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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彆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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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海中的夕陽永遠不會落下,濃厚的晚霞依舊籠罩著天際,在這裡時間的概念變得極為模糊,不經意間,一個月的期限已經越來越近。

搖光之上吹來三月的風,夾雜著冰雪的微寒迎來久違的訪客,似一朵清荷悄然綻放,花青兒壓著腳步聲音,卻又不自主地走快了幾步。

此時的花青兒,迫切地想要見到她的青崖,可剛從天璿秘境出來的她,還不知道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

竹屋的大門打開著,花青兒匆匆走上前去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堂前有一位身穿鵝黃衣裙的女子,此時正拿著一株桂樹的細枝,在一幅長長的卷軸之上臨摹著。

她的腳下,一隻胖胖的橘貓正慵懶地蜷縮在一起,即便是聽到了花青兒的到來,也隻是象征性地動了動耳朵,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似乎它對於這裡已經十分熟悉。

她以月桂為筆,山河為畫,筆走龍蛇之間似有百川歸海之勢,卻又在迂回婉轉之間變為潺潺溪流,入神之際,她全然沒有發現門外已有人來訪。

儘管隻能瞧見她的側臉,但花青兒也依舊被眼前之人的天姿所吸引,思來想去卻又不曾有關於她的印象。

“請問,柳師叔在家嗎?”

片刻之後,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堂下的女子這才反應過來,見她眉眼如春醉,身似風拂柳,恰是玉衡峰來客,燕棲遲。

“柳師叔外出了,得要些許時候才能回來呢,不知師妹登門所謂何事?”

燕棲遲不曾認得花青兒,但搖光一脈向來冷清,若無要事,想必隻有熟悉之人才會前來拜訪,眼前的姑娘又是如此貌美,想象力豐富的燕棲遲已經將她的身份猜出了七七八八。

“那,青崖在嗎?”

花青兒輕柔的語氣更讓燕棲遲篤定了心中的猜測,怪不得,眼前這位像是雨中清荷一般的姑娘,任誰見了,都會不由得升起憐愛之情,更不用說他們青梅竹馬,相互扶持一路走到了現在。

“你是天璿的青兒師妹吧,你想要找青崖的話可得在等上幾天,他現在不在家呢?”

“誒?師姐怎知我的身份呀,莫不是柳師叔新收了弟子?”

方才見她正在修煉,花青兒想想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雖然天隕十年開一次山門,但各峰禦首收徒的限製卻不在此之內。

“如果是那樣的話再好不過了,我叫燕棲遲,是玉衡峰之人,幸得柳師叔指點,有幸前來請教罷了。

至於我為何會知道你是誰嘛,在這搖光之上,還有誰不知道天璿的青兒師妹是他最為牽掛之人呢?”

“不是的,不是的……”

花青兒的辯解是如此的蒼白無力,以至於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完便紅著臉低下了頭,燕棲遲見她如此嬌憨的模樣也不禁對她更為親近了幾分,便借機岔開了話題和她講起這些時日青崖的去向。

黃泉海,不知沉睡了多久,當靈木樨悠悠轉醒,眼前依舊是不變的黃昏和熟悉的臉龐。

當她的意識逐漸恢複的時候,腦海中卻突然湧入了無數陌生的信息,它們像是接踵而至的浪潮一般衝刷著自己的記憶和認知,她的心底不由地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慌亂感。

“你醒了,可有感覺到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靈木樨側著抬起頭,恰好能看見青崖關切的眼神,他明明就在眼前,可為什麼在印象中越來越遠?

