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打算買一間屋子,”傑斯主動開口,“僻靜點,不會影響到街坊鄰居什麼的……但附近也不要太危險,彆一出門就遇到攔路搶劫之類的糟心事。”
範德爾再度打量傑斯,以日常聊天的口吻隨意道:
“二位不是底城人吧?看二位打扮體麵,想來不是缺錢的主,怎麼突然想著來底城購置房產?”
傑斯麵露為難,平日裡除了搞發明,基本沒什麼社交活動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在不透露目的的前提下接茬。
夏亞及時救場:“隻是搞一些小發明而已。你知道,議會和學院向來禁止一些危險的研究……比如祖安近些年興起的煉金科技。”
“哈,底城就像個無底洞,什麼垃圾、廢品、屎尿之類的都可以往裡倒。”
範德爾言語間充斥著諷刺意味。
“我們的研究是為了改善民生!”傑斯反駁道。
“噢~~那我可代表底城人謝謝你了,”範德爾一臉揶揄,“如果你所說的‘民生’也包含底城市民的話。”
傑斯很有信心:“口說無憑,到時候,我們自然會以實際行動來證明。”
“那麼,我就期待您所說的一天到來了。”
範德爾嗬嗬一笑,臉上卻無任何期待之色,就像把傑斯的話當做了耳邊風。
夏亞無奈默歎,把話題扳回正題:
“除了剛剛提到的安全性問題,房子最好是獨棟,麵積無需太大,有你這間酒館店麵大小就好。”
“如果是為了研究,工坊林應該有幾處滿足你們要求的房子。”
範德爾為一個來吧台的顧客續了杯酒,補充道:
“都是一幫破產、把自己炸死、毒死的煉金術士空出來的工坊,應該能滿足你們的要求。”
祖安的縱深懸殊,距離地表有數百米落差的黑巷算是中層區域的底部。
工坊林就在這塊區域的頭頂,絕大多數煉金工坊夾在陡峭的懸崖峭壁之間,向上一直斷斷續續延伸至上層區域,猶如茂密的叢林般林立,並因此得名。
夏亞從挎包掏出一個鼓脹的錢袋:“那就麻煩你了。”
範德爾先是掂量重量,而後解開繩子瞥了一眼。
在吧台煉金照明燈的映襯下,裡麵金燦燦的錢幣異常顯眼。
差不多有50枚金幣!
“喲,老板可真是大手筆。”
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雖然難壓,範德爾卻是一副忠告的口吻:
“在底城,二位千萬要做到財不外露,尤其是酒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既然是‘黑狼’範德爾管理的黑巷,我們對自己人身安全的保障,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麵對夏亞充滿調侃意味的言語,範德爾沒什麼表現。
反倒是一旁正在皺眉嘗試祖安劣質淡啤酒的傑斯,差點把噙在口中的酒水噴出來。
“你就是黑狼?”傑斯驚愕地打量與常人沒什麼兩樣的範德爾,“你怎麼會是個……”
他話音戛然而止。
範德爾又摸出煙鬥叼在口中,替傑斯補充:“怎麼會是個平平無奇的酒保?”
火柴嚓的一聲燃起火焰。
範德爾點燃剛熄滅沒多久的煙鬥,吞雲吐霧,煙氣嗆人。
“黑狼早已不存在了,現在隻剩下黑獵狗,”一股沒由來的落寞在範德爾身上轉瞬即逝,“不過這都是過去式了,不值一提。”
深深抽了口煙後,他馬上恢複正常,視線轉向夏亞:
“底城的物價遠不比上城,您這筆錢,彆說租金了,買下煉金工坊都綽綽有餘。
“但我得提前奉勸您一句:底城的規矩跟上城不同。
“哪怕你持有執法局的地契,得不到我那幾個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也就是民眾口中的‘煉金男爵’認可,什麼亂七八糟的合法性、法律保護都沒意義。
“上城的執法官管不到我們的地界,這也就導致了……嗯,該怎麼說呢?我那幾個兄弟姐妹的行事作風,可能會有些橫行霸道。”
範德爾挑著眉梢,略顯無奈地攤手聳了下肩頭。
“當然,隻要他們不做太過份,我一般不會以黑巷的規矩要求他們,這太強人所難了。”
“所以就算你買下了那些房產,看在我介紹的麵子上,他們可能會消停一段時間。
“可倘若某天他們突然反悔,想要收回你的工坊……”
“我們並非購買,暫時隻租賃一年。除去必要租金外,這裡麵剩下的部分,算是我對黑狼的一點敬意。”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特彆是麵對範德爾這樣,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為了朋友與家人,選擇了妥協的領導者。
隻要肯出價,他絕對是全祖安最靠譜的合作夥伴。
“我相信,你會幫我們打點好一切,包括工坊的安保服務,這點尤為重要,我需要信得過的人。”
範德爾樂嗬嗬道:“完全沒問題。”
“對了,格雷森警長不是托你製作一樣東西,跟你有約嗎?”夏亞又故作隨意地看向一言不發的傑斯,“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回去了。”
“我什麼時……”
傑斯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疑問差點脫口而出。
敏銳地反應過來,知曉夏亞故意提這麼一嘴的用意後,他表現生硬地強行轉換話音:
“咳咳……噢是的,我差點給忘了!我們還約好一起喝下午茶呢……沒錯,就是這樣。”
範德爾哈哈大笑,故意調侃傑斯:“跟格雷森當了這麼多年朋友,我還真不知道她喜歡小白臉,好你這口。”
他接著收斂笑意,直視夏亞黝黑的雙眸。
“看來二位的身份不一般,我可得好好招待才是,免得惹禍上身。”
夏亞微笑回應:“當然,我們也不希望惹麻煩……隻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給自己留條退路,以防萬一嘛。”
範德爾抽了口煙,然後將煙鬥遞到夏亞麵前:“小夥子,你很合我的口味,希望我們日後的合作進展順利。”
夏亞並沒有抽煙的習慣,尤其是範德爾這種重口的嗆人旱煙。
不過既然在勢單力薄的時候來到祖安,想要在此地站穩腳跟,就得按這的規矩來做事。
暫時而已。
夏亞接過煙鬥象征性地抽了一下,直接吐出煙氣:“那我們合作愉快?”
正當範德爾準備回答,隻聽酒館的腰門被猛地推開,四個明顯稚氣未脫的孩子昂首挺胸,大踏步走了進來。
夏亞自然也注意到這幾張經過吧台,順著吱呀作響的樓梯下往地下室的熟悉麵孔。
範德爾眉頭微蹙,心思全然不在生意上麵。
“合作愉快……抱歉,我得失陪一下,二位去留自便。”
隨意敷衍了一句,甚至顧不得為來吧台前的客人斟酒。
範德爾大踏步緊隨四名孩子的步伐,去往地下室。
“這就談完了?”傑斯嘗試性地詢問,嘴裡嘟囔道:“真不知道來底城的決定是對是錯……咱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夏亞盯著地下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隨後,他從挎包裡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空白紙,在上麵寫了兩句話,隨後壓在酒杯下麵。
“你在外麵等我片刻,”夏亞沒有回頭看傑斯,“我還有點小事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