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現在,你還對我抱有警惕心,很不錯,但你大可放心,世間萬般皆有因果,今日我在你這兒種下的因,隻有將來長成了果,如此才算是達成了因果。
所以我現在不會向你索取什麼東西,或者將來因果不成,那今日的交易權當作廢罷了。”
“你不是說,你這裡什麼都能得到的嗎,因果不成又是為何呢?”
李謹顏的一句反問,讓柳白鹿端起茶杯的動作慢了半拍,手上的力氣,也不禁用力了三分。
“未來之事,誰也無法預料得到,若是你回去之後覺得他是個負心的渣男,下定決心一腳把他踹了,那樣的話,就算我有通天的本領,也注定是白忙活一場了,不是嗎?”
“那萬一我真的拿著這枚方印跑了怎麼辦,這應該是很珍貴的東西吧。”
柳白鹿挑了挑秀眉,如果青崖在這裡的話,應該就能知道此時的師尊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我說了,我是一個生意人,做生意肯定是有賺有賠,如果你真的那樣做了,隻當是我們有緣無分,做了場賠本買賣吧,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說……”
最後一個字,柳白鹿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
但下一刻,卻見得到了應允的李謹顏恭敬地退後了兩步,畢恭畢敬地在柳白鹿的麵前雙膝跪地,這位伏夏的最高掌權者,萬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虔誠地拜倒在柳白鹿的麵前。
“懇請姑娘授我治國之道,助我伏夏山河永定,國泰民安。”
不曾想裡謹顏竟是如此懇切,即便是柳白鹿在看穿了她的身份後本來就想著拉她一把,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也忍不住對李謹顏感到讚歎。
“你起來吧,他說的沒錯,如果你早出生五十年的話,現在的伏夏一定是天下大同的局麵。”
柳白鹿抬了抬手,一陣輕雲便托起了跪著的李謹顏,重新坐到了柳白鹿的麵前。
“在此之前,我且問你,這天下究竟是屬於你李家的,還是屬於天下人的?”
“孟子當年曾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伏夏的開國先帝也曾以荀子的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警示眾人,在謹顏眼裡,這天下自然是數萬萬天下人的。”
李謹顏的回答異常堅定,可柳白鹿卻隻是看著她笑了笑,
“不,你們做的還不夠,我要你逐漸放棄你李家至高無上的權利,將其還給天下人。”
“姑娘的意思是,讓天下人,來治理天下?”
“沒錯,我要你將伏夏打造成一個屬於人民的國度,讓人民來當家做主。”
從皇權誕生之初,天下從來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如此前衛的思想,跟彆提是在一位君主的麵前讓其放棄皇權。
但這些話聽在李謹顏的耳朵裡,卻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瞬間打通了她的思維。
曆代王朝的更迭,無一不是統治者的輪換,如果這天下沒有了君王,百姓們豈有造自己的反之理?而若是有人想重新奪取皇權,天下百姓也不會將自己的權利交由彆人。
如此之世,才是真正的山河永固,國富民強。
“懇請姑娘,告訴我,我改如何去做?”
看著滿臉殷切的李謹顏,柳白鹿笑著伸出可兩個手指在她麵前晃了晃,
“你隻需記住兩個詞,民主,共和。如果再拓展開來將的話,一共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這十二個詞。”
柳白鹿說的這些詞,李謹顏從來未曾聽說過,更彆說理解其中含義了。
“我知道你現在很急,但這些事情是急不來的,你和你的人民們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才能完成這項偉大的壯舉。
到那時,即便你離開了這個國度,去往天外之天,你的名字,也將被後世之人永遠傳頌,你說這是不是比你當一輩子的女皇要來的有意思?”