正當她想要伸手去觸摸眼前之人的麵龐,卻看見了自己的手臂上那交纏著的血色紋路,靈木樨慌亂地坐起身來,挽起衣袖,卻見那血紋一直從自己的手腕處一直向身體延伸……

似乎是與生俱來一般,猙獰的血紋已經嵌入了她的血肉,像是某種古老的詛咒,融入了她的命運。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幻化出一方水鏡,當她見到鏡中的人影之時,即便是一旁的青崖,也覺察到了她的身體正在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鏡中的她,眼底似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血色的紋路在她的臉頰綻放出奪魄的花,而當她眨眼的瞬間,兩道血色的淚痕順著她的眼見流了下來,就這樣生生地刻進了她的身體中,無法抹去。

於此同時,在靈木樨的身體中,似乎有潛藏的什麼東西正在蘇醒,以至於她的的意識出現了斷斷續續的恍惚。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她喃喃地低語著,忽然快步起身迅速禦空而起,像是逃離般地往外飛去,但很快便被其後緊隨而來的青崖追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彆看我,你彆看我,彆看我……”

見她不停地掙紮著想要掙脫自己,青崖索性一把將她拉到了自己跟前,扶著她的肩膀略有強硬地讓她麵對自己。

“彆看我,彆看我,求求你了,不要看我……”

相識的這些時日以來,青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脆弱的她,沒有了金丹修士的驕傲,沒有了曆經生死的從容,此刻的她如同一盞被打碎了的瓷器,卻又極力掩飾著已然破碎的身軀。

“靈犀,靈犀,聽我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等到我們回到人間,我就帶你就去找我的師尊,她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

青崖儘可能地想要安撫她的情緒,卻不想靈木樨在此時突然想自己發難,隻見她的手中紫芒閃爍,不等青崖反應過來,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她的內心深處正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蘇醒,那不是奪舍,也不是寄生,而是與自己靈魂糾纏在一起,永遠也無法抹除的東西,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現在的她,隻想遠離所有人,尤其是眼前正抓著自己手腕的人。

此刻的靈木樨的意識受那莫名之物的影響產生了混亂,出手的時候也沒有了分寸,本想著這一掌下去,青崖定會閃躲,自己便能借機遠離,卻不想他竟是硬生生地扛下了這一掌,即便青崖的肉身強度遠超常人,也不禁發出了一身悶哼。

“你放手啊,你瘋了嗎,我不知道接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我真的會殺了你的。”

“你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會放手,和我一起回天隕去,讓我師尊看過之後,我再放你走。”

青崖的態度也強硬了起來,雖然他不知道靈木樨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一定和先前她所釋放出來的力量有關,如果這是某種藥物或者秘法所帶來的反噬,柳白鹿一定有辦法。

“你……”

隻見靈木樨眼底閃過一絲血光,隨即她的指尖布滿了鋒利的刀刃,深紫色的霧氣纏繞在刀尖之上,更有殷紅的血光凝成實質從刀尖滴落。

靈木樨抬起右手,這一掌在空中停留了許久,最終,這一掌還是沒有落在青崖的身上。

可正當青崖以為她會就此收手的時候,靈木樨卻不曾將靈力撤回,她平靜的看著青崖,滴滴熱淚順著血紅的淚痕從她眼角滑落,她就這樣,將自己指尖的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如果你一定要帶我走的話,就帶著我的屍體回去吧。”

她看著青崖,遲疑了片刻,她的喉嚨止不住地顫抖著,她的前胸也因逐漸劇烈的呼吸而起伏。

見她如此模樣,青崖也感覺到了此時的她的確不是在嚇唬自己,她真的隨時可能自我了斷。

最後,靈木樨緩緩長籲一聲,最後看了一眼青崖,隨即緊閉雙眼將指尖的刀鋒刺進自己的喉嚨。

“好,我答應你,你不要做傻事。”

沒想到靈木樨竟是這般剛烈,儘管多有擔憂,青崖也不得不向她妥協。

“但是,你還記不記得,在地宮裡的時候,你說過如果我對你許願的話,你什麼都會答應我,是嗎?

我現在可以放你離去,但你千萬不要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一年後的五方大會,我要見到一個安然無恙的靈犀,無論你變成何等模樣,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這是我的願望,你聽到了嗎?”

青崖緩緩放下了一直握著她肩頭的雙手,後退了幾步,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

“那是自然,你彆忘了,莫說一年,我們還有十年後的約定,我走了,你要還去找你的同門師姐,不是嗎?”

