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樓所在的圖層是一個類似於南北極的極夜環境，無儘的黑暗籠罩著整個世界，而在那黑色的天空之中，有著一個黑色的太陽。
那個太陽幾乎看不清樣貌，隻剩下了一輪淡淡的金邊，勾勒著它的輪廓。
他還想到了締法師的房間裡似乎也有著一幅畫……
無儘的海岸線，黑色的潮水、古老而陰森的城堡、從海洋深處彌漫出來的灰霧、厚重的雲層，以及……金色輪廓的太陽。
「太陽」，似乎在藝術樓圖層裡有著極深刻的指向性意義。
小賣部老板003卻沒有就「太陽」或是餘燼的話題進行過多的闡述，而是繼續說道：“灰燼滲透到這裡，其本身的超凡特性已經被磨滅得差不多了，但就算是僅存下來的這一星半點，對於生命體而言，都具有毀滅性的傷害。”
林異張了張嘴，光是一點餘暉就有這麼可怕的效果，那「太陽」本身的位格，又該是何等的恐怖？
“但是……”小賣部老板003說道，“灰燼本身並不存在毀滅性，它對於生命體的毀滅性，隻是因為生物體無法承載它的位格而導致的崩潰與自焚，任何單位一旦沾染灰燼，如果無法在有限的時間內將位格提升至灰燼的水平，就會被灰燼燒儘。”
“力量本身就是如此。”
“不止是「灰燼」，最簡單的藍綠色氣息就是這樣。”
“能夠承受與適應，你就可以成為體育生或者藝術生，承受不了，就會變成偽人、雕塑或者是夜行種。”
“歸根結底，也就是因為灰燼本身的位格太高，高到了尋常的生命體根本無法觸碰而已。”
“因此，所謂的承載也好、掌控也罷，其實都是一種不知全貌的庸人給出的妄想。”
“灰燼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何適應灰燼、掌握灰燼，並最終……超越灰燼。”
“‘超越灰燼’？”林異震撼無比，“超越灰燼的話……是什麼？”
小賣部老板003的視線落到了「葬體」之上，在「葬體」之中的某處，正浮動著些許暗淡的金光：“如果將灰燼使徒的狀態比作是考公，那麼上岸的含義就是指的踏入「至高審判」途徑。”
“這條途徑真的存在？！”林異失聲驚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神之領域」拿來欺騙袁大頭與牧大賢的信息，或許就是真的？
“真的存在，隻不過知道的人很少罷了。”小賣部老板003道，“你也不用多想，在整個校區裡，知道的人也就隻有幾位守夜人、我，以及「校長」那個坑比了，並且，根本不存在流傳出去的說法。”
“「至高審判」這條途徑，隻有踏上去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文字無法記錄這條途徑。”
“一旦記錄下來，這個記錄本身就會成為一種強大的汙染，就像病毒一樣，一旦蔓延開來，幾乎沒有人可以承受。”
林異抿了一下嘴，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裡的便簽本。
他完全能夠理解小賣部老板003的話，他感覺他的便簽本就完全能夠適用這一條。
“所以，「灰燼使徒」上去就是「至高審判」，你們每個人都曾是「灰燼使徒」？”林異問道。
小賣部老板003道：“可以這麼理解。”
“難怪你可以驅逐那個「灰燼使徒」……”林異露出恍然之色，小賣部老板003的位格在那家夥之上，能夠驅逐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小賣部老板003卻道：“不過那個「灰燼使徒」是個例外。”
“啊？這又是什麼意思？”林異不解。
“它是「灰燼使徒」那個途徑在校區裡的投影。”小賣部老板003說道，“就像三維的球體，如果進入二維就是一個圓，當初利用袁大頭和牧大賢布置儀式的組織，在校區裡撕開了一道口子，使得「灰燼使徒」的途徑從未知的緯度投影到了這裡。”
“那投影所形成的「灰燼使徒」，可以稱為「元祖型灰燼使徒」。”
