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嶽竭力抑製激動的情緒,將身子向旁邊側了一側,斜視著上官麟。
但見上管麟淡笑著走至一位虯髯大漢麵前拱手道:“秦兄,數年未見,彆來無恙否?”
虯髯大漢起身還禮,道:“吆喝,原來是上官兄,哀牢一彆你的氣色不減當年呀!”“哈哈哈……”兩個人相視大笑起來。
袁秋嶽暗罵一聲,道:“上官惡賊,看你還能笑到幾時,稍後看小爺怎麼收拾你!”他佯作飲酒,以“傳音入密”對“哀牢一怪”道:“上官兄,小弟有‘映血劍’的秘聞與兄商議,此地非談話之所,請兄移架到鎮西鬆林一敘。”
上官麟正與虯髯大漢寒暄,忽聽有人以“傳音入密”與他說話,不由一震,心中暗道:“是何人要與我談議‘映血劍’之事,他為何不露麵與我相見?不管怎樣也要走這一遭,也許我上官麟福星高照,那柄神刃會歸我所有也未可知。”想至此,便道:“秦兄,小弟尚有急事待辦,不能久陪,容日後再一同敘舊,告辭了!”說完拱了拱手疾步走出沁心酒樓。
虯髯大漢見上官麟急匆匆地出了酒樓,不由一聳眉道:“這廝來的匆忙,去的也急,真是莫名其妙!”
袁秋嶽見“哀牢一怪”被引了出去,心中暗喜,隨後也付了帳跟了出去。
鎮西鬆林邊。
上官麟立在那兒傻等著,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仍不見人影,不由心中暗惱,忖道:“莫非有人存心消遣我麼?”
驀地,一道灰影如閃電一般飛落在他的麵前。
“‘哀牢一怪’你還認得我麼?!”袁秋嶽沉聲道。
上官麟上下打量著如叫花子般的袁秋嶽,道:“小子,你是何人,可是你引我來此地的麼?”
袁秋嶽冷哼一聲,道:“上官麟,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半年前星月山莊的血案你莫非忘了麼?”
“哦!你是當日逃走的袁天義之子袁秋嶽麼?”上官麟喝問道。
袁秋嶽一措銀牙,道:“正是!”
“嘿嘿,小雜種,四處尋你尚且找不到影,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如此休怨我心狠手辣。”上官麟話音未落,“天寒血筆”以在手中,大喝一聲直取袁秋嶽“膻中”“天突”“印堂”三大穴道。
袁秋嶽亦抽出一根烏黑的鐵棍側身讓過三筆。“八麵玲瓏驅鬼瘋魔棍”已告出手。
刹時,筆來棍去,金鐵交鳴,兩人殺在一處。
上官麟筆法渾熟招法驚人,袁秋嶽鐵棍神威氣勢磅礴。但見筆影棍風交錯盤纏,挾帶著風雷之聲,卷起漫天黃土,鬆樹的枯枝被兩人的兵器勁風掃得紛紛掉落,真是驚心動魄的一戰!
“哀牢一怪”成名多年,功力匪淺,一對“天寒血筆”罕遇敵手,殺人無算,不知多少武林高手被刺穿咽喉喪掉性命。而袁秋嶽不但有家傳的絕學,又習得“窮神”“餓鬼”獨步武林的駭人武功,因此連戰百招仍未分出勝負。
袁秋嶽見久不得手,不由大急,忙施展“神蹤九衍”身法,一招“風襲萬物”,鐵棍向上官麟肩頭掃去。
上官麟心中暗驚,“天寒血筆”一招“廻風舞柳”,措身迎了上去。
“奪”的一聲,血筆封住了鐵棍,但袁秋嶽的身子卻如幽靈一般在半空一蕩,第二棍閃電般的擊向上官麟的天靈蓋。
上官麟足踏“淩虛步塵”步法慌忙躲開,哪知袁秋嶽的身形在半空旋風般疾轉,連換七個方位,第三棍又擊了過來。
“哀牢一怪”做夢也未想到袁秋嶽的武功會如此詭異驚人,慌亂之中雙足一點向後倒翻出去,但腳尚未著地,一根不及兩尺長的鐵棍竟脫手飛出,擊在他“氣海”穴上。
“啊——!”一聲慘叫,上官麟的身軀自半空落下,滿口鮮血狂噴,“天寒血筆”也落在地上。
袁秋嶽這招名曰“奪魄追魂”,乃“八麵玲瓏驅鬼瘋魔棍”中的一記絕招。
此招須已“神蹤九衍”身法,將敵逼至無法變換身法之時,再以獨門手法將鐵棍拋出,擊敵要穴!施招者非但要內功高深,而且出手果斷,身形迅捷多變,方可致敵死命!