靈木樨側著臉龐,青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雖說她應允了自己的願望,但她的語氣中卻透著一絲訣彆之意。

青崖不敢再多問,隻是隱約地感覺到,一切都不會像今天約定的那般順利。

靈木樨的回音還在耳邊繚繞,她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天邊,青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從她眼中滑落的淚滴依舊滾燙。

仙路一途,緣起緣滅,誰又能知道,今日一彆到底何年何月才能相見,誰又能知道今日一彆將會錯過多少呢。

不滅的晚霞灼燒著青崖的身軀,夕陽下的少年如同飛倦的歸鳥一般在天空中飄搖。

青冥之上傳來一陣讓人舒適的微涼,殘陽披在青冥之上,起伏的劍脊鍍上了一層金邊,劍格之下的人魚雕像依舊捧著滄海明珠,她眉宇間淺淺的笑意也衝淡了青崖的愁緒。

人間三月的陽光投射下絲絲的暖意,終年積雪的搖光峰上依舊有著些許清寒,大概是晌午的光景,外出的柳白鹿總算是回來了。

她是明月的清輝灑在落雪之上的第一道月光,回望人間一顧,萬千顏色作塵土,在她的身邊,一襲青衣似姑射之仙,如皎畫映水,迷離而出塵。

“你說的法子真的管用嗎,我的嘴唇都快破了,這樣泡出來的茶葉,真的會更好喝嗎?”

“我還不是一樣的,騙你做什麼?”

女妭走在前麵,步伐輕盈似月兔,柳白鹿走在她身後,步步生蓮。

竹屋門前嬉笑打鬨的二人遠遠瞧見了柳白鹿,便匆匆地停下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裙,恭恭敬敬地來到柳白鹿的麵前。

“柳師叔好。”

二人同聲的問候輕柔甘冽,似要讓人沉醉其中。

“天璿密藏果然有其獨到之處,雙生蓮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來它心儀的主人。隻是我那逆徒還需等上幾天才能回來,今天就留下來喝杯茶吧。”

看到花青兒的第一眼,柳白鹿便看出了如今的她直接越過了金丹,到達了元嬰的境界。

雙生蓮在天璿峰封存了近百年,期間曾有無數弟子想要得到神兵的認可,但隻有花青兒能夠將其驅動,如今二者相融之後,花青兒對雙生蓮的掌控已然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上一任天璿禦首天資卓絕,竟能將地底火眼和天外玄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今其中蘊含的龐大力量更是直接讓花青兒越過了金丹這一重大境界。

若是在從前,柳白鹿除了對她的天資感到驚歎之餘,總是免不了和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相比,可如今她卻對青崖有著充足的信心,假以時日,縱觀天隕曆代弟子,也無一人能出青崖其右。

她現在所關心的,除了自己竹籃當中的新芽,便沒有其他事物了。

三月之際,春雨還未落下,雪峰之上的雲綠卻已經抽發了新葉,明前的春茶正是一年當中風味最佳的時候。

所以今日柳白鹿早早地叫醒了賴床的女妭,趁著露水還未消散的時候便將第一批雲綠采下,因為再過些時日,自己徒弟便要從黃泉海回來了。

花青兒和燕棲遲二人乖乖地一人捧著一個茶籃跟著柳白鹿進了廚房,隻覺得手中的新芽帶著撲鼻的清香,那不僅僅是從自然中采下的味道,似乎還是柳白鹿身上的暗香。

“這茶葉到底是怎麼采的呀,好香啊,什麼時候我得讓柳師叔教教我才行。”

兩人沒有明說,也沒有彼此交流,但都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浮生半日便如閒雲野鶴般輕輕掠過,直到夜幕降臨,花青兒和燕棲遲才各自回去天璿和玉衡。

晚風吹過竹海泛起陣陣波浪,不少片刻竟然下起雨來,絲絲細雨敲打在竹屋瓦上似有人在耳邊輕語,柳白鹿和女妭坐在青燈之下一點一點地將茶葉裝進一個個紙包當中。

“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寒冷,怎的這些時日卻見你樂在其中?”

“因為這裡有你在,有師兄在的關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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