“姑娘說得沒錯,但我不在乎流芳千古,我隻知道,到那時,我就可以放下一切去找他了。”
好一個至情至性,用情至深的丫頭啊,但是真的對不起了,我現在還不能讓你和他見麵,你的國家需要你去改變,這條道路注定充滿荊棘,隻有在你心裡種下希望,你才不會忘了今日的初心。
柳白鹿心中不禁感慨,有些事機緣未到,有些話還不能說出口。
“這條道路的種種綱領,就藏在這枚小小的方印之中,你且將它貼身攜帶,切莫將其遺漏,等到這個國度真正成為天下大同的時候,你會和他再相見的。”
這時候,門外似乎有踩著水花的腳步聲漸漸清晰,柳白鹿順手拿起一把掛在牆上的油紙傘塞到了李謹顏的懷中,隨後向外揮了揮手,李謹顏便一直往後退去,穿過了牆壁,離開了忘歸樓。
“記住今日之事不得與任何人提起,黎明前的黑暗之路,沒有人會陪你一起走,好好活下去,將來,願望會實現的。”
送彆了客人,忘歸樓再次消失在了洛陽的繁華中。
李謹顏撐著柳白鹿送她的傘出現在小巷外的時候,青崖幾人正好走進了小巷的陰影中,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誰也沒有回頭望,誰也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
“哎呦,總算是送走了,要說這當女皇的就是不一樣,比門中的那幾個傻丫頭聰明多了,為了這逆徒,為師可算是操碎了心。”
送走了李謹顏之後,柳白鹿起身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師尊,我們回來了。”
推開小樓的大門,青崖的手中領著兩大袋子滿滿的食物和零食,卻見屋內燈火通明,柳白鹿正坐在她的掌櫃之位上,不禁感到有些疑惑,師尊今日怎的如此勤快。
“師尊,莫不是這忘歸樓的第一位客人,就在今晚光臨了?”
不曾想,青崖問完之後,卻被柳白鹿嗔怪地瞪了一眼。
“你們這一個個的,就知道出去玩,我不做生意不賺錢怎麼養活你們,作為懲罰,這兩袋東西歸我了,還有明天彆睡懶覺了,帶你們去老君的道場看一看。”
說罷,柳白鹿拎起桌上的袋子,隻留下一道曼妙的背影,跑到樓上去了。
“起初我還不信,原來柳師叔竟是如此可愛,這可完全不像她在門中的樣子。”
燕棲遲輕聲笑著,說起來,這位搖光的禦首,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啊。
第二日清晨,一輛裝飾著彩漆花紋的夏縵停在一處小巷之外,路過的百姓紛紛多看了兩眼,心想這是誰家的貴人,竟然居住在這狹窄的小巷裡。
像這類高貴的車輛,按禮節來說,隻有公卿大夫才有資格乘坐,再看那位駕車的車夫,身姿挺拔若孤鬆,郎豔獨絕,攜來三尺寒玉劍,俠氣蓋蒼梧。
這般玉樹臨風的遊俠少年,竟然隻是一位車夫,那車中之人的身份之尊貴,已經是容不得他們平頭百姓所能猜測的了。
馬車緩緩地漫步在洛陽的天街之上,遇見穿行大街的行人也是駐足禮讓,直到走出了城門,這輛馬車才開始飛奔起來。
就在馬車離開洛陽的一個時辰之後,一紙來自女皇的聖旨傳到了天下人麵前:從即日起,天下伏夏人民,人人平等,百姓見官不必跪,天子之駕百姓亦可乘,士農工商,無高低貴賤之分。
聽到這一則聖旨的時候,有人歡喜有人愁,不少貴族階層紛紛上京麵聖,懇請女皇收回成命,而大多數的百姓卻還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依舊對貴族們下跪行禮,畢竟,誰也不知道女皇會不會反悔。
但無論人們如何反應,一場改變社會格局的改革掀開了浩浩蕩蕩的帷幕,一個千古未有的空前盛世,走進了第一個篇章。
而走出了洛陽城的馬車,將洛陽的風風雨雨都拋在了後麵。
此次出行,若無必要,大家都不會動用修為,所以禦劍飛行隻在片刻的距離,便成為了兩個時辰的路程。
