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本以為大家隻是起哄一番,沒想到真的有人掀了自己的蓋頭,更何況還是玉息郡主,她心裡倏然升起的怒火隻能死死壓下,輕咬著紅唇,柳眉一挑,
“玉息郡主難道不知道這紅蓋頭應該是夫君才可以掀起麼?!”
旁邊的林君瑜小巧精致的瓜子臉亦是顯出憤然之色來,隻是礙著玉息郡主的身份,隻好趕緊吩咐婢女們把紅蓋頭拾起來。
“玉息郡主還待字閨中,自然不知這紅蓋頭的規矩。”林秉彥輕輕哼了一句。
如若是旁人聽了也不會在意什麼,偏偏是玉息郡主,如今芳齡二十了都未嫁娶,這在京城之中本就是一個笑話,如今林秉彥當著眾人麵說出這般諷刺之話,自然是惹得眾人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氣。
反倒是銀玉息明豔秀眸隻是輕輕掃了林秉彥一眼,不慍不怒的笑著說道,
“林公子隻知本郡主還未嫁,卻不曉得本郡主向來就不守規矩,更何況你們不是吵著鬨著要瞧新娘子麼,如今本郡主讓你們如願了,你們反倒說起本郡主的不是了。”
銀玉息話音未落,就聽得新娘子一聲撒嬌,“世子……”
原本聽到郡主說的話,幾位公子就要嬉笑回應,可不想這時成世子正巧回來了,他們連忙收起笑意。
“這是怎麼回事?!”成世子流月般的眸子幽深透徹,掃過眾人仿佛能夠看人於無形,最後目光落到銀玉息身上。
“夫君,是玉息郡主掀開了歆春的紅蓋頭。”譚歆春兩彎吊煙眉似蹙非蹙,明澈的眸子卻透著幾分委屈,
“喜娘說,這紅蓋頭應該是由夫君第一個掀起的,如今被彆人掀起,怕是很不吉利呢。”
銀玉息隻是朱唇輕抿著,聽著譚歆春說完了,她輕輕打了個哈欠,“今日起的太早了,有些困了,成世子還是趕緊送新娘子回喜房吧,本郡主也該尋個地好好睡一會了。”說著便抬腿打著哈氣走過人群。
譚歆春心裡氣不過,可是看到成世子臉色微沉,她隻能暗暗吞下這口氣。
“你們都趕緊去前院吧。”成世子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就摟著譚歆春往後院去了。
走遠的銀玉息一臉的困意已經褪去,撇了撇嘴,嘀咕道,“今日這成嘉年倒還識趣。”
“郡主,你不去前院喝酒席麼?”花蘿看著郡主徑直往西苑去了,便多嘴問了一句。
“不去了,咱們去成側妃那裡坐坐,討個清靜。”
這成王爺有兩位女主人,一個是高貴霸道的正王妃蘭氏,蘭氏是匈奴皇室的公主,是先祖皇為了與匈奴和親,把蘭氏賜給了成王爺。還有一個溫柔賢良的側妃姚氏,姚氏出身書香門第,是成王爺當年從江南帶回來的。
銀玉息早年喪父喪母性子孤僻,又出身高貴,很少有玩伴,年幼時遇到姚氏,姚氏總是把銀玉息當作親妹妹看待,因此銀玉息對這個姚氏也有幾分親近,即便是如今銀玉息與成王府關係不好,也絲毫不影響與姚氏之情。
側妃姚氏住在西苑,西苑比之正妃的南苑清靜了不少,銀玉息走進去的時候都沒有人看見,“怕是都在前院招呼客人呢,咱們正好落個清靜。”說著就推開門,進了屋子,徑直走進內室,
“我睡一會,你們在外麵守著。”
銀玉息本來也就沒想著要睡覺,隻是在這裡圖個清靜,可是沒想到躺到床上不大一會兒就有了睡意,甚至越睡越沉。
前院一片熱鬨,新娘子譚歆春已經換下了喜服,站在成世子成嘉年身側笑靨如花,成世子喝下了所有人的敬酒,略有些醉意,譚歆春扶著他坐在了主桌上。
就在這時,有奴才匆匆跑過來,驚慌失措道:“不好了,西苑走水了!王爺,西苑走水了!”
眾人下意識的朝著西麵望去,果然那邊已經冒起了黑煙,成王爺驟然站起身子來,朝側妃旁邊看去,瞧見自己兩個兒子都在,心裡稍安,隨即便質問那奴才,“如今人都在前院,西苑怎麼好端端的走水了!你們還不趕快去撲火!”
