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龍根，如教堂般的“市圖書館”內。
五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奧丁”一字排開站在路明非三人身前，騎著和之前在高架橋上相同的八足駿馬，提著相同的昆古尼爾。
夏彌躲在路明非後麵：“師兄，現在是你展現師兄的靠譜的時候了，快上！”
“耶夢加得，現在是你展現龍王威嚴的時候，上！”路明非毫不猶豫地後退一步，伸手將夏彌推至身前。
夏彌轉頭瞪了路明非一眼。
這些奧丁雖然是假貨，但賦予它們力量的麵具卻不容小覷。
雖然麵具是一次性的，其中的力量耗儘就會徹底損毀，而且一般來說也支撐不了太久，但進行一場戰鬥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種冒牌貨，她打一兩個倒是沒什麼問題，但一打五……這就有點超綱了，把她哥哥找來還差不多。
其中要是還有個像楚天驕那樣會用“時間零”的，她可能都得交代在這裡——這個言靈作用在釋放者自己身上加速，她既不會用，也沒法免疫，而且一個釋放，五個都會跟著加速。
光是想想那個場麵，夏彌就感覺背後有冷風在吹——這死法太不安詳了。
不理會和五個奧丁對峙的夏彌，路明非轉頭打量著王座上的青金龍骨，摩挲著下巴：“這就是天空與風之王啊，已經被吞噬了力量的骸骨，還有五個冒牌奧丁看守，奧丁本人真是大手筆……”
“喂，彆感慨了，過來幫我啊，你覺得這五個冒牌貨會隻攻擊我而放過你們兩個嗎？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夏彌轉頭怒喝道。
緊跟著，她就看到五個冒牌奧丁騎著駿馬，將她圍繞在了中心……並且完全忽視了就在不遠處觀察王座上的骷髏的路明非，以及他身邊的蘇曉檣。
夏彌：……
……
“小天女，你覺得這個是風王雙生子裡的比較大的還是比較小的那個？”路明非問道。
“不知道，我比較好奇它是怎麼死的，不說是龍王被真正殺死的難度高到幾乎無法實現嗎？”蘇曉檣道。
“被吞噬了力量，應該是奧丁殺的吧，就是不知道奧丁究竟是雙生子中的另一個，還是某位龍王之外的初代種。”路明非道。
“不知道呢……”蘇曉檣托著下巴。
“喂！你們兩個！”渾身鱗片，已經變成半人半龍姿態的夏彌避開兩個“奧丁”同時揮出的鐵劍，收縮胸骨，讓自己纖細的身軀在兩把劍的縫隙間完美擦過，轉頭對著歲月靜好的路明非和蘇曉檣吼道，“過來幫忙啊！我們不是隊友嗎？”
短短十來秒的交手，夏彌和五個“奧丁”就在大殿的石地麵上留下了十幾道縱橫交錯的傷痕，每一道都有至少幾十米，卻都避開了王座，自然也沒有牽連王座前的路明非和蘇曉檣。
“你可是尊貴的龍王，怎麼會跟我們混血種是隊友呢？”路明非一臉疑惑道。
夏彌險些朝著他臉扔一發君焰。
低沉的頌念聲響徹大殿，離夏彌最近的“奧丁”做了一個揮劍的動作，但手臂卻仿佛一動不動，隻有夏彌身上多了一道狹長的撕裂傷，血花飛散。
言靈·刹那，雖然不及時間零，但卻是能讓自己的攻擊速度在一瞬間快到極致的時間係言靈，同樣有著致命的威脅。
趁著夏彌受傷的破綻，其餘的奧丁紛紛握著手中的昆古尼爾刺向她的要害，隱隱釋放出一種“必中”的意誌，仿佛無論夏彌做出什麼樣的躲避，都已經會被這幾支槍命中。
隨著一聲嘶啞的怒吼，透明的氣界從夏彌身上展開，昆古尼爾被某種透明的物質阻擋，緩慢而艱難地扭曲著前進，絲絲縷縷的黑線從昆古尼爾上蔓延開，同樣在這透明的阻擋中緩慢伸展，宛如在土中延伸的根須。
言靈·無塵之地。
即便是號稱絕對防禦的言靈，並且由龍王親自釋放，依舊無法完全阻擋這些山寨的昆古尼爾。
“師兄，其實我一直覺得混血種是很有可取之處的，畢竟現在整個世界都是你們的……”夏彌朝著路明非露出一個好學妹的乖巧笑容。
“嗯哼？”路明非挑眉。
“所以師兄，救我？”夏彌繼續討好地笑。
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逝，路明非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夏彌的無塵之地領域旁，銀槲之劍的光芒宛如流動的月光，在昆古尼爾之間一閃，四支昆古尼爾同時斷裂，在夏彌的領域中被徹底定格，如根須般蔓延的黑線消失不見。
