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噪音擾亂了林異的思路,那身份信息與邪異吟唱的交融聽得他越來越煩躁,他感覺他周圍的環境正在發生某種扭曲,隨著亡者碑林的吟唱,他感覺那種扭曲感就像是一個漩渦一樣包裹了他。
在這個漩渦裡,無數詭異的事物就像絲帶一樣環繞漂浮,透過絲帶的間隙望出去,他看到一條扭曲徘徊的鵝卵石道路,那條路從霧氣之中蜿蜒而來,一點點地延伸過朦朧的霧氣,抵達了他的漩渦之前。
【我叫林異!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我正在前往宿舍樓的鵝卵石道路上……】
亡者碑林那邪惡的複誦聲忽然穿透了漩渦,落到了他的耳中。
與此同時,他發現漩渦外麵的鵝卵石道路就像是傳送帶一樣運動了起來,那種詭異的變化,一時間讓他分不清是鵝卵石道路在一點點地被旋渦吞噬,還是那個旋渦正在沿著鵝卵石道路前進……
終於,他看到前方那稀薄的霧氣裡出現了一道扭曲的人影,不,不是一個人影,而是兩個。
像是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在前進。
「那是什麼……?」
他仿佛忘卻了所有,那一刻他隻想著過去看一眼那個背著人的背影。
正當他的念頭出現的時候,那旋渦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快速接近前麵的背影,並一下子就衝破了某種無形的桎梏,讓得林異一個不小心撞到了那個背影上……
那個背影……
很熟悉很熟悉,尤其是那個著裝打扮,似乎是……
正在這時,林異聽到前麵的背影發出了他的聲音……
“亮子啊亮子……你如果真的聽得見我的話的話,就趕緊整點奇技淫巧自保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乾澀和艱難,而下一刻,林異便見到前麵的“那個人”在說話間,不經意間瞥見了他……
他看到了“他”。
不,或者說,“他”看到了他!
兩個林異,在這時候對視在了一起!
「背影‘林異’」的瞳孔狠狠地收縮了一下,而林異越是猛地震驚了一下!
與此同時,,林異的視線掃到了「背影‘林異’」的手腕,那隻手表的確是在“他”的手腕上,而是表上的時間赫然是——21:26。
「這……?!等等,這是……?!」
林異的心臟仿佛要被一雙無形的手掌拽了一下,
我叫林異!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我正在前往宿舍樓的鵝卵石道路上!
他的腦海裡又一次浮現出了這句話,但這一刻某個詭異的邏輯鏈悄然閉環,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5月8日晚,他跟魏亮從教學樓返回宿舍樓,途中魏亮似乎是去了意識,然後他就背著魏亮向宿舍樓趕去。
途中,他們的時間出現了問題,那時候他發現背著的魏亮背上還有一個人。
而這個人……
他媽的是現在的這個他?!
現在的!這個!5月10日,19:56分離開了b組2班的——他?!
時間被扭曲了!
【我叫林異!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我正在前往宿舍樓的鵝卵石道路上!】
【我叫林異!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
【我叫林異!我……】
亡者碑林的聲音通過旋渦不斷地侵蝕著他的意識,那漩渦裡的無數條彩帶赫然就是亡者碑林的無數張麵孔!
「可是……」林異恍惚之間像是想到了某種漏洞,「可是5月8日21:26的那個時間點並不存在啊!」
「真實的時間,應該是……20:58!」
那一天晚上,他的時間發生了拉伸,他跌落到了某種是錯亂的時間維度裡去,實際上那個那個點就是20:58,根本就沒有到21:26!
所以,他是怎麼出現在那個不存在的時間段裡的?!
不對!
還是不對啊!!
時間是線性的,現在的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那個時間段裡的?!
時間扭曲?
扭個雞毛!
亡者碑林貼臉開大,給他乾這兒來了?
難道亡者碑林能夠能夠在時間線上搞事情?
可……這裡麵的聯係是什麼?有什麼邏輯嗎?