“就像吸血鬼的血統那樣，它能夠壓製其他所有的「灰燼使徒」，拋開戰力不談，位格上的壓製是絕對的。”
“位格壓製……”林異沉吟道，“那遇到它的話，隻能逃？”
“隻能逃。”小賣部老板003沒有否認，“或者，你掏出「至高審判」級彆的東西來對抗它。”
“比如金色氣息？”林異詢問道。
小賣部老板003看穿了林異心思：“金色氣息沒問題，但前提是你能夠運用自如，關鍵時候要是掉鏈子，那可是神仙難救。”
林異這會兒明白了，難怪他的骨骼金身不懼灰燼燃燒，這金色氣息淬煉出來的玩意兒，位格固然也是不得了。
“那我暴躁一點，真要遇到了逃不掉的話，不要血肉了，直接抄起骨架還跟它對毆得了。”林異心說沒想到布魯克竟是我自己。
但布魯克或許還沒有林異變態，這家夥腦子裡想的是右手把左手的臂骨拆下來當武器用……
“你的創意很好。”小賣部老板003被林異的想法驚到了，“絕境之下，你可以逝世。”
“我怎麼感覺你的吐音有點怪？”
“沒有，我是說絕境嘛，到時候可不需要管那麼多了，不是嗎？”
“那倒也是……”林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說，「灰燼」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性？”
小賣部老板003琢磨了一下，然後保守的說道：“硬是要說的話，灰燼裡的超凡特性應該就隻剩下了「淬煉」與「感知」吧……”
林異問道：“是我理解的那種淬煉與感知嗎？”
小賣部老板003道：“差不多了，沒彆的意思了，「淬煉」就是可以不斷提純超凡力量，這就好比體育生能夠讓自身的氣息變得越來越藍，你可以讓你體內的超凡力量無限接近灰燼，當然這麼做一不小心就會讓你提前燃燒起來……”
“而「感知」就比較玄乎了，當你燃燒起來的時候，你的意誌能夠超越時間，像「築夢」一樣，迷失到在灰燼使徒的那條途徑裡，感受其他灰燼使徒身上所流經的時間……”
“很玄乎是吧，經曆過你就會知道了。”
“等你不是「灰燼使徒」了，就進不去那條途徑了，所以要是有機會的話，還是值得‘淺嘗輒止’的。”
林異沉默不語，眉頭微微鎖起。
他本想問問校區裡那個「灰燼使徒」的信息，但小賣部老板003已經告訴他了。
他本想問問袁大頭和牧大賢那個事件的真相，但小賣部老板同樣告訴他了。
整體事件，他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順著小賣部老板003的目光，看著「葬體」裡疑似老默心臟的光斑：“老默他……大概要多久才能夠重生？”
“要一段時間。”小賣部老板003說道，“我也不是神仙，不能像用藕救哪吒那樣組裝起來吹口仙氣就好對吧。”
“況且，這次的材料位格非凡，運氣好的話，老默或許可以踏入「至高審判」途徑。”
“「至高審判」！”林異忍不住驚呼了出來，“他會成為「守夜人」嗎？”
“那倒不會。”小賣部老板003罕見地抿了一下嘴，補充道，“非但不會，他的行動還會受限於食堂區域，屬於是閹割版的「至高審判」吧……”
“e……”林異忍不住撓了一下頭皮，心說老默的技能怎麼都是閹割版，這麼下去豈不是可以稱之為默公公了……
“沒記錯的話，你快要離開校區了吧？”小賣部老板003問道。
“啊？”林異不知道小賣部老板003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的意思是，在你離開之前，估計看不到老默恢複如初了。”小賣部老板003說著，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記得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到現在已經是第五天了。”
“第五天？”林異愣了一下，“這本來就是我入校的第五天啊……等等，你是說？！等等！！你……你5月6日晚就見過我了？！”
