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件人:多娜<dnna.ahgas@trisiè.>
日期:19/10/4623
收件人:*****<*****.ahgas@trisiè.>
郵件標題:來自核心城的問候
親愛的簡:
你最近過得還好嗎?我現在正坐在前往烏連的火車上給你寫信。在核心城待了一周,現在才有了一點閒暇。
這將近一周的核心城之行安排得相當緊湊,我們這支不到二十人的隊伍,先後經過了十幾次的檢閱。除了一些我們叫不出名字的聯合政府官員接連出席,還有好幾位 ahgas 的高層也以虛擬投影的方式參與。他們似乎要拍一個什麼紀錄片,剛好我們這一屆趕上了。
雖然這裡繁文縟節一大堆,但我還是覺得不虛此行。簡,你也一定要親眼來核心城一趟,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透過輕軌的車窗,看見這個城市的第一眼——
一座座巨大的、灰蒙蒙的建築拔地而起,你第一眼幾乎看不見窗戶,它們就像接連不斷的墓碑,佇立在深秋的濃霧中。
地麵的街道上看不見行人,也沒有車流,像一座廢棄的死城。我們在懸於空中的車廂裡靜坐,像一群不合時宜的來客,正在深入死神棲居的腹地。
我一直在往窗外看,在水泥森林中偶爾會出現一兩座空曠的公園,它們讓我想起以前在阿斯基亞的光景,可是那些青蔥翠綠的草坪上沒有人,紅白相間的跑道也空空蕩蕩,隻有一些形狀詭異的紀念碑佇立在公園中心,它們大都是銀色的,少部分是與周圍建築一樣的灰暗色。它們充滿了對稱的美感。有的像鹿角,有的像羽翼——或者說是一雙伸向天空的巨手。
可當輕軌從地麵駛入地下,一切又恢複了我們所熟悉的世界的樣子——就像我們的地下基地那樣,這裡的地下車站有著光潔的白色幕牆和一塵不染的地板。當我們依次將車票投入檢票機以後,我們手邊的幕牆上就出現了色彩鮮豔的道路指示信息。
這裡到處都是履帶,到處都是電梯,它們組成了一張巨網,將整個核心城的地下車站網羅其間。但它們又偽裝得那樣好,以至於很多人在履帶啟動的瞬間都跳了起來。
從我們下車的車站到下榻之地,我估算了一下我實際邁步的數量,可能還不到兩百步?同行的愛蓮娜——就是之前和我們一塊兒學歌的那個女孩子,說這地方看起來簡直不像運人的,而像是運送機器的。
她這麼一說,我倒真有幾分這種感覺。站在傳送履帶上的時候,所有人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大家沉默著,茫然地望著前方,任由腳下的履帶將自己帶到不同的車廂入口,像極了一個個製作考究,精美到足以亂真的仿生人。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我一有空閒時間就往外跑,拍了很多照片,在隨行者的介紹裡,我才知道那些像墓碑一樣聳立的高樓並沒有廢棄,它們大都是辦公樓或生產車間,而且也並非沒有窗戶——隻不過和高樓的體量相比,那些細而窄的狹窗就像是混凝土的一條紋理。
我本來想申請到建築外的地麵上看看,結果申請批下來了,時間卻不夠了,隻能作罷。在核心城最內側的一棟高樓裡,我看到了母城的輪廓,本想拍下來也給你們看看,但那裡不能攝影。
母城和我想象中的形象相去甚遠,它的外表看起來就像一顆橢圓形的卵,就像一粒滴落在地麵的水銀。據說在母城浮現後不久,這層看起來薄如蟬翼的外殼就自行張開,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空腔,將母城覆蓋。
母城內有專門的維修機器人針對這層外殼進行巡檢,每當發現潛在壞點,它們會自行向城內的車間報備、生產、而後進行更替。
直到去年,第三區才第一次成功複刻了一個維修機器人,它的外形像一隻鰩魚,隻是沒有尾刺,在檢修的時候,它會將自己緊緊吸附在母城的外殼上,通過探測不同區域進光量的變化來進行診斷。
這層保護殼能極大減輕極端天氣帶來的負麵影響,隻可惜我們至今也未能完全理解它背後的技術原理。
在聽到這些介紹的時候,我覺得很感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這像是一道文明的隱喻——我們現有世界的一切都建立在這十六座母城上,它精確、複雜,蘊含著我們難以企及的力量,但它本身又是如此神秘脆弱,充滿未知,危若累卵。
核心城裡還有一些博物館,同樣因為時間關係,我沒能把它們全走一趟,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再來,如果能和你們一塊兒,就更好啦。
今天就寫到這裡吧。
希望你一切順利。
多娜
(見鬼,我剛剛又敲下了原來的名字……要習慣一個新名字真的好難)
19/10/4623
——
發件人:多娜<dnna.ahga@trisiè.>
日期:25/10/4623
收件人:*****<*****.ahgas@trisiè.>
郵件標題:才知道你在訓練呢!
親愛的簡:
我前幾天還在奇怪,你怎麼一直沒有回信,今天和圖蘭閒聊的時候才知道你的 24 周特訓已經開始了,祝賀你!
我前天剛剛入職,結果今天就遇上了警署和社保局同時罷工,除了少數必要人員仍在執勤,其他人都去遊行了。要和我辦理交接的那個老頭子根本找不到人,我沒想到來這兒的第一件事就是寫投訴郵件……不過這樣一來,我這幾天剛好有時間靜下心來閱讀以前的卷宗,勉強不算壞事吧。
烏連這個地方臨近南部內海,雖然沒有從其他大區直接駛來的郵輪,但也是運輸要地,尤其這裡盛產葡萄酒,所以比譚伊要繁華,街上的老房子都五顏六色的,好像童話小鎮。
前天我第一次見到我在烏連的同事們時,他們都很震驚,並對水銀針如此明目張膽地使用童工表示譴責——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和他們解釋清楚我們的工作機製,包括我們理論上25歲就能退休這件事,大家的態度忽然又變得很羨慕。
我好像是第一個被派到這裡來的水銀針,這裡的人不太關心與螯合病有關的事,他們的生活節奏很慢,每周隻工作 35 小時,每年有一個月左右的帶薪休假,除此之外,部門裡還有一個已經成擺設的調休製度——如果你當周工作滿 40 小時,那麼下一周的周五也納入周末假期,可以多休一天。
他們管這叫大小周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