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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歡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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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喧鬨的白日也隨著天光的逐漸暗淡而變得安靜起來,這一日,人們都會早早地回家,和家人度過久違的團圓時光。

此時青崖卻逆著人群的潮流,出了城門之後匆匆往西山趕去,隻可惜今日白螢洞窟的石門緊閉,一封書箋正夾在門縫當中,上書:棲霞來者啟。

看完了雲岫的留言,青崖這才知道她離開這裡已經有一些時日了。

算起來,自從秦向歌往生之後,如今的他已經出生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了吧。如此一來,雲岫自然是坐不住的,雖然現在的秦向歌連行走都還沒學會,但哪怕隻是遠遠地看著他,也是好的。

今日訪遍了長安好友,唯有一人,青崖找不到她的足跡。在這個人間團圓的日子,她又在何方冷眼看繁華。

夜幕降臨,無邊的天穹下,長安城中的燈火比星光更為璀璨,這座人間之城,猶比天上玉宇瓊樓。

棲霞府的堂前,通明的燈火映照的夜晚如同白晝,今夜的他們不再是遠離凡塵的修士,和長安城裡的所有人一樣,他們亦是芸芸眾生。

秋池雨從冰窖中取來了滿滿的一盆冰塊,將其切成了一寸長短的方塊,和切好的羊腿肉一起放在了銅鍋中,又在之上鋪了一層佐料之後蓋上了鍋蓋。

“秋姐姐,用冰塊煮的羊肉,真的好吃嗎?”

花青兒將一碗調好的蘸料放在了青崖麵前,對於如此新穎的火鍋,大家都感到十分好奇。

“那是自然,隻需再等上片刻,保證好吃到你們的牙齒都掉下來。”

當銅鍋再次掀開的一刻,上好的羊肉特有的異香頓時充斥在所有人的鼻腔中,經過了冰塊與沸水的雙重交替,此時的羊肉口感異常細嫩,配合著奶油乳香味的花紋脂肪,滿口留香,唇齒之間充斥著羊肉的彈性,確實讓人的牙齒都要掉下來了。

花青兒的手藝來自江南,江湖河鮮在精雕細琢之後更是風味上乘,一道蟹粉獅子頭在經過了一個多時辰的小火燉煮後入口已然不需要用嘴去咬,不經意間便像一團霧一樣化開了。

在漫長的歲月中,人族也許沒有進化出最為強健的體魄,也沒有誕生通天徹地的大能,短短百年的時光便是他們生命的極限,但隻要人間星火不滅,他們的智慧始終是燦爛的星漢間不曾暗淡的光輝。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一個人一生也走不完,人間至味,也在這天南海北的差異中,綻放出異彩紛呈的格局。

自然帶來豐盈的饋贈,時間給予食物無窮的變化,將所有的靈感調和,在不斷的融合中誕生新的味道,誰又能說,烹調不是修行呢。

青冥靜靜地躺在青崖的身後,自從在無岸地界陷入沉睡後,它已經很久沒有亮起光彩了,暫住在劍中的龍神探出了腦袋,正看見柳白鹿將白日裡她所說的紅包分發給眾人。

對於他們來說,即便是黃金萬兩也不會多看一眼,此刻卻因為這零碎的散錢激動不已,神龍的心中默默地給眾人打上了幼稚的標簽。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是不是也要入鄉隨俗,學著長輩的樣子,送這些年輕的後輩一些小禮物呢。

就在不經意間,誰都沒有發現一層薄霧悄然出現,不出幾個呼吸的時間,所有人都七歪八倒地躺在了地上,四周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在龍族眾多的類彆中,有一分支名為蜃,體態如蛟,生有鹿角,它張嘴吐出的蜃氣會變成巨大的幻景,讓人輕易地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蜃龍遠居海外,所以它所製造的幻景多出現在大海之上,久而久之,人們也稱之奇景為海市蜃樓。

帝曦作為神話時代的龍族之王,精通龍族眾部的所有法門,她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眾人便陷入了幻夢當中。

“送你們一場美夢,就當做是我的新年禮物了。”

