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蹊蹺的是，這張彩票購於鴻遠公司附近的投注站，而張寶華辦公室的監控顯示，他在失蹤前一天下午三點十七分離開公司，步行路線正好經過那裡。”
投注站老板王大姐的回憶讓調查出現轉機。她扶了扶老花鏡，盯著警方提供的照片立刻點頭：“是他！總穿深色西裝的那個男人，那天買了二十注機選號碼，還特意要了個帶密碼鎖的彩票夾。”當被問及是否見過趙剛，王大姐突然皺眉：“倒是有個寸頭男人來過幾次，說替朋友看號碼，說話帶著外地口音。”她翻出陳舊的登記本，手指劃過泛黃的紙張，“11月18號晚上十點，就是張會計失蹤那天，這人買走了剩下的所有刮刮樂。”
銀行流水揭開了更驚人的秘密。趙剛的個人賬戶在兌獎後，每月固定向李靜轉賬三萬元，持續至今。而在張寶華失蹤前三個月，他的工資卡出現異常支取——每次都是取出五萬元整數，現金交易記錄空白。“就像有人特意規避監控。”張輝用紅筆圈出這些時間節點，“更有意思的是，趙剛兌獎時登記的緊急聯係人，填的是李靜的母親。”
走訪趙剛老家時，村民們的議論讓案情愈發撲朔迷離。“這小子突然發達，村裡人都說是祖墳冒青煙。”老鄰居李大爺蹲在門坎上抽煙，煙灰簌簌落在解放鞋上，“但他爹臨終前總念叨，說趙剛在外頭‘不乾淨’，還說什麼‘拿了不該拿的東西’。”而趙剛的初中同學透露，他曾癡迷於研究彩票規律，甚至自製過“中獎概率計算表”。
最關鍵的突破來自張寶華的日記本。在夾層中找到的加密u盤裡，隱藏著一段錄音：“如果我出事，那張彩票是證據。趙剛和李靜早有勾結，他們想吞掉我的財產”錄音戛然而止，但背景音裡傳來激烈的爭吵聲，能隱約聽見“保險金”“過戶”等字眼。與此同時，技術科成功恢複了張寶華手機裡已刪除的照片——其中一張正是彩票夾的特寫，密碼鎖的數字“1205”，恰好是張小萌的生日。
當張輝帶著搜查令闖入趙剛的辦公室時，對方正在擦拭保險櫃裡的豪車鑰匙。“彩票是我憑運氣中的，和張寶華有什麼關係？”趙剛強裝鎮定，額角卻滲出細密的汗珠。但當警員從保險櫃暗格裡搜出帶血的登山繩、與幸福水庫鐵籠同款的鎖頭，以及記錄著分贓計劃的筆記本時，他終於癱倒在真皮沙發上。
“是李靜說張寶華要把所有財產留給女兒。”趙剛抓著頭發，聲音裡帶著哭腔，“她讓我幫忙製造意外，本來隻想嚇嚇他可那天在水庫，他掙紮得太厲害，鐵籠的鎖沒扣緊”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鮮血，“那張彩票是張寶華買的，他說這是給女兒留的後路。我鬼迷心竅，用備用鑰匙從他辦公室偷走了彩票夾”
審訊室的燈光下，趙剛供出了完整的犯罪鏈條：李靜利用家庭矛盾激化張寶華的情緒，趙剛則偽裝成彩民接近投注站獲取信息。張寶華遇害當晚，兩人將他誘騙至幸福水庫，用鐵籠沉入水底。而那張價值五百萬的彩票，原本是張寶華留給女兒的最後保障，卻成了凶手們分贓的籌碼。窗外暮色漸濃，刑偵支隊的燈光亮起，這場交織著利益與背叛的悲劇，終於在七年後迎來了遲到的審判。
“說說具體過程。”
張輝開始記錄。
審訊室的白熾燈在趙剛頭頂投下一圈冷光，他盯著桌麵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喉結隨著空調的嗡鳴上下滾動。右手無意識地搓揉著左手手腕——那裡有道淺褐色的燙疤，是七年前在水庫沉屍時，被生鏽的鐵籠劃破後感染留下的。
“李靜第一次跟我說的時候，我以為她在開玩笑。”趙剛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每一個字都帶著卡頓，“她說張寶華要把兩套房子都過戶給女兒，連給浩子的撫養費都要減半。”他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哭腔，“我們初中就好過，後來她嫁給張寶華，我去了外地打工。2015年夏天她聯係我，說日子過不下去了，我想著畢竟曾經喜歡過，就多陪她聊了聊。”
煙癮上來了，趙剛下意識摸向口袋，卻摸到冰冷的手銬。陸川遞過一支煙，火苗在他顫抖的指間跳躍：“她給我看張寶華的病曆，說他得了肝癌，活不了多久。”煙霧在審訊室裡繚繞，模糊了趙剛的表情，“然後她突然跪下，說浩子馬上要上初中，不能連學費都沒著落。我拉她起來時，她的眼淚滴在我手背上，跟當年我們分手那天一樣燙。”
決定動手是在11月10號。趙剛跟著李靜去了張寶華的公司，躲在樓梯間聽他打電話：“對，小萌的學費我會按時打過去，那套學區房下周就過戶。”李靜捏緊手機，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你聽見了嗎？他連浩子的名字都沒提。”那天晚上，他們在水庫邊的廢棄工棚裡商量細節，趙剛踢到個生鏽的鐵籠，響聲驚飛了棲息的水鳥：“就用這個，沉到水庫中央，等大修放水才會被發現。”
網購鐵鏈和密碼鎖時，趙剛特意用了三張不同的銀行卡。“每次輸入密碼，我都覺得有人在盯著屏幕。”他盯著自己的腳尖，那裡曾穿著同款登山鞋踩過水庫的淤泥，“李靜說要偽裝成工程事故，讓張寶華‘意外’掉進去。可當我看見他辦公室裡那張全家福，小萌趴在他背上笑，突然有點後悔——直到李靜發來銀行流水，張寶華給前妻父母轉了二十萬，卻給浩子買便宜的二手自行車。”
11月17號那天陰沉沉的，趙剛在鴻遠公司對麵的便利店等了三個小時。看見張寶華穿著米色風衣走出大門，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彩票夾——那是李靜從家裡偷出來的，密碼“1205”讓他冷笑：“果然心裡隻有女兒，連彩票密碼都是張小萌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