側妃姚氏亦是有些奇怪,那畢竟是她的宅院,她連忙朝著成王爺施禮,“王爺,妾身先走一步了。”
成王爺朝大家擺擺手,笑道:“大家稍安勿躁,儘情喝酒便是。這些家事自有老夫去打理。”說完,就俯身吩咐了正王妃幾句,自己帶著管家去了後院。
側妃姚氏和成王爺一前一後趕到了西苑,這時已見沈若庭不顧阻攔衝進了冒火的房間,側妃姚氏看見門口站著的兩名婢女,更是心裡突地一跳,
“王爺,怕是玉息郡主歇在了我房間。王爺,您趕快想想辦法,這麼大的火可是要人命的!”
聞言,成王爺趕快揮手吩咐下去,“成福,趕快再多吩咐一些人手,儘快把大火撲滅!”他摟著姚氏,一邊安慰著,
”心蓮,你莫要心急,玉息郡主向來金貴,肯定會沒事的。況且,沈公子不是進去救了麼。”
失火的房間內,沈若庭徒手推開倒下的器物,朝著內室走去,濃濃煙幕之後,銀玉息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他連忙跑過去抱起銀玉息,等在返身回來的時候,這大火已經快要燒斷橫梁,不斷落下的殘渣擋住了出去的路。
沈若庭隻好狠狠的拍了拍銀玉息的臉,“玉息,玉息!快醒醒,快醒醒!”
很快,銀玉息幽幽醒來,看見麵前一幕,她以為是在做夢,下意識的推開沈若庭,不想自己胳膊觸到火焰上,她倒吸一口冷氣,才猛然驚醒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先彆問,你看見那盆水了沒有?”沈若庭指著不遠處,看著銀玉息目光落到那處,連忙推了她一把,“快去把水潑到自己身上,從窗戶出去。”自己咬著牙想要起身,卻發現剛才被銀玉息一推,似乎撞到了桌子一角上,疼得他有些起不來身。
銀玉息也想不了那麼多,拿起水盆朝自己灌了下去,等她準備爬到窗戶上才想起來沈若庭還在那處,她又收回腳,朝沈若庭吼道,
“你還不趕快過來,快點啊!”煙霧之中卻看不見沈若庭滿頭大汗,隻瞧見他跌跌撞撞的起了身,銀玉息急的很,以為沈若庭是故意的,即便是這樣,她亦是又返身回來一把拉住沈若庭,才發覺他的異樣,“你怎麼了?”
沈若庭清豔的眸光看向銀玉息,蒼白的麵孔透著豔紅,語氣艱難,“玉息,你先走。不要管我。”
他忍著疼痛,準備用力推開玉息,卻沒想到銀玉息伸手一把攬住他的腰,目光之中,銀玉息原本冷傲的五官隻剩下堅韌,他也隻好咬著牙跟著銀玉息。
兩人艱難的來到窗戶邊,銀玉息使勁把沈若庭先推到窗戶上,看見外麵的人,她連忙喊道:“他受傷了,先把他抬出去。”
火越燒越大,是不可能撲滅了。
西苑外,銀玉息一身狼狽坐在亭子裡,任由花蘿和覺曉幫她擦拭,瞧見姚氏走過來,她連忙問道,“沈若庭沒事吧?”
姚氏斜了她一眼,“過往你們就算有什麼都是大家傳出去的,今日可倒好,沈公子舍命救玉息郡主,玉息郡主亦是不顧安危救了沈公子……唉,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銀玉息勉強扯扯嘴角,“我都習慣了,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瞧瞧自己被燒傷的胳膊,她咬著牙,“偏偏可惜了這西苑,隻好委屈姚姐姐一陣時間了。”
“這有什麼,不過是一間屋子,人沒事才最重要。”姚氏亦是小心的幫銀玉息上膏藥。
本想還要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銀玉息有些奇怪,今日西苑怎麼偏偏走水了,如果是成世子想要自己的性命,又何必放沈若庭過來救自己。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就在銀玉息想不通的時候,幾名男子抬著一個被包裹的屍體走了出來,屍體的一個胳膊被抖動出來,銀玉息看到胳膊上戴著的鐲子,目光一怔,這不是常靜然的鐲子麼?!
“等等!”銀玉息連忙起身走過去,捂著鼻子掀開白布。
“郡主,這女子您認識?”奴才輕輕問道。
“這不是常二小姐麼?她在哪裡被發現的?”
奴才回答道:“回郡主的話,這女子是在正屋的偏房發現的。”
銀玉息屏住呼吸轉頭看了姚氏一眼,瞧那神情,姚氏也並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本來還奇怪今日的大火,如今瞧見常靜然,她心中有些明朗起來,但隻是一瞬又陷入困惑。她稍作思忖,便吩咐道,“這應該便是常家二小姐,你們還是趕快去稟告成王爺。”
“是,奴才這就去。”
瞧著那奴才走遠,姚氏走過來,神情緊張,“玉息啊,今日之事不簡單。如今常二小姐死在這裡,怕是有人存心要鬨起事情來。我倒是還無妨,隻是你……”輕輕一歎,“怕是脫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