錢塘郊外的一處村莊,幾縷炊煙升起在蒼茫的暮色之下,牧童騎在牛背上,吹著柳葉的音符,趟過淺淺的溪水,悠閒地往家回。

散了課的學堂有著些許冷清,一位年輕的教書先生將課本收拾好之後,鎖上了學堂的大門,轉身走進了廚房,挽起衣袖,用執筆的雙手燃起灶火。

原本這處偏遠的村落是沒有學堂的,三年前,一匹駿馬托著一位陷入昏迷的年輕人途徑此處,一陣顛簸之後青年墜落在地,駿馬依舊奔向遠方。

村裡人的老人用土法救醒了他,為報村民之恩,青年便留在了村裡當起了教書先生,村頭那件破舊的祠堂也在簡單的翻修之後成了孩子們的學堂。

不知是經曆了何種變故,他完全沒有了過往的記憶,唯有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陪伴在自己身邊,這裡的人不知其姓名,隻因當日他著一身青衣,便稱呼他為青先生,

如今的自己身似閒雲,心若野鶴,宛如臨崖而立,心境悠遠,他便為自己取了單名為崖。

夜幕降臨之後,空氣中飄落了幾粒雨滴,不少片刻,一場綿密的細雨便降了下來。

掌起燭火,青崖坐在桌前提筆寫下明日的課案,張大爺家的孫子記憶力驚人,明日可向他講述一些前人文章,這篇《送東陽馬生序》再合適不過了。

王大娘家的孩子思維活躍,可教之數理之道,還有那剛入學的小二牛,便從最基礎的詩歌教起吧……

燈下的人影沉浸在奮筆疾書當中,書桌前掛著一幅畫卷,畫中是雲霧繚繞的仙山,雲霞明滅之間,有一人白衣若雪,遺世而獨立。

此刻的畫中人,似乎正低垂著眉眼,望著畫卷之外的青年,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紅燭淚乾,當青崖寫下最後一句話時,燭火已經劈裡啪啦地燃燒到了最後的尾部。

放下筆後,再次拿起長劍,手中傳來一種熟悉莫名的熟悉感,讓自己覺得很安心,而當他伸手觸及牆上的畫之時,隻見一陣水墨氤氳,眨眼亦是畫中人。

這裡是終年覆雪的神山之上,天邊最高的流雲飄蕩在自己腳下,畫中有一謫仙之人,舞劍如騰蛟起鳳,三年來,青崖每晚都會前來與之學劍,那人也慷慨地傾囊相授。

雖然畫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也聽不見任何話語,但青崖可以肯定的是,畫中之人一定有著如仙之姿,傾城之貌,久而久之,青崖也不由得對她心生向往。

收劍之後,青崖乘著飛瀉而下的流雲回到了現實世界,白晝黑夜相互交替,青崖不由得感到一陣恍惚,何處是現實,何處是夢幻?

此時瀟瀟雨歇,草間的蟲鳴,池塘裡的蛙聲再度響起,後半夜裡,天地之間寂靜無聲。

忽的,青崖聽到了一絲微笑的響動,那是衣物在空中飛過劃出的聲音,而且,還不止一道。

吹滅了燭火,青崖提劍而起,悄無聲息地伏在窗前,打量著屋外的動靜,村落裡的一草一木,他都不允許遭到任何形式的破壞。

破空聲疾馳而來,一道水綠色的身影點過池塘的水麵,就像睡蓮的荷葉一般無二,隨後又飄散而去。

緊接著是數不清的黑影融合在夜色中,如今青崖已至劍心通明,一眼便看出了這些黑影不是人,而是真正的影。

簌簌幾聲,黑影來回穿梭,很快便封住了所有逃離的空間,在本就漆黑的夜裡,青崖感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從天空中降臨,此刻眼前的夜幕,卻是一層足以毀滅整個村莊的威壓。

鏘,一道月光自地麵而起,輕易地劃破了暗夜的籠罩,微弱的星光撒下,還未等那幾道暗影回過神啦,他們的身軀便如同一陣煙霧般被攪散。

一切都是悄無聲息,村莊的寧靜沒有絲毫打破,依舊是再尋常不過的夜晚。

躲藏在黑夜中的女子,因體力不支而暈了過去,此刻她如同一片荷葉般飄落在沾滿了水珠的草地上。

而當青崖看到她的第一眼,遙遠的畫麵瞬間充斥著他的腦海,隻是迷糊的記憶依舊看不真切,青崖隻能隱約地看到一座金碧輝煌的樓閣之下,眼前的女子也像今日的自己一般,找到了無助的自己。