但見上官麟驚駭地望著袁秋嶽,臉上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他用沙啞的聲音道:“……‘窮……神’‘餓鬼’……你……你是‘窮神’‘餓鬼’的徒弟麼?”
袁秋嶽緩步走了過去,說道:“不錯!上官麟我來問你,我爹爹他如今怎麼樣了?”
上官麟又吐了三口血,麵部扭曲,好一陣方道:“他……業已……自……自儘了……”
“什麼?!”袁秋嶽聞得此言猶如五雷轟頂,他痛苦地敲擊著自己的頭,瘋狂的嘶吼著:“不!不!爹爹他不會死的,不會的!上官麟你胡說,你胡說——!”
上官麟已說不出話了,永遠無法再說話了!
夕陽。
映紅了天邊。
袁秋嶽呆立在那裡,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像。
深秋的風,吹落一片片枯葉,更令人感到無邊的蕭索與淒涼。
不知過了多久,袁秋嶽才如同自噩夢中醒來,他沒有流淚,他現在隻想流血!
他從上官麟的屍身上拔出烏黑的鐵棍,擦乾血跡插在腰中,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小鎮走去。
天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袁秋嶽走入一家客棧,向夥計道:“快給小爺尋一間客房。”
夥計見袁秋嶽雖是叫花子打扮,但口氣不小,便不敢怠慢,做出一副笑臉,道:“小兄弟來的真巧,本客棧剛好還剩下一間客房,若是再過片刻,恐怕……”
“夥計!給本姑娘一間上房。”
一個鶯燕般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袁秋嶽與夥計同時回首觀瞧,但見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走了進來。
夥計朝那女子一欠身,道:“哎呦,這位姑娘來得不巧,最後一間客房已被這位小客官要了,請姑娘移玉步另尋一家客棧吧。”
那女子似未聽見夥計的話,上下打量袁秋嶽一番,一撇嘴,自囊中取出一錠十兩銀子,不屑地道:“小叫花子,這銀子是施舍給你,那間客房本姑娘要了。”說完將銀子丟給袁秋嶽。
袁秋嶽將銀子接在手中,看了看冷笑一聲,道:“姑娘出手好大方,我小要飯的真是受之不起,不過我有一言要對姑娘說,不知你願不願聽。”
那女子睜大一雙眸子道:“什麼話?”
袁秋嶽一背手,道:“姑娘如肯滾出這家客棧,我會給你紋銀五十兩!”
“臭要飯的你找死!”那女子聞言怒叱一聲,揮起纖纖玉手一招“雨打殘荷”,以七成功力向袁秋嶽擊去。
袁秋嶽見那女子掌力渾厚不敢輕敵,正欲躲閃,猛然客棧外麵射入一道白影,飄然落至他的身前,與那女子對了一掌。
“砰”的一聲,那女子與來人各退了兩步。
袁秋嶽定神一瞧,那人竟是一位十歲上下的小道童。但見這小道童身著道袍,頭束純陽巾,足蹬十方鞋,身後背著一柄鬆紋古劍,站在那裡眨動俊眸,渾身透出無比的聰慧之氣。
小道童負手故作一副老成的樣子,道:“無量佛!這位仙姑可是‘百毒妖姬’邱彩雲麼?”
那女子見小道童說出話來乳聲乳氣,偏又裝作長者的模樣,不覺暗自好笑,竟忘了他便是接了自己七成功力一掌的人,但見她淡笑者道:“不錯,本姑娘正是‘百毒妖姬’,不知小兄弟是誰家的孩子,跑來此處作甚?”
小道童平日裡最不願彆人將他當作孩童看待,一見“百毒妖姬”張口便犯了自己的忌諱,心中惱怒,小嘴一撅撤出身後的鬆紋劍,一招“風起雲湧”幻起一片劍影攻向邱彩雲。
“百毒妖姬”過於輕敵,竟未防及小道童有此一招,“嘶”的一聲,衣袂角居然被劍鋒掃斷。
“小兔崽子你找死!”邱彩雲盛怒之下取出“遮天泣鬼幡”,挾帶著風雷之聲,朝小道童劈頭打去。
“朋友,快退!”小道童一拉袁秋嶽的手向後倒飛出去。“呼”的一聲,方才兩人立身之處已被黑霧籠罩,四下裡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惡臭!