“奧丁”們明顯有著智力，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吃了一驚，卻沒有一個看向路明非，而是握著鐵劍四下張望，仿佛剛剛昆古尼爾是突然自己斷掉的，而路明非和他那把劍壓根就不存在。
夏彌愣了一下，她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了，路明非似乎壓根就不存在於這些“奧丁”的視角裡，所以剛剛自然也沒有“奧丁”攻擊他。
不等夏彌反應，徹骨的寒氣籠罩五個奧丁，瞬間將其體表凍結，縱然它們還保留著些微的行動能力，但也已經極其緩慢，銀槲之劍在每個奧丁的麵具上劃過，麵具全部一分為二，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但不同於之前的楚天驕，這些麵具下都是淡金色的龍化骨骼，沒有任何血肉或筋節依存。
隨著麵具墜落，發出清脆的聲音，五具骸骨轟然碎裂滿地，連它們胯下的八足駿馬也仿佛變成了死物般一動不動，黃金瞳無神地像是某種玻璃製品。
“果然是這樣，”路明非收回銀槲之劍，“這些奧丁和楚叔叔當時還不一樣，它們已經是死物了，行動的能力由麵具和這座尼伯龍根一起提供，麵具是連接這些骸骨和尼伯龍根的樞紐，也是控製它們的核心。”
“你的意思是，楚叔……楚天驕被麵具操縱，但還保留著一部分自己的意識，而這些骷髏全部都是被麵具，或者說麵具裡的活靈操控的？”夏彌問道。
說話間，她身前猙獰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這種幾乎砍到內臟的傷勢，對龍王來說隻是皮外傷。
“對，活靈提供力量，並且操控這些屍體，可以說，麵具才是本體。”路明非道。
“所以它們剛剛不攻擊你，也和這個有關？”夏彌問道。
“嗯……你可以理解為，我從煉金術的層麵，消除了自己和小天女的存在感，這些麵具就像是某種設定好的程序，檢測到攻擊目標才會攻擊，它們檢測不到我和小天女，自然就不會攻擊了。”路明非道。
“你怎麼做到的？”夏彌不解，“就算諾頓在這裡，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吧？康斯坦丁倒是有一點可能做到……”
康斯坦丁確實能做到。
路明非心中暗道。
因為在麵具麵前屏蔽的自身的方法，還真就是康斯坦丁告訴他的。
從之前發現楚天驕被麵具操縱並帶他回到醫院後，路明非就在銀槲之劍中找康斯坦丁鑒定了這塊麵具，結果出乎意料——他和諾頓曾經就設計過這種麵具用來創造強大的下屬，但因為續航、控製精度等種種問題沒有解決，導致這個麵具最後實在缺乏實用性，被放棄掉了，隻有製做的方法和資料被封存了起來，收藏在白帝城中。
而這個麵具，就是在他們當初製做的麵具的基礎上，用極為高明的煉金術完善了諸多缺陷的升級版。
這意味著，這個麵具的製作者奧丁，不僅煉金術在他們之上，甚至還得到過他們的某些煉金術記錄，其中就包括這個麵具的。
聽到這裡時路明非突然想起來，之前他在白帝城裡尋找記錄煉金術的書籍或者青銅碑，但參孫卻說在劉秀摧毀白帝城，殺死諾頓和康斯坦丁後，白帝城裡就沒有什麼煉金術的書籍和青銅碑了，估計是被劉秀的言靈焚毀了大部分，剩下的被搜刮走了。
按照康斯坦丁所說，麵具的資料隻被存放在白帝城的藏書中……難道是這些書被帶走後流落到了奧丁的手裡，或者乾脆就是奧丁趁機帶走的？
由於缺乏信息，路明非也無法判斷奧丁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麵具肯定來自康斯坦丁和諾頓的最初設計，因為康斯坦丁教給了他一種可以屏蔽麵具的檢測，讓麵具無法發現自己的方法，而這個方法他剛剛已經試過了……
對奧丁的麵具非常有用！
不過可惜的是這已經是麵具最大的漏洞了，要想通過某種煉金術來進一步奪取麵具的控製權是不可能的。
“你都有辦法不被麵具攻擊，為什麼不幫我也消除掉在麵具麵前的存在感，害我白打一場……”