而且……5月8日那個,他分明記得魏亮背後背著的那個東西不是自己,而是一個麵目扭曲的偽人同學啊!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林異掀起思維風暴的時候,「背影‘林異’」的手臂變得虛幻透明了起來。
在那一種透明的視覺效果之中,另一個有些虛幻卻又有些真實的帶著手表的手腕,緩緩出現,而在那隻手表上,石英手表的指針還在充滿規律的走動著,而時間是——20:58。
沒錯,這一幕發生在5月8日,如今再度上演,下一刻就應該是當時的“他”脫離圖層,回到這種的鵝卵石道路上去。
那……他呢——5月10日19:56分的他呢?
他會去哪裡?
他不知道。
但他很快就發現,彼時的“他”似乎並沒有及時醒悟過來。
什麼情況?
「‘我’被困住了?」
林異心頭駭然,當初可不是這樣的啊!
「怎麼跟我過去的經曆不一樣?」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又開始響起亡者碑林的吟唱聲,這種讓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像是從某個極為遙遠的、被遺棄的殘破世界裡傳來的聲音。
恍惚之間,他仿佛能夠看到一些扭曲的畫麵,一群古老而詭異的生靈在某個海浪滔天的遺棄孤島上圍繞著篝火跳動著某種邪典的舞蹈,進行著某種邪惡的儀式,他們撕心裂肺地唱著令人精神崩潰的禱詞,那禱詞在維度之間穿梭,被未知的力量撕碎,最終與亡者碑林的聲音混合在一起,變成了那種枯燥又乾澀的、嘶啞又邪異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古老的聲音:
【「i avgrunnen av tke og er fortate sjeler fanto」!!!】
【「i avgr……unnen av tke……og er fortate…… sjeler…… fanto」!!!】
(戒諭:在霧和暗的深淵裡,迷失的魂靈追逐幻影)
旋渦般回旋的光帶裡,亡者碑林裡的無數偽人同學都被拉長了身子,像海草、又像眼鏡蛇群般擺動著腦袋和身子,它們在扭曲的時間裡縱情高歌,邪惡的戒諭透過它們的咽喉被引導到了林異的耳中。
極致的詭異、極致的狂躁、極致的癲狂!
“嗬……”
“嗬嗬嗬……”
林異的喉嚨間開始發出低沉的聲音,他感覺體內的血液也跟著不受控製地沸騰了起來,他弓起了身子,像個即將發出攻勢的獵豹,可他的不知道的敵人究竟位於何方。
隨著亡者碑林的不斷吟唱,他口中的“嗬嗬嗬”也逐漸開始更加低沉的“咈咈咈”,血色的蒸汽隱隱從他的毛孔之中蒸騰了出來,像是一股風暴般忽然在他的身邊……
與此同時,一道空靈的詭異的小女孩的笑聲,也是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嘻嘻……”
隻有一道簡單的笑聲,但那聲音的清晰度卻超越了亡者碑林的禱詞與那些吟唱聲。
那些蒸騰的血色蒸汽猛地一滯,林異那弓起的脊背上,也像是被涼水澆到一樣僵在了那邊。
小女孩的笑聲……?!
哪怕林異可以對一切置之不理,可無法無視這個笑聲!
這是締法師投影的笑聲!
他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左手,締法師烙印下去的秘紋,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點亮了,在這旋渦之中熠熠生輝,而更讓他感到恐懼與駭然的,則是他突然發現,那銜尾蛇戒竟不知怎麼地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左手之中!!!
締法師的笑聲與銜尾蛇戒的出現,讓他的腦袋像是被暴力浸入了冰水之中一樣清醒了過來。
亡者碑林的吟唱聲與禱詞戒諭再也無法侵入他的意誌——開玩笑,當你直麵猛虎的時候,腳邊那幾條獵犬吠得再響亮,你也無心顧及了。
那些瘋狂的聲音原本已經讓林異即將暴走,可現在他卻詭異的變得冷若冰霜。
他的手腕微微轉動,手表的表盤對上了自己的視線,清醒的頭腦也實時帶給了他全新的思考。
從剛被亡者碑林0幀起手貼臉開大開始,他的節奏就陷入了被動,儘管他一直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可由於節奏太被動,一直沒能冷靜下來思考過什麼。
直到現在。
「有問題,從剛才起就有大問題!」
「這種感覺……這種跌落圖層之後,時間被扭曲的感覺……很不對勁!」
原本他就感覺自己的遭遇有點像是什麼,可就差臨門一腳般怎麼也想不起來,直到剛才聽到了來自於小女孩的笑聲,看到了締法師的秘紋,他才驚覺醒悟——這種感覺,是不是所謂的「時間放逐」?