袁秋嶽驚得一吐舌頭,道:“好毒!”
小道童道:“這便是蜀中唐門的‘遮天泣鬼幡’,已失傳多年,不知怎的落入她的手中,此幡雖不及二尺,但若被幡風掃中,頃刻間便將化為血水!”
袁秋嶽聞言怒視著“百毒妖姬”道:“兄弟,你說這毒婦還能讓她活在人世上麼?”
小道童道:“不能!”
袁秋嶽道:“那我們一同廢掉她如何?”
小道童頷首道:“正合我意。”說著自腰間取出一柄烏黑的拂塵來。
“百毒妖姬”見兩個孩子竟將自己視為掌中之物,不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揮起“遮天泣鬼幡”正欲攻擊,猛見小道童手中的拂塵不禁臉色大變,瞪大雙睛道:“小子,你這‘墨玉拂塵’自何處得來?”
小道童哼了一聲,道:“當然自來處得來。”
“這麼說你便是武當掌門的九齡師弟,‘小洞賓’淳於靈囉?”邱彩雲忙問道。
“不錯!”小道童神氣十足地答道。
袁秋嶽暗吃一驚,未想到這小道童的輩分會如此之高,竟是武當掌門人的師弟,難怪他小小年紀武功便非比尋常。
但聞邱彩雲嬌聲道:“哦,你便是俠名遠播的‘小洞賓’,真是失敬、失敬!”
“呸!我又不是三歲的頑童,你少拿這些話還支應我!”“小洞賓”冷聲道。
邱彩雲因顧忌武當掌門與“小洞賓”手中的墨玉拂塵,一時不敢發作,陪著笑臉道:“淳於小道長,方才未識得真顏,因此有所冒犯,萬請恕罪!”
“小洞賓”道:“萬請恕罪?適才若非我們躲得快些,恐怕早已化成血水了!不過你既已認錯,我們便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交出‘遮天泣鬼幡’,便可饒你不死。”
“呀呀呸!小牛鼻子你也太過狂妄了,我不過是賣武當老道一個麵子,你當我‘百毒妖姬’怕你不成!”邱彩雲再也抑製不住怒斥道。
“呦喝!”“小洞賓”道:“如此看來,你是自尋死路,那好,今日道爺我便送你一程!”
“百毒妖姬”平日裡驕橫跋扈,甚少有人敢招惹她,此番卻遭兩個乳臭未乾毛頭小子的欺辱,怎不令她惱羞成怒?她怒叱一聲,“遮天泣鬼幡”一招“斷江截流”,迅逾疾風般的朝“小洞賓”攻去。
“小洞賓”絲毫不懼,一抖墨玉拂塵,施展“伏魔三十六式”與邱彩雲鬥在一處。
刹時間,客棧之中毒氣彌漫,白霧茫茫,勁風呼嘯,狂飆襲襲。袁秋嶽從旁靜觀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惡鬥。
怪異的是,“遮天泣鬼幡”所發的毒氣,與墨玉拂塵的白霧相遇竟瞬間化為無形,這使“百毒妖姬”銳氣大減。
兩人約鬥了百餘招,“小洞賓”額上已現出了汗珠。他的拂塵雖能克毒,但他畢竟年紀尚幼,哪能與成名多年的“百毒妖姬”相持過久?漸漸的淳於靈已守多攻少,處於下風。
袁秋嶽見“小洞賓”已然不支,便抽出鐵棍喝道:“淳於兄弟莫慌,容我祝你一臂之力!”話音未落,人已施展“魅影三幻”身法,揮起鐵棍朝邱彩雲麵門擊去!
“百毒妖姬”正暗自欣喜,猛見袁秋嶽的鐵棍如風雷電閃一般,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心中大驚之下忙側身閃避,尚未立穩身形,袁秋嶽卻瞬間消失遁形,不見了蹤跡。這一下使邱彩雲怔立當場,她正呆木之際,“小洞賓”的墨玉拂塵則迅捷的擊向她的粉頸。
那邱彩雲忙定了定神,微曲身形揮幡掃向“小洞賓”的左肋,未等攻到,便覺腦後一股寒風襲來,匆忙間虛晃一步避過袁秋嶽腦後一擊,撤幡回身向上一撩,疾點他的“會陰”要穴。
袁秋嶽一提真氣,身子再度拔起二尺,猛的運功於掌心,朝邱彩雲虛空拍了一掌。
“百毒妖姬”未想到自己一招“舉火燎天”非但未傷到袁秋嶽,反而被人在半空還了一記劈空掌,猝不及防之下,背心處遭掌風掃中。
“噔噔噔……”邱彩雲踉蹌出七八步才算立穩身子。但與此同時,“小洞賓”的墨玉拂塵已然攻至,“噗”的一聲,塵絲重重的拂在她的胸膛上,將其擊倒在地。
邱彩雲麵色慘白,一連噴出三口血來,她掙紮著爬了起來,用驚駭地目光望著眼前的兩個孩子,眼角與眉心因劇痛而不斷抖動。
袁秋嶽走上前道:“‘百毒妖姬’,你還有何話可講?”