林異努力地回憶了一下，然後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一道朦朧的身影。
大概是他跟魏亮去上廁所的時候，他恍惚之間在回廊儘頭的朦朧陰影裡看到過一道轉瞬即逝的身影。
他至今還記得那種感覺，陰冷邪異、恐怖又帶著某種讓他說不上來的味道……
那道身影就是小賣部老板003？！
“碰巧見到了而已。”小賣部老板003道，“因為你跟那個家夥在一起，所以我一下子就記住你了。”
“‘那個家夥’，你是說亮子？”林異問道。
問出這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是猛的一跳。
魏亮還說他教學樓、食堂、宿舍三點一線，老老實實遵守規則度過的七天——啊不，五天加神誌不清的最後兩天的。
他都沒進小賣部，怎麼會讓小賣部老板003有那麼深刻的印象呢？
“那個家夥……挺會折騰的。”小賣部老板003點到即止，卻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你真想知道什麼，可以問他。”
“呃……我倒是也想來著，可他什麼也不說。”林異撇了撇嘴。
小賣部老板003道：“他會說的，隻是現在時機還不到。”
“老板，你……是不是跟亮子很熟？”林異忽然問道，說出這句話後，他就緊緊地盯著小賣部老板003那藍寶石般的眼睛。
然而，他卻從小賣部老板003的眼中看不出什麼異常。
“見過幾麵，那個家夥把小賣部搞得一團糟，要不是他溜得快，我肯定把他逮著給我打掃。”小賣部老板003的神色十分平淡。
可林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要不是他溜得快】
不是？小賣部老板的意思是……魏亮，在他的手中，逃脫了？！
而且從【見過幾麵】來看，好像言外之意是，每一次都被魏亮成功逃走？
我勒個福生魏亮天尊啊！
這已經不能用“奇技淫巧”來解釋了吧？
而小賣部老板003，是去找魏亮的時候發現他的？
“那你那個時候怎麼不叫住他？”林異問道。
小賣部老板003搖了搖頭：“沒有必要。”
林異心說要是亮子在這裡，高低給你豎一個大拇指，然後補一句“你人還怪好的撒”。
小賣部老板說著，徐徐轉身，開始離開這片「葬體」所在的這片區域。
林異見狀，將那注意力從「葬體」的這上抽離，然後跟上了小賣部老板003的腳步。
“喔對了。”小賣部老板003忽然刹住了車，林異差點撞上，但還是扭到了一邊。
“怎麼了？”
小賣部老板003折返到了「葬體」跟前，然後伸手按向了「葬體」。
「葬體」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像是沸騰的液體一樣激烈地蠕動了起來，同時發出那種高頻、尖銳的嘶吼聲。
可小賣部老板003不為所動，隻是冷漠地低吟了一聲：
“「engler gr r ikke avveie」……”
這音節好似透著難言的魔力，猶如實質化的諭令般落到「葬體」的身上，山嶽般大小的「葬體」立刻平靜了下來，然後那無數的屍體便開始扭曲，隱隱像藤蔓一般向兩側分開。
最終，「葬體」裂開了一道漆黑又深邃的縫隙，一條沾滿了油汙般濕滑粘液的肉枝從黑暗中緩緩浮現，像是觸手一般探了出來。
在肉枝的尖端，好像還卷著什麼東西。
那肉枝一邊蠕動一邊延伸，最終來到了小賣部老板003的麵前，接著它緩緩鬆開，那纏著的東西就帶著一些液體落到了小賣部老板003的掌心裡。
一根骨頭。
一根漆黑的骨頭，一頭像是球狀的鼓包，一頭像是折斷的尖刺，整體上看起來像是一根燒焦的黑炭，骨頭表麵布滿了歪七扭八的金色銘文，像是初學者用簡陋的筆法刻上去的痕跡，勉勉強強構成了一些古怪的文字。
那文字像是秘紋，又不太像，比起林異所見識過的那種秘紋，這文字看起來過於接近他所熟悉的某些篆文了。
小賣部老板003轉身，將這個布滿了銘文的骨頭遞到了林異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