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遠遠地看著前來赴宴的賓客,這些人身著盛裝並戴上了動物麵具,胸口彆著名牌,在花園間談笑風生。
即便做了簡單的偽裝,但要辨認其中一些人的身份並不困難:阿爾薇拉夫人漂亮的金發,索菲的活潑多話與她豐富的肢體語言,迦爾文近乎誇張的身高……這些都是極易辨識的特征。
肖恩整個下午都沒有出現。
赫斯塔正在沉思,忽地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時維克多利婭的手剛好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不去猜謎嗎?”
“算了,感覺挺無聊的。”赫斯塔轉過身,和維克多利婭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不過我想問問,那個叫索菲的姑娘是什麼來曆?”
“來曆?”維克多利婭凝神想了想,“之前聽司雷講過她是維爾福妹妹的女兒,因為索菲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車禍去世了,所以維爾福夫婦把她抱來自己撫養。雖然名義上是侄女,但實際上和女兒差不多吧——你不是說不想離她們太近嗎,問這個乾什麼?”
“……也沒什麼,”赫斯塔隨口道,“就是覺得這個名字仿佛在哪裡聽過。”
“你是什麼時候進的預備役來著?”
“463&nbp;&nbp;年。”
“哈哈,難怪……你們基地的老事務官也叫索菲,索菲·莫利,還記得嗎?她應該是在你進基地後不久就調離第三區了。”
赫斯塔想了一會兒,也恍惚想起仿佛是有這麼個人,但印象不深。
“她有點纏著我的意思……多少有點煩。”赫斯塔輕聲道。
“你說誰?老索菲還是小索菲?”
“當然是現在這個。”
維克多利婭輕哼了一聲,笑著道:“索菲好像一直想當博物學家吧,前幾年還跟著科考隊一起出了宜居地去荒原實地考察,下半年去核心城念的專業好像也是這方麵的……現在身邊突然出現了這麼多去過荒原的水銀針,人家肯定想認識一下,聊一聊什麼的,你也彆太介意了吧。”
赫斯塔感覺聽到了重點,“那要花不少錢吧?”
“當然了,像她們這樣的人去一趟荒原,花銷百萬起步——但這有什麼了,維爾福有的是錢,他自己又不用。”
維克多利婭說著,抓起放在桌上的單筒望遠鏡,對準了遠處露天宴席上的人群。
“上周維爾福做完了遺產公證,如果他死了,一半的農場、莊園都即刻歸於索菲的名下,剩下的留給阿爾薇拉和喬伊。再加上索菲自己父母那邊好像還有一筆遺產,這些年也沒動過……”
維克多利婭眯著一隻眼睛,“有時候真是羨慕這種人生啊,生在金山上,自己還有個前途無量的興趣愛好。”
此刻,在維克多利婭鏡頭的另一端,盛裝的阿爾薇拉夫人像中午那樣手握香檳杯與銀匙。
她輕輕敲動杯盞,周圍的人們就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望向她。
在燭火與燈帶之間,戴著燕子眼飾的阿爾薇拉正講述著什麼,周圍的人不時發出一陣笑聲,氣氛是那麼地融洽。
這景象讓維克多利婭看得有些著迷,甚至對阿爾薇拉夫人生出了幾分敬意。顯然,正是這個女人將她的勇氣傳遞給了維爾福和唐格拉爾兩人——即便死神的鐮刀近在咫尺,即便未知的威脅時刻高懸,人依然可以對生活做出自己的選擇。
是在不可終日的惶恐中慘淡度日,還是坦然麵對命運無情的毒箭,不放過眼前每一瞬的生之歡愉?
……這份篤定和淡然,實在迷人。
突然,維克多利婭眼前的視野變得昏暗——赫斯塔起身站在了她的麵前。
“我聽說有一個叫肖恩的水銀針也加入了這次作戰。”
維克多利婭放下望遠鏡,“是,怎麼了?”
“具體是需要他做什麼?”
“一些技術方麵的支持,他在這方麵好像挺有經驗。”
“這個人在蓄意接近索菲,你知道嗎?”
……
入夜,赫斯塔一個人在宅子裡轉悠。
此前,她花了大概半小時的時間同維克多利婭講述自己少年時期與肖恩的恩怨,維克多利婭聽得十分詫異——肖恩之所以通過審核加入到這次作戰中,是因為他近五年的行為表現都屬優異,而且就這段時間的相處而言,他確實顯得非常可靠,不管是在技術上,還是人品上。
她不能想象肖恩有過一段這樣的過去。
這一點也讓赫斯塔感到驚奇。
這幾年她沒怎麼關注肖恩其人,這個人在哪兒,在做什麼……與她毫無關係。然而,今日和維克多利婭聊起肖恩,赫斯塔才發現此人的形象已經脫胎換骨。
他“聰明、勤奮、心思細密”,唯一的缺點就是“膽小,還有點不善言辭”,所以“很少離開宜居地,也幾乎不與迦爾文以外的人長久往來”,但人“似乎還是不錯的”。
肖恩真的改過自新了嗎?
赫斯塔對這一點不抱任何期望。
這一切不僅僅來自過去在基地的那點不愉快,每當她回憶起剛剛得知莉茲死訊的那段日子,憶起那個在烏連的早晨,肖恩帶著一份谘詢記錄,哆哆嗦嗦地來到自己跟前,說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話,她都感到一陣惡寒。
她在許久以後才真正意識到其中的惡意。
如果今日肖恩在索菲乃至維克多利婭眼中都是一個前途可期的青年才俊,那似乎隻能說明他比從前更加懂得怎麼在人前偽裝,也更加理解其他人所期待、喜愛的形象是什麼模樣。
原本赫斯塔還有更多的話想同維克多利婭談,不過遠處的宴會似乎出了什麼岔子,有哭喊聲突如其來地打破了那份其樂融融的氛圍。
維克多利婭提出晚些時候再談,她得先去宴席那邊看看,赫斯塔欣然應允。
而後,她就開始在這間空落落的大宅裡轉悠,在管家的陪同下,赫斯塔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參觀著這裡的房間。
沒過多久,她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管家出去看了看,又很快回來,說那是宴席上的賓客們,外麵下了雨,大家趁著雨勢不大,此刻已經全都回到了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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