邱彩雲一措銀牙,怨毒地道:“好小子,算你們狠,我‘百毒妖姬’絕不會放過你們!”話音未了,人已橫空向屋外掠去,同時掏出“炎陽煉魂迷天沙”拋向“小洞賓”與袁秋嶽。
“快躲!”“小洞賓”大喝一聲,猛揮墨玉拂塵,並與袁秋嶽向兩側閃避開去。“呲”的一聲,兩人方才立身之處已被黑霧籠罩,青磚地麵也讓毒沙燒得變了顏色。待等煙塵消散,“百毒妖姬”已逃得無影無蹤!”
“唉——!”“小洞賓”頓足道:“真可惜,讓這毒婦跑掉了,不然……”
“不要緊的。”袁秋嶽收好鐵棍,道:“日後有的是機會殺她,何必急於一時,再說她如今傷的不輕,讓她難過幾日也好。”
“嗯!言之有理!”“小洞賓”摸著下巴道。
袁秋嶽道:“這次多虧兄弟你的援手,才戰敗了邱彩雲,在下袁秋嶽真是不勝感激!”
“小洞賓”道:“袁兄何必多禮,那‘百毒妖姬’曾毒害了不少武林同道,我早就打算誅除此江湖禍患了。今日若非你我聯手,也很難輕易取勝與她!既然我們能合力退敵便是有緣,不如尋一家酒樓開懷暢飲一番如何?”
“這個自然求之不得。”袁秋嶽欣然說道。
兩人相視一笑,攜手攬腕大踏步出了客棧。待人已走遠,那夥計自桌底爬了出來,自語道:“我劉老三不知哪年修來的福分,今日竟見到了神仙……”
距客棧不遠有一座“雲溪酒樓”。
袁秋嶽與“小洞賓”並肩而入,落座後吩咐小二上一些拿手好菜,又點了一壇當地的村釀,兩人痛痛快快的吃喝起來。
“小洞賓”邊吃邊道:“不瞞你說,我淳於靈平生最痛恨的便是那些武林毒婦,可惜我武功低微,又人單勢孤,否則我非將那些為惡江湖的壞女人們全都鏟除!”
袁秋嶽一拍桌子道:“沒錯,想我袁秋嶽所見之女人個個蛇蠍心腸,歹毒萬分,我的尊師也敦囑我說,天下沒有一個好的女人,尤以武林女子為惡更甚!如我習成絕世武功,定將大開殺戒,把那些十惡不赦的女人一一誅絕!”
“小洞賓”道:“袁兄傲氣淩雲令小弟佩服萬分,你我二人一見如故、誌同道合,如袁兄不棄,我願與兄長結為異性兄弟任何?”
“好啊!”袁秋嶽聞言大喜,道:“此生能與靈弟結為手足,實乃我平生之大幸,今後我二人一起行道江湖,斬妖除惡,定能揚名於天下!”
“大哥!”
“靈弟!”
兩個孩子的小手緊握在一起,臉上現出真誠的笑容。
“來,大哥,我敬你一杯。”“小洞賓”道。
“乾!”
兩人連飲數杯後,袁秋嶽忽問道:“靈弟,你不在武當山清修,跑到這荒僻的小鎮所為何事?”
“小洞賓”道:“大哥莫非不知道‘映血劍’的事麼?”
袁秋嶽道:“略有所聞,但詳情卻不知曉。”
“小洞賓”道:“我此番便是為了‘映血劍’才瞞著師兄私自下山來的。”
“哦?”袁秋嶽問道:“那‘映血劍’到底有何魔力,能引得這麼多武林人物前來爭奪?”
“小洞賓”道:“大哥有所不知,那‘映血劍’乃是‘吸血瘋魔’所遺留下的通靈神器,百餘年前,他仗恃這柄神劍,所至之處血能漂杵,便是那‘邛崍冤魂’也望塵莫及!”