儘管回憶中的她還帶著幾分稚氣,與眼前有了些許嫵媚的她有著些許改變,但青崖可以肯定,眼前人一定是憶中人。

轉換了時空,穿越過兩界,已是截然不同的你我,終究會在命運的安排下,再次重逢。

從那後,學堂中多了一位女先生,她教會了孩子們禮儀和樂律,在和青崖相輔相成的因材施教之下,幾年之後,這座破落的村莊已經是遠近聞名的人傑地靈之鄉。

“散課,同學們明天見。”

“明天見青崖先生,明天見青兒師娘。”

和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一樣,青崖救下了落難的姑娘,兩人一見如故,在日複一日的尋常生活中二人墜入了愛河,也順其自然地喜結連理。

往後,他們也會像這般迎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等到桃李滿天下時攜手老去,度過這平凡而又安定的一生。

而自從青崖遇見青兒的那天起,那幅牆上的畫也變成了一幅再尋常不過的卷軸,畫中的風雲不再流動,畫中仙也不知去往何方,青崖再也走不進畫中的世界了。

時光悄然走過十餘載,長大成人的學生們都已經成為了棟梁之才,而這小村落的學堂裡,朗朗書聲從未斷絕。

在這十餘年裡,學堂中二位先生的容貌絲毫未改,也許二人心中或多或少都產生了些許疑問,但誰都沒有將話題挑明,這般平和的日子,他們都不願意將其打破。

故事的發展總是不會和劇中人所期盼的那般,平靜的生活也會在那不經意的某一天被打破,一如兩人初見的那天。

那一天是驚蟄,門前的桃花開得格外豔麗,青兒提著花籃,在漫天飛花中去往山間采集花瓣做胭脂。

“等我回來,我給你做鮮花餅吃呀。”

今天的青兒,豔若桃花,緋紅的衣裳像是成婚那日般耀眼,而青崖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可終究隻餘一聲歎息。

“家裡的胭脂用光了,明天就來不及了。”

那一日,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地飛花之間,直到夜深人靜,青崖依舊沒能等到妻子的歸來。

那天之後,青崖暫且關閉了學堂,將自己鎖在黑暗的後廳中,仿佛與堆砌在這裡的雜物融為了一體。

那柄一直陪伴著自己的黑劍也塵封於此,自從成婚後,已是許久未見天日了。

“啪嗒”一聲,卻是那幅藏起了許久的畫卷不知從何處落到了青崖的麵前,卷軸自行徐徐展開,即便隻露出了一段,畫中的雲霞之光依然照亮了整個廳堂。

十餘年後再次進入畫中,眼前的一切一如往昔,流雲飛雪繞過身邊,清風明月與我相伴,而那位白衣若雪的畫中仙,正踩著月光,緩緩向青崖走來。

這一次,青崖終於看清了她的容貌,世間所有的文字,曆史長河中所有的詩句,天下間所有的色彩,都無法描繪出她的絕色,同樣的,對於麵前的仙人,青崖同樣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沉迷女色,荒廢修道,該打。意誌消沉,一蹶不振,該打。毫無責任,枉為師者,該打。”

畫中仙人的聲音如雪山之水般清脆,隻是第一句話卻將青崖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而那一直伴隨著自己的黑劍更是被對方握在手裡,像是燒火棍一樣一下下地抽在了青崖的身後。

打了幾下之後,畫中仙收回了長劍,而挨在身上的那幾劍,青崖也不曾感覺到任何疼痛。

而青崖也終於從消沉的頹廢中走了出來,自己早就知道她會有離開的一天不是嗎?

她一定有著難以言說的苦衷,既然如此,我去找到她,把一切阻擋在我們麵前的問題都解決了不就行了嗎?

“一路往北而行,找到最深的深淵,她在那裡等你。”

說罷,畫中仙人將黑劍放回了青崖的手中,而青崖也感覺到了一股精粹的力量瞬間充盈了自己的身軀,像是十餘年的苦修一朝獲得,青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多謝仙子相助,他日青崖定當厚報。”

“叫師尊,然後趕緊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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