夏彌一邊抱怨，一邊收攏體表的鱗片與骨刺，恢複人類的姿態，剛剛在戰鬥中襤褸破碎的衣服下露出雪白的少女肌膚。
“不許看！”蘇曉檣飛撲過來從路明非身後捂住他的眼睛。
路明非也連忙自覺地閉上眼睛。
蘇曉檣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夏彌身上。
路明非睜開眼睛，看向王座：“我剛剛發現，王座後麵的牆後，似乎有一片巨大的空間。”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夏彌裹著蘇曉檣的衣服問道。
“就是你被五個奧丁圍毆的時候。”路明非道。
夏彌：……
……
或許是為了挽回麵子，夏彌一言不發地走到王座後的巨大牆壁前，伸手用力一敲，整麵牆化作無數不超過雞蛋大小碎石，轟然坍塌，堆成了小山般的規模。
夏彌站在碎石堆成的小山中，周圍一圈無比乾淨，身上纖塵不染，轉頭得意地看了路明非和蘇曉檣所在的方向一眼。
那裡空無一人，路明非和蘇曉檣已經越過碎石堆，朝著後麵隱藏的空間走過去。
夏彌臉色漆黑地追過去。
然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牆壁後方的空間幾乎沒有光芒，但憑借龍王的視力，她能清楚的看到，在這片空間裡，整整齊齊地矗立著十幾個奧丁。
細細數來，足足有十四個，加上之前的五個和楚天驕，這個尼伯龍根裡總共有二十個一次性的‘奧丁’。
“彆怕，我剛剛把你也屏蔽了，這些奧丁檢測不到任何東西，自然也不會啟動，”路明非在旁邊道，“你看，它們連眼睛都沒睜開。”
夏彌鬆了口氣——確實，黑暗中並沒有任何奧丁或者八足駿馬睜開黃金瞳。
但她還是心有餘悸地抱怨道：“奧丁這個瘋子，這些東西是怎麼搞出來的，搞出來乾什麼？”
“怎麼搞出來的不好說，但很明顯搞出來就是為了乾你們這些龍王吧？”路明非在一旁道，“北歐神話裡不是也有英靈殿嗎？奧丁收集死去戰士的靈魂，讓他們在英靈殿裡享樂和磨練戰鬥，備戰諸神黃昏。”
“鬼嘞！英靈殿裡都是放英靈的，哪有放十幾個奧丁的，這配置也太高了。”夏彌吐槽道，“還好我們先發現了這些東西，要不然這些一次性的玩意雖然也就隻能支撐一兩場戰鬥，但一擁而上還是有點難對付。”
“五個就差點把你秒了，十幾個隻是‘有點難對付’而已？”路明非在一旁吐槽道。
“我還有我哥哥呢。”夏彌硬氣道。
“相比於‘英靈殿’，我其實更在意這個。”路明非繞過一動不動的奧丁們，走到一麵幾乎如一座小樓般巨大青銅碑前，轉頭對夏彌問道，“這上麵都是龍文，寫的什麼？”
“這是……”夏彌深深皺眉，“這些都是諾頓的字跡，上麵記載的全都是煉金術！”
路明非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的猜測是對的，奧丁果然趁著劉秀討伐諾頓和康斯坦丁，得到了白帝城裡的煉金術。
而且……
他轉頭四顧，就在這些“英靈奧丁”身後，高大的青銅碑矗立如林，青銅碑下，還有無數青銅書架，上麵整整齊齊地放著金絲帛書，每個字扭曲如蛇，是和青銅碑上如出一轍的龍文。
路明非揉著額角——這麼多的青銅碑和書籍，不太可能是被劉秀用言靈轟炸過一次後的殘存，而且這些東西上沒有任何受到爆炸衝擊或高溫灼焚的痕跡，恐怕是在言靈爆發前就被提前取走了。
也就是說，這不是什麼見機撿漏，而是奧丁早有預謀。
但是……奧丁究竟在這件事中做了什麼呢？
就在路明非沉思時，夏彌開口道：“等等，這些青銅碑上有鑄造時間，它們不僅記載的煉金術都不一樣，而且時代也不一樣。”
“時代不一樣？”路明非一愣。
“對，比較近的一批是漢朝的，大概占四成，”夏彌道，“剩下的六成可就早了，那時候你們人類還是部落時代呢，這一批青銅碑裡，最晚的一座甚至是在黃帝的時代前不久鑄造的，可惜後來諾頓就被黃帝殺了，這些青銅碑也就沒了後續……奇怪，怎麼這些黃帝時代的青銅碑也在這裡？”
黃帝討伐諾頓的時候？那時候諾頓記載煉金術的青銅碑也被奧丁拿走了？！
先是黃帝，之後是劉秀，諾頓被殺兩次，每次都讓奧丁得利……
路明非嘬了個牙花：“奧丁這是逮著兩隻羊往死裡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