“有這般厲害?”袁秋嶽驚問道:“這麼說《泣鬼神笈》上的武功也比不上‘吸血瘋魔’的武功高了?”
“那是當然。”“小洞賓飲了一口酒道:“聽聞‘吸血瘋魔’的武功是從一部《血經》奇書上得來,而那部驚天地、泣鬼神的武學寶典,乃是仙人所遺留在人世的天書,因而誰若修成上麵的武功,必將功參造化,成為陸地神仙!”
袁秋嶽道:“那柄‘映血劍’與《血經》如今落在何人之手?”
“小洞賓”道:“這便不清楚了。”
袁秋嶽想了一想道:“那麼消息是如何傳遍武林的?|”
“小洞賓”遲疑了一下,道:“聽說是有神秘人傳書與各大門派,消息才不脛而走。”
“哦?”袁秋嶽一蹙眉峰,道:“這傳書者到底是何人,他將這重大消息四處散播居心何在?”
“小洞賓”沉吟了一下,道:“是呀,他明知爭奪的人越少,得到的機會便越大,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難道他是呆傻了不成?”
袁秋嶽道:“以我之見這其中必有蹊蹺,極有可能是一個圈套,甚至是可怕的布局!”
“小洞賓”一舉杯道:“大哥,不管怎樣,這個熱鬨我們應該去湊一湊的,也許一個機緣巧合,能僥幸得到那柄‘映血劍’也未可知,來飲酒。”
兩個孩子的酒量委實淺了些,沒喝幾杯有了醉意。二人相攙回到客棧,那夥計見兩位“神仙”去而複返,忙將他們讓入客房,並伺候安寢,才敢離開。
翌日清晨,袁秋嶽先一步醒來,他見“小洞賓”仍在沉睡,便沒有吵醒他,獨自一人走出房門。
猛然,他朝自己的頭狠敲一下,自語道:“我做事怎生不分輕重緩急,連師父指派的事情都給忘得乾淨,延緩太久不歸,師父們定然為我擔心。”
“仙爺怎麼起的如此之早?”夥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袁秋嶽道:“你來得正好,我恰巧有事差遣你去辦,說著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並給他耳語了幾句。
夥計接過銀子道:“仙爺,買這些東西用不了這許多銀兩。”
袁秋嶽道:“剩下的就算打賞你的。”
“多謝仙爺、多謝仙爺。”夥計拿著銀子笑著飛奔出去。
回至客房中,“小洞賓”業已醒來,他見袁秋嶽自外麵進來便問道:“大哥如何不多睡片刻?”
袁秋嶽道:“靈弟,此番我是奉師父所差,出山來購置些過冬之物,適才我已遣那夥計就近妥辦了。”
“哦!大哥,你瞧小弟真是好生糊塗,竟連大哥師尊的仙號都不曾問詢。”“小洞賓”搔首道。
袁秋嶽道:“我的兩位尊師便是丐幫長老‘窮神’‘餓鬼’。”
“是他們!”“小洞賓”驚問道:“我聽聞他們是丐幫的叛逆,現如今正遭到丐幫女幫主‘笑麵女乞’的追殺!”
袁秋嶽憤然道:“不錯,但我師父是遭那惡女人的陷害,才被迫逃離君山的!”他隨將“七巧神丐”如何染病,“窮神”“餓鬼”四處尋醫,“笑麵女乞”用毒計謀篡幫主之位詳儘講與“小洞賓”。
“小洞賓”聽罷之後一握拳道:“真未想到這毒婦居心如此險惡,不殺此賊天理不容!對了,這次爭奪‘映血劍’的機會想必丐幫絕不會錯過,‘笑麵女乞’也極有可能親自趕來這裡,說不定能借此良機,將其合力鏟除也未可知!”
袁秋嶽道:“靈弟說的沒錯!如讓我碰到她,不但要在武林群雄麵前揭穿她的嘴臉,而且還要割下賊婦的首級,掛在丐幫君山總壇的‘摩雲柱’上,以昭示天下!”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
“誰?”袁秋嶽起身道。
“是我。”夥計應聲而入,但見他手裡端著一個梨木托盤,道:“兩位仙爺,一早還沒用飯,這是小的特意準備的可口粥菜,請二位賞臉品嘗一下。對了,適才仙爺吩咐的事,我已置辦妥當,如果需要車馬,我也叫人侯在那裡了。”
袁秋嶽上前接過飯菜,感激地道:“多謝小二哥費心!”