儘管他沒有經曆「時間放逐」,但從字麵意思來感受,他的遭遇,或許與「時間放逐」還蠻像的。
扭曲的時間唯獨,崩壞亂接的時間……可不就像是一種閹割版的「時間放逐」嗎?
當這個念頭浮現出來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到了手表的表麵上——19:56。
一分鐘都沒有多走!
「還在那個時刻!」
林異陡然驚覺,原本陰雲繚繞的大腦像是被一道閃電劈過,大半的黑暗被撕裂,明亮的光隨之落下。
他在光中閉上了眼睛。
亡者碑林形成的漩渦隨之而消失,5月8日的“他”也跟著緩緩消失,在消失之前,“他”手腕上定格在了21:26的刻度逐漸虛化,最終變成了20:58……
林異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前是黑板上的擺鐘,擺鐘的時間刻度是19:56。
——這是他按下本把手離開教室之前,因為處於某種靈光一現的本能反應而看向擺鐘的那個時刻。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時間回退到了這一刻?
還是說,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都是他在看到這個時刻時,因為靈感的突然爆發,而在他的腦海裡“推演出來”的某種還未發生的未來?
在他遲疑的時候,門把手發出的「哢噠」一聲把他驚了一下。
他看過去,卻發現事情不對。
他印象裡是看完了時間後摁下了門然後離開了教室,可……似乎他看時間和摁下門把手是同一個時刻?
侵入教室的霧氣和陰冷的水汽,讓他不著痕跡地跌落了圖層,被選入了時間的漩渦之中?
「嘭!」
他推上了門。
霧氣被門頁夾斷,消散前最後的幻影,像是虛幻的人臉在發出邪惡的微笑。
“‘我叫林異!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我正在前往宿舍樓的鵝卵石道路上……’”
林異喃喃地嘀咕著亡者碑林0幀起手時的吟唱聲,回想著5月8日時遭遇及亡者碑林時的畫麵,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如果亡者碑林的“機製”與時間有關,那麼剛才兩段築夢般的經曆是不是應該存在某種聯係……?
鵝卵石道路……?
「我不在鵝卵石道路上,我應該在教學樓……」
「不對,我是在教室裡,等等,教室?!」
「教室!」
林異的眼中猛地閃過了一道璀璨的光。
「如果我剛才要錨定自己,那麼我應該說什麼?」
我叫林異,我的學號是x0230506098,我在教學樓b組2班的教室裡。
【我在教學樓b組2班的教室裡。】
「亡者碑林想要錨定我的位置!」
「它們本質上還是想要侵入教室,而我隻不過是它們侵入教室的某個媒介!」
「這個媒介可以是彆的體驗生,可以是體育生,也可以是我!」
「任何人都可能被影響,隻不過那些承受力差一些的,可能直接就被亡者碑林同化成了它們之中的一份子,而我這種承受力比較強的就成了它們滲透的媒介……」
亡者碑林虎視眈眈,但林異不可能不出去,電光火石之間,他想到了一條對策。
於是他重新按下了門把手,將那教室的門推開,然後以極快地速度出了教室,來到了走廊裡。
他一出去,門外的狂風就裹挾著暴雨衝刷到了他的身上,像破碎的浪花一樣差點將他掀翻。
他掃了一眼門牌,確認是「b組2班」之後才將那門重重地帶上。
與此同時,亡者碑林那陰冷的氣息重重地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築夢裡經曆過的一切,似乎原封不動地降臨到了他的身上,亡者碑林那一顆顆腦袋就像是葡萄一樣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把他包裹了起來。
【我叫……】
“我叫宋人投,我的學號是x0230503075,我正在從教學樓去食堂的路上!”林異忽然高聲開口,暴力打斷了亡者碑林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