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平躺在台麵上，衣著已被剪開，胸口的電擊焦痕在冷光下泛著詭異的灰白，左腕還保留著被電線纏繞的勒痕。
“記錄開始，”張凱對著錄音設備說道，鑷子夾起死者衣領上的深藍色纖維，“死者男性，身長1783，發育正常，體表無明顯腐敗綠斑，屍僵主要集中在四肢大關節。”他的手指按壓死者下頜，感受肌肉鬆弛程度，“屍僵緩解約三分之一，角膜中度渾濁，推測死亡時間在2436小時之間。”
第一刀從死者胸骨上切跡開始，手術刀劃開皮膚時，脂肪層的黃色與皮下組織的淡紅形成鮮明對比。“做y字形切口，”張凱向助手示意，刀刃沿著兩側鎖骨延伸至乳頭下方，“注意避開重要血管，防止血液汙染體腔。”當胸腹部皮膚被翻開，露出的胸腔臟器散發著淡淡的腐臭味，肝臟表麵的屍綠斑點暗示著腐敗進程。
“取肋軟骨樣本，用骨鋸從第七肋開始。”張凱操作著微型骨鋸，鋸齒與骨骼摩擦發出刺耳聲響。肋軟骨將被送去做放射性碳定年檢測，這是判斷死者年齡的重要依據之一。他的目光轉向死者口腔，用開口器撐開下頜：“牙齒磨損度明顯，上頜中切牙切緣釉質幾乎磨平，第一磨牙咬合麵牙本質暴露，符合4550歲年齡段特征。”
助手遞來牙科探針，張凱仔細檢查每顆牙齒：“下頜第二前磨牙有銀汞合金充填體，充填時間超過十年。第三磨牙未完全萌出，根尖孔未閉合，說明生理年齡與骨齡存在一定差異。”他突然用鑷子夾起牙齦處的異物，“發現微量金屬碎屑，類似液壓裝置的合金成分，可能是凶手作案時留下的。”
在檢查顱骨時，張凱改用電動開顱鋸。隨著“滋滋”的聲響，白色骨屑紛飛，當完整的顱蓋骨被取下，腦組織已出現局部液化。“腦基底池有血性腦脊液，提示顱內出血。”他用探針探測顱骨凹陷處，“枕骨骨折呈舟狀，骨折線向四周放射，符合鈍器多次擊打特征，凶器應為圓形截麵的金屬物體，直徑約4。”
對長骨的檢測進一步驗證了年齡推斷。張凱切開死者左側股骨，髓腔內的紅骨髓與黃骨髓比例顯示，死者造血功能已出現衰退。“測量股骨長度，結合回歸方程計算，生前身高應為1775179，與實際測量值相符。”他將股骨放在x光機下，骨皮質的厚度和骨小梁的密度都指向45歲以上的年齡區間。
在檢查內臟器官時，張凱發現了異常。死者的心臟重量達380g，左心室壁增厚至13，這是長期高血壓導致的心肌肥厚。“取心肌組織做病理切片，”他說道，“觀察是否存在心肌梗死的陳舊性病灶。”肝臟表麵的脂肪變性和脾臟的輕度腫大，也暗示著死者生前有不良的生活習慣。
最關鍵的死因判斷來自頸部解剖。
室內冷氣裹挾著福爾馬林氣味在金屬器械間流轉，張凱握著柳葉刀的手穩定如機械臂，刀尖沿著死者頸前正中線精準劃開。皮膚組織分離的瞬間，暗紅的血水混著淡黃色的脂肪組織緩緩滲出，在引流槽裡彙聚成細小的溪流。“注意看甲狀軟骨的形態。“他示意助手將無影燈調至最強亮度，鑷子尖端輕輕挑起軟骨斷端，“環狀軟骨的弓部出現橫形骨折，雙側甲狀軟骨板間夾角從正常的90度擴大至120度，這種特征性分離隻有在暴力扼頸時才會出現。“
助手舉著放大鏡湊近觀察，喉結部位的軟骨斷麵呈現出不規則的鋸齒狀，斷裂處的骨質邊緣還沾著少量肌肉纖維。張凱用探針沿著骨折線探查，金屬器械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骨折線從環狀軟骨弓延伸至兩側板，說明施力方向是由前向後的持續性壓迫。如果是短暫的暴力衝擊，骨折形態會完全不同。“他突然停頓，鑷子指向軟骨表麵的皮下出血點，“這些紫紅色瘀斑，是扼頸時手指指腹按壓留下的痕跡，直徑與成年男性拇指寬度一致。“
當氣管被完整分離出來時，管腔內湧出大量粉紅色的血性泡沫。張凱用玻璃器皿接住樣本，對著光源舉起觀察：“這種泡沫具有豐富的氣泡結構，質地細膩且不易破裂，是典型的機械性窒息征象。“他將顯微鏡載玻片輕輕刮過泡沫表麵，“在高倍鏡下，這些泡沫中會呈現大量紅細胞和巨噬細胞，這是因為死者在窒息過程中，肺組織因缺氧發生損傷，血液與呼吸道分泌物混合形成。“
助手翻動解剖圖譜，找到對應的案例對比：“確實和死後人為壓迫頸部的表現完全不同，死後形成的氣管內物質更偏向於單純的血液沉積，不會出現這種泡沫狀結構。“張凱點頭，鑷子夾起氣管上段的黏膜組織：“更重要的是，觀察這裡的黏膜撕裂傷，傷口邊緣呈現不規則的撕裂狀，伴有炎性反應——這意味著在遭受扼頸時，死者的生理機能還在運轉，呼吸道產生保護性反應。“
解剖台上的屍體在冷光下泛著青白，張凱的手指沿著死者頸部肌肉走向輕輕按壓：“從斜方肌到胸鎖乳突肌都存在廣泛性挫傷，尤其是頸動脈三角區域的肌肉出血，說明凶手在扼頸時施加了極大的力量。“他突然調出死者的心電圖記錄，“雖然心臟停搏是最終死因，但在窒息過程中，死者經曆了心動過速、心律失常到心室顫動的完整病理過程，這些都能從心肌細胞的損傷程度得到驗證。“
金屬器械盤突然發出碰撞聲，張凱轉頭看向助手準備的新工具：“接下來進行食管解剖，檢查是否存在嘔吐物反流。機械性窒息死者常常會因為胸腔壓力驟增引發嘔吐，如果發現胃內容物進入呼吸道，將進一步佐證窒息過程的真實性。“他的柳葉刀劃開食管壁的瞬間，淡淡的酸腐味彌漫開來，“記住，每一處組織損傷都是死者留下的無聲證言，我們的工作就是解讀這些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