夥計嗬嗬一笑道:“仙爺不必客氣,有事儘管吩咐小的,小的隨時在外伺候著。”說完躬身退出,將門關靠。
袁秋嶽道:“靈弟,咱們一起隨便用些吧。”
“嗯。”“小洞賓”應了一聲,起身來到桌前,同袁秋嶽一道用起飯來。
袁秋嶽拿起筷子隨意吃了幾口,道:“靈弟,我如今總算明白何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了,我隻不過隨意打賞那夥計一點銀子,他便伺候的妥妥當當,真是……哎呦!”
“小洞賓”見袁秋嶽突然捂住肚腹倒了下去,不由大驚道:“大哥你怎麼了?大哥你……哎呦!”“噗通”一聲,淳於靈也倒了下去。
“咣當”,門被猛地推開,夥計笑著走了進來。他見袁秋嶽與淳於靈都倒在地上,不由冷笑幾聲道:“呸!憑你們兩個蠢貨也妄想對付‘笑麵女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話畢,隨手摘下頭頂布帽,露出一頭如雲的秀發。
倒在地上的袁秋嶽驚道:“百毒妖姬!”
“不錯!”
“小子,沒想到吧?你與這小牛鼻子打傷了我,便以為沒有事了麼?嘿嘿,告訴你,你們已中了我的‘萬屍毒蠱’,很快便會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了!”
袁秋嶽聲色俱厲,怒叱道:“邱彩雲,你這毒婦!有膽子就給小爺一個痛快,否則有朝一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好你個小畜生,死到臨頭還敢口吐狂言,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哼!看本姑娘如何先將你大卸八塊吧!”言罷“嗖”的一聲抽出一柄雪亮陰寒的尖刀,朝袁秋嶽的左臂斬了下去!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血花飛濺,一條血淋淋的左臂落在地上。但令人吃驚的是,這條左臂並非袁秋嶽的,而是“百毒妖姬”自己的!
邱彩雲被一隻小手快速點了多處麻穴,“噗”的一聲癱倒在地。
袁秋嶽適才見“百毒妖姬”一刀斬來之時,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目,此時睜開眼瞧看,不由笑了起來。原來出手傷了邱彩雲的竟是“小洞賓”。
淳於靈扶起袁秋嶽,道:“大哥,你沒事吧?”
袁秋嶽驚異地望著“小洞賓”道:“靈弟,你難道沒有中毒?”
淳於靈笑道:“我‘小洞賓’何許人也,豈會著這種下九流女人的道?”
袁秋嶽道:“靈弟,那你是如何識破她身份的呢?”
淳於靈扮了一個鬼臉兒,道:“我右手小指甲上,嵌著一個‘血潭靈犀’獨角所琢磨而成的試毒針,方才我暗試了一下,竟然變成紫黑色,可見飯菜之中必是遭人下毒,我算準那下毒之人定然在門外窺聽,便索性來個將計就計,以便伺機將其擒住!”
袁秋嶽道:“那你為何不及時知會大哥一聲?”
淳於靈道:“我若稍有異動,必將打草驚蛇,哪裡還捉得住這個毒婦?”
袁秋嶽苦笑一聲,道:“靈弟,真有你的,不過如今我已中了那‘萬屍毒蠱’,恐怕……”
淳於靈道:“大哥儘可放心,那蠱毒之解藥必在邱彩雲身上,我這就為大哥取來。”言訖,將袁秋嶽攙扶到床上,而後走至“百毒妖姬”的身畔,將她全身細搜了一遍。
袁秋嶽道:“靈弟,可有解藥麼?”
淳於靈笑道:“大哥,這下我們可謂因禍得福了!”
袁秋嶽問道:“此話怎講?”
淳於靈將搜出之物悉數放在床頭,道:“大哥你來看,這便是毒震寰宇的‘遮天泣鬼幡’,還有這個便是傳說中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氣死閻王草’,這是長白山‘千年龍參’,這是‘鬼華佗’的療傷聖藥‘九轉歸元丹’,還有‘暗器老祖’哥舒天宸的‘萬蝗弩’,這些皆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無上瑰寶!至於剩下的瓶瓶罐罐,我想除了毒藥便是解藥了。”
袁秋嶽亦是興奮無比,道:“靈弟,多虧你機智過人,不然休說這些寶物了,恐怕此時連命也保不住了!”
淳於靈笑了笑,遞給袁秋嶽一個白玉瓶子,道:“這便是‘萬屍毒蠱’的解藥,大哥快些服下。”
袁秋嶽接玉瓶將蓋子打開,頓時一股惡臭自瓶中飄散出來,他不由得一蹙眉道:“靈弟,你會不會搞錯了,這解藥為何如此腥臭?!”