秦嶺山脈西起昆侖,中經隴南,東至江淮,這道天然的屏障將伏夏大地分為涇渭分明的南北各半。
一山南北有著截然不同的地理環境,氣候變化,自然也孕育出了不同的水土風光,飲食習慣和人文之理。
秦嶺被尊為炎黃文明的龍脈,其主峰太白山位於長安之外,那裡終年青嵐繚繞,鮮有人跡,藏著無數的怪誕和傳說。
而它的餘脈,八百裡伏牛山,就在洛陽之外,傳說中三清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便是在這主峰之上開辟的道場,後人名曰,老君山。
春秋時期,道家祖師李耳在此歸隱修煉,留下了無儘的傳世名篇,領悟了全新的思想境界,受到無數信徒的追隨。
後來老子騎青牛,西出函穀關,世人這才知曉,李耳竟是三清下界,修煉紅塵。
大羅生玄元始三氣,化為三清天也:一曰清微天玉清境,始氣所成;二日禹餘天上清境,元氣所成;三曰大赤天太清境,玄氣所成,從此三氣各生。
清微天玉清境,混洞太無元,其氣始青,真道升聖境,天寶尊治之;禹餘天上清境,其氣元黃,仙道升真境,靈寶尊治之;大赤天太清境,其氣玄白,人道升仙境,道天尊居之。
這是人間學者對於三清上神的推崇之言,道家學說自誕生至今已有一千餘年的曆史,但其道統卻要追溯到更為久遠的年代。它是人族文明燦爛輝煌的一頁,更是無數修行法門的源泉。
遠的不說,青崖所習得的逍遙遊,便是出自於老君對於逍遙二字的感悟箴言。
如今的修行世界,探尋上古留下來的功法以及寶物似乎成為了所有人趨之若鶩的一個慣例,人們似乎認為,隻有上古大能流傳下來的功法和寶物,才是最好的。
但青崖卻從來不那那麼想,上古時代神魔並存,人們修煉的遠遠高於現在,那時候的修士創造的功法,煉製的法寶簡直浩如煙海,不儘其數。
但流傳至今的卻是少之又少,在青崖看來,這是一種幸存者偏差的現象,能夠保存至今的,就算放在上古時代,也是會引起修行者大肆爭奪的存在,那些一般的,早就腐朽在時光的長河當中。
即便如今人族的修煉體係不及上古時代,但人們所擁有的,無窮的創造力卻不會隨著時間的奔流而複返。
青崖自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自己的身上,有著古老的冥族之王所留下的一切,有著受古典文獻啟發而創造出的天下獨絕的身法,有著前無古人,橫空出世的劍法……
想到此處,架著馬車在官道上奔走的青崖向後望去,坐在車內最左邊,怔怔的望著窗外的柳白鹿,她所創下的劍法,足以震鑠古今,即便是比起上古流傳下來的頂級劍法,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無論是功法還是法寶,從來都不應該以時間的老舊去判斷它的優劣,人族會不斷地進步,在前人的智慧上,他們會創造更加輝煌的未來。
“請問車夫先生,我們還沒到嗎?”
一聲清脆的問話打斷了青崖的思緒,轉頭向後看去,卻是花青兒來到了車廂的最前端,探出腦袋,帶著淺淺的笑意,眉眼如畫。
“這位乘客,行車之時不要把腦袋伸出窗外哦,這是十分危險的行為,一不留神,你就會甩出去的,所以還請這位乘客回去乖乖做好。”
說著,青崖完全不理會花青兒,一把將她推回了車廂裡。
“從洛陽城到老君山,足足有兩個時辰的路程,現在才不過半個多時辰,還有很長的路呢,各位女施主還是安靜一些吧。”
青崖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握著手中的韁繩,卻遭到了大家一眾的比試。
“師兄啊,你怎麼成了小和尚了,我們可不是施主,不會給你香火錢的,不過嘛,嘿嘿……”
女妭說著從腰間的小荷包裡掏出了一枚烏梅糖果,剝去了外衣之後湊到青崖身邊,將手中的糖果放在了青崖的最前。
“不過嘛,我倒是可你給你化緣的東西,來,張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