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轉過頭看向外麵,馬發狂起來,帶著馬車正往前麵跑去,賀羨南扒開身後的人,朝著外麵追去。
黑沉沉的夜幕裡,隻有那不住搖擺著的燈籠在給他指引著方向,身邊是滑不溜秋的蛇,他壓根就管不了這麼多,此刻林子漾的安危已經戰勝了一切困難和害怕。
也不知跟著跑了多久,隻覺得胸口的氧氣越來越稀少了,眼見著就要脫力了,那馬車終於停下了,卡在兩顆大樹中間,車翼被力道摜在了地上,他壓根顧不上,急衝衝上了馬車,仲秋已經暈在了車裡,額角撞了一個口子,血順著臉頰往下流著,已經鑽進了衣襟裡麵。
但林子漾還好,她將子漾緊緊抱在懷裡,身上緊緊裹著被子,隻受到了輕微的撞擊,呼吸還是平穩著,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了下去,抹著額頭上的汗水,欣慰的笑了笑,哽咽著道:“還好,還好你沒事。”
此刻外麵傳來了一陣笛音,悠揚動聽,像是帶了指令,似乎曾經在哪裡聽過,卻一時難以想起。
他謹慎的靠著車壁,動作輕緩的摸上了車簾,穩住呼吸,慢慢的將簾子往上推了一小個角,他眯著眼睛從那小洞裡看出去,就在離他們不遠的林子裡,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明明一片漆黑,可就是能看見他,那麼突兀又明顯。
一身黑衣,披著鬥篷,那鬥篷後麵似乎繡著一條長龍,離得有點遠,看得不是很清晰。
可地上原本遊走的蛇,都格外井然有序的爬進了林子裡,消失得沒有了蹤跡,再一抬頭,那個位置哪裡還有人。
衛安帶著人也追了上來。
“殿下,你沒事吧?”他急切的問道。
賀羨南搖搖頭:“沒事,你們呢?”他收回視線,望向他們,手上動作輕柔的拍著林子漾的背脊,似乎做了噩夢,隱隱掙紮著,他不等衛安回答,便落了視線在林子漾身上,她緊鎖眉頭,一張臉皺得跟包子似的,仿佛難過極了,很是痛苦。
“子漾!子漾!”他輕輕拍著她的臉,卻沒有任何回應。
仲秋幽幽轉醒,見賀羨南上了馬車,還一臉懵的不知今夕何夕,問道:“殿下怎麼在這裡?小姐怎麼了?”問完才反應過來。
“你先去讓醫師把額頭包紮一下吧,我在這裡守著就好。”他望著仲秋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關心道。
仲秋這才摸了下額頭,手上竟一片血色,她這才後知後覺感到渾身都疼,是那種被反複撞擊的痛,骨頭都疼著,特彆是腦袋,還暈暈乎乎的,可也是條件反射的看向林子漾,見她還睡著,鬆了口氣,朝著賀羨南點點頭,便出去了。
衛安聽見裡麵安靜了,才敢回話道:“死了三個弟兄,咱們的人還有二十七人,不過東西丟了一些,已經派了人回去找了。”
他說完,靜靜的候在馬車邊,看著遠處去探路的弟兄正朝著他走來。
“統領,前麵沒路,是個懸崖,也未發覺馬的蹤影。”他拱手抱拳道。
賀羨南自然也聽見了。
“先整頓休息吧,天亮了再尋路,將火點起來。”衛安吩咐道。
待天亮了,才發現身處一片密林,周圍的草地都有被蛇爬過的痕跡。
馬車已經壞了,不能再用,賀羨南將林子漾背在身上,仲秋跟在身後微微托扶著,衛安和剩下的弟兄隻能眼觀鼻鼻觀心的當什麼也沒看見。
這裡離鳳陽關還有不短的距離,便是馬車也要走上兩天才能到,而這中間,是沒有市集的,他不假他人之手,背著林子漾走了五天,腳都磨破了皮,人也瘦了一圈。
盛京形勢緊張了起來,連普通百姓都敏銳的察覺到了。
“你來做什麼?”賀韞之望著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男人,不爽的道。
男人望著他,嗤笑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答應過什麼?總不會過河拆橋,忘恩負義撒?”他一臉的痞相,嘴角咧開,笑得格外張揚。
賀韞之神色一僵,被戳中了心事,哈哈大笑兩聲道:“怎麼會?這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太忙,王子何必如此著急?”
他陰鷙的掃了一眼,冷冷的道:“最好是這樣,否則,賀宸北怎麼失憶成傻子的……”
“啪”一聲,他的話被門外瓷器碎掉的聲音打斷,賀韞之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去門口站著滿臉淚水,不敢置信的小六賀韞疏,已經十五歲的半大男孩,因為母妃是外族公主而與那個位置永遠絕緣,不太受寵的皇子。
男人從裡麵走出來,眼神毒辣的盯著他,給賀韞之下令道:“殺了吧,否則咱倆都好不了。”
賀韞之攔住他,嗤笑道:“你以為是死個宮女侍衛嗎?何況他可不光光是南靖的六皇子,還是西盟可汗的外孫。”
他笑著蹲下身,慢悠悠的撿起地上的瓷片,抬頭望向他,格外慈愛的問道:“小六,告訴二哥,聽到了什麼?”
他隻是搖搖頭,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隻祈禱他們能放了自己,他不過是聽從了母妃的話,帶著母妃燉的雞湯過來,怎麼就這麼倒黴聽到了這樣的話啊?他喘喘不安的望著賀韞之。
“你倒是心思深沉,竟連回話都不會了嗎?”他突然提高了聲音,手中捏著最後撿起來的鋒利的如同三角形的瓷片,眼神陡然毒辣起來,語氣卻是平靜得要死,更像是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小六,彆怪二哥,要怪就怪你自己,下輩子,可千萬不要投胎到皇家了。”他說完,手上的瓷片毫不留情的紮進了賀韞疏的脖頸,一隻手禁錮著他的身體,眼睜睜看著他瞳孔放大,一點點散了光,平靜了下來,最後成了一灘死水,再也沒了光芒。
他鬆開手,賀韞疏順著他的腿緩緩倒在了地上,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周檀道:“知道怎麼處理吧?”
周檀點點頭,招呼了一旁的兩個侍衛,很快便將他拖走了,立刻有婆子將地上清掃乾淨。
“真晦氣。”男人看著賀韞之,不爽的踢了門檻一腳。
“行了,你走吧,暫時不要來找我了,保持聯係就成。”賀韞之朝著他看了眼,下了逐客令,他隻聳聳肩,這趟過來也不算沒有收獲,這南靖,可真有意思。
那個位置真的如此重要嗎?連至親手足都下的去手!他出了宮門,朝著東宮的方向吐了一口,冷冷的輕嗬了一聲,神色鄙夷。
就這樣的南靖繼承人,哪裡還需要他們動手,這不是自己在作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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