淳於靈道:“大哥有所不知,這解藥乃是勾漏山一隻虯龍所流的涎水,因而稱為‘天龍玉涎’,雖然腥臭無比,但卻是‘萬屍毒蠱’唯一的克星。”
袁秋嶽歎了口氣,道:“看來我隻能勉為其難將它喝下了。”
淳於靈道:“大哥莫愁,這‘天龍玉涎’也是寶物,隻須飲下兩滴即可解毒。”
袁秋嶽將瓶中汁液滴了兩滴在舌尖上,頓覺得如同烈酒入喉一般,舌根麻癢、腹內翻滾,“嘔”的一聲,一口汙濁之物吐了出來。
“大哥是否好受些了?”淳於靈忙問道。
“不錯,這龍涎果然有奇效!”袁秋嶽摸了摸肚子道。
淳於靈一指“百毒妖姬”,道:“大哥,你說我們如何處置這個毒婦?!”
袁秋嶽緩緩下了床,走至邱彩雲麵前,但見“百毒妖姬”麵色慘白,傷處仍在汩汩淌血,那樣子到真有幾分可憐。
淳於靈跟上前道:“這毒婦絕不可留在人世,否則必將貽害武林!”
袁秋嶽點點頭,彎下腰自斷臂的手中取下那柄寒氣森森的尖刀。
“不,不——!”
“百毒妖姬”驚懼地叫著。她試圖掙紮起身,奈何穴道受製,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
袁秋嶽冷聲道:“邱彩雲,你將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言罷,手起刀落,血光連閃。淒厲的慘嚎之後,赤紅的尖刀被拋在地上。
“八塊,正好八塊,真痛快!”淳於靈雀躍著道。
袁秋嶽看了看滿地血水與碎屍道:“靈弟,此處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裡為妙。”
淳於靈應了一聲,將得來之物包裹起來,留下一錠銀子,與袁秋嶽悄然離開客棧。
兩人來到僻靜之處,淳於靈道:“大哥,你我下一步要前往何處去?”
袁秋嶽道:“我們先將山中所需之物辦妥,然後趕回‘九曲洞’,將‘映血劍’之事告知兩位師父,看老人家們是否有其它吩咐。”
淳於靈道:“那好,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身。”
山路上,兩小輪換挑擔,終於來到“九曲洞”前。
袁秋嶽舒了口氣,道:“靈弟,我們到了。”
淳於靈輕拭了一下額角的汗,道:“大哥,這裡便是‘九曲洞’麼?”
袁秋嶽道:“不錯,此洞曲折多變,須數次回轉方能抵達深處,洞的儘頭恰是山腹中央。”
淳於靈道:“哦,真是妙極,洞內必然有趣的很,大哥快些帶我見識一下。”
袁秋嶽展顏一笑,道:“靈弟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怎麼還像頑童一般?”
兩小相視笑了起來。
猛然——
袁秋嶽的笑聲戛然而止,問道:“靈弟,你可聞道什麼氣味沒有?”
淳於靈見大哥神色有異,忙止住笑嗅了片刻,道:“嗯,沒錯,確實隱隱有股怪味。好像是——血……血腥,對了,是血腥味!”
袁秋嶽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因為這血腥味便是自洞中飄散出來的。
“師父!”袁秋嶽急喚一聲,飛身朝洞中奔去。淳於靈見此情形,也疾步追了進去。
洞壁兩側有可燃半年不熄的天竺奇蠟,因而洞內一切儘可一目了然。
袁秋嶽轉眼間便衝到“九曲洞”的儘頭,但隨即被那慘絕人寰的景象驚呆了。
但見“窮神”已是身首分家,一顆人頭被人用鐵釘楔在石壁上,四肢亦被齊根砍下,丟落滿地。殘軀斜臥,一顆人心已被剜了出來,胸前僅剩下一個血淋淋的洞。
“餓鬼”的情形比“窮神”還慘,身子被倒懸在石壁上,五臟六腑、心肝腸肚遭利器絞得稀爛,自腹中流散出來濺落滿地。雙眼、雙耳皆被剜割下來,用一根箭鏃穿在一起,並與他的那雙大破鞋一同插入石縫之中!
嘔吐,袁秋嶽開始嘔吐。
淳於靈追了進來,見此情形也禁不住掩住鼻口,閉上雙睛,不忍再看下去。
“啊——————!”
