下生機丹起效後的一個時辰內,就算再次重傷也應該可以治愈,但這個傷口居然……看來還是得等那些修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