猛然,袁秋嶽像一隻發了瘋的狂獅,揮動著拳頭朝石壁上猛擊起來,石壁頃刻間被拳勁擊出一個半尺深的大洞,他的雙手鮮血直流,將碎石染紅,但仍是不肯停手。
淳於靈沒有勸阻,因為他知道袁秋嶽需要發泄,儘情發泄那心頭的悲憤與怒火!
不知過了多久,袁秋嶽才恢複了神智,停下手來,他趴伏在“窮神”的屍身上放聲痛哭,一邊流涕著,一邊如癡如狂地自語道:“師父,你們死得太慘了,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師父,你們在天有靈告訴嶽兒,嶽兒誓死也要為你們報仇雪恨,我定要將那個惡魔揪出剁得粉碎,而後啖其肉、飲其血,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師父,嶽兒再也不能承歡尊前,今生沒有機會報答兩位老人家的授業恩德了!師父——————!”
袁秋嶽悲憤過度,哭死過去。淳於靈急忙上前,取出銀針在他人中穴上刺下。待醒來後見到“窮神”的屍身,禁不住再度失聲慟哭!
淳於靈見袁秋嶽雙目儘赤、神情恍惚忙勸慰道:“大哥務必節哀,人既已逝哭也枉然,為今之計是先要讓二老入土為安,然後我們合力查出凶手,再做定奪!”
袁秋嶽聞言這才止住悲聲,道:“靈弟,依你看會是何人下的毒手?”
淳於靈苦笑一聲道:“小弟一時也沒有頭緒,不過以洞內情形看來,凶徒武功必是高不可測,以二老的武功而論,竟然連逃遁的機會都沒有,可見其手段何等高明。此外從二老死狀來看,這人定然與二老有著深仇大恨,否則也不會施以如此凶殘的手段。依我想來,此人必是耳目眾多,試問這‘九曲洞’位處荒山,人跡罕至,若無千百手下,諒他縱有通天本領也絕難尋到此處所在。還有最後一點,經我細細觀之,此人行凶之後似乎在這洞中搜尋過什麼重要之物,你我如能知其目的為何,便不難從中尋找出凶徒的蹤跡。”
袁秋嶽聽完淳於靈一番話後似有所悟,道:“靈弟,你所言不錯,由這些線索我可斷言那凶手一定是丐幫女幫主‘笑麵女乞’,惟有她試圖追殺二老滅口,而且丐幫眼線遍布天下,沒有人能躲得過他們的追蹤,至於她要找尋的東西,一定是師父盜出來的丐幫幫主信物鐵筷子!”
淳於靈道:“想必不會錯了。大哥,既然尋到疑凶,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袁秋嶽一措銀牙,道:“我們先安葬了師父,而後殺上君山總壇,誓要與那毒婦拚個你死我活!”
淳於靈道:“大哥,不可!”
“為何不可?”袁秋嶽一凝眉道。
淳於靈道:“大哥試想一下,那凶徒武功之高連你師父尚且不是對手,你冒然前去豈不是自尋死路麼?如依小弟之見,咱們應暫忍一時之痛,把握眼前難得機遇,先傾儘全力爭奪那上古神兵‘映血劍’,習成《血經》上的武功,這樣方能與‘笑麵女乞’殊死一搏!”
袁秋嶽沉思良久,不禁長歎道:“唉!靈弟所言句句在理,當下也惟有如此行事了。師父!徒兒無用,武功低微,目前無力為你們報仇,求師父在天之靈護佑嶽兒奪得《血經》,習成絕世神功,以便早日手刃仇人,為師父討還血債!”說完起身來到一個石縫前,從中取出那裝有鐵筷子的竹筒。
秋風吹動兩個孩子的衣袂。
“九曲洞”前立起了一座新塚。
“窮神”“餓鬼”被合葬在一起。
袁秋嶽與淳於靈身上披著麻衣跪在塚前。
“呱呱”,天空盤旋著幾隻寒鴉,不時傳來那淒慘的鳴叫,令人有種悲涼的感傷。
不知過了多久,袁秋嶽才拭乾了腮邊的淚水,起身道:“靈弟,我們走,待日後誅殺了‘笑麵女乞’那女魔,再來祭拜師父!”
淳於靈又磕了一個頭,道:“兩位前輩在天有靈,我淳於靈一定傾力幫助大哥得到‘映血劍’,為你們報此血海深仇!”言罷,轉身拉起袁秋嶽的手道:“大哥,我們起程吧。”
袁秋嶽邁步離去,沒有回頭,但他的心中不停地發出一個聲音:“師父,我會很快回來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