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狄癩子的,自然是應辰。
他殺了狄癩子,便沒有半分拖遝,離開事發之處,隻是沒有回返赤水崖中,卻又把方向一轉,回到了雲舟坊市。
他在坊市中轉了幾圈,不動聲色走進一條暗巷,尋到了一間隱藏頗深的店麵。
櫃台後,是兩個等人高的紙人,單薄的身子直挺挺站著,兩靨抹著鮮豔的紅,雙眼卻是幽幽空洞,瞧著頗是有些滲人。
發覺有人入內,兩個紙人頓時齊齊望來,其中一個便張開口。
它的嘴巴,似是剪子裁開的,也不知怎麼發出的聲音,便詢問道:“有客官登門哩,不知客官要做什麼生意?”
應辰打了個稽首,問道:“聽說此處,可以破解納物袋的禁製。”
這世上的修行人,數不勝數,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不死,也沒有人希望自己死後,一身財物都淪落到他人手中,因此大多人的納物袋上,都會布有禁製。
狄癩子的納物袋也是一般,他的納物袋禁製,其實與應辰相同,都是赤水崖地界最常見的樣式,內裡有著數十個節點,隻要以法力按照特定順序走過一圈,便能夠把禁製打開。
隻是可惜,應辰既不知曉狄癩子如何設置的順序,也不懂得如何破解,隻能選擇求助他人。
所以應辰才連夜折返回來,因為他深知曉,殺人這等事兒,最是需要雷厲風行!而事畢後,則是需要消聲匿跡。
若不趁著現在,趕緊‘銷贓’,便必須要等到風聲起了又落之後——那卻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說話的紙人聞言,微微側身,說道:“你的生意。”
另一個紙人似乎沉默寡言一些,隻是晃了晃腦袋,說道:“客官拿出來便是。”
應辰麵不改色取出狄癩子的納物袋,緩緩放到櫃台之上。
這個納物袋上,其實有著赤水崖的符紋,雖然聽聞對方從來不管閒事,但是應辰依然隱隱提起了心。
不過紙人無動於衷,隻是抓起納物袋,腦袋晃了又晃,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觀察什麼,過了約有一刻鐘的功夫,便見納物袋上有極細微的光華一閃。
紙人將納物袋放回櫃台,開口便道:“一塊靈石!”
這個價格,實在不便宜了。
應辰有些肉痛,掏出這自己僅餘的錢財,放在櫃台之上,兩個紙人立即露出詭異笑容,齊聲唱道:“謝客官!”
應辰一言不發,取了納物袋也不去看,便跨步出了這家滲人的店。
這時,兩個紙人收起笑容,話多的那個便忽然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我赤水崖的人。”
“那又如何?這殺人的,可不定也是門人呢。”另一個紙人卻又晃了晃腦袋,說道:“多收了錢,便算給他報仇了罷。”
……
店裡的交談,應辰自是不知。
不過這一行擔了什麼風險,他卻是十分清楚的,出了那條暗巷,才算微微鬆了口氣。
他沒有在雲舟坊市逗留,趁著夜色再次下了山,又乘鬼駒一路疾奔,徑直回到了赤水崖中。
繞著人少的路,回到自己院落,應辰便不假思索點起了火,一把扒下畫皮,丟入其中。
區區一張畫皮而已,雖然到他手中,也才短短兩日,不過應辰並無半分吝惜。
一同燒掉的,還有一身黑衣,殺狄癩子的人,便算徹底消失在了世間。
應辰知道,這並不是天衣無縫,但是赤水崖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弟子,而且是死了的弟子,大動乾戈。
何況狄癩子還是個沒有什麼潛力的貨色,做到這樣已足夠了。
收拾好了首尾,應辰這才悠然回到室內,打開了狄癩子的納物袋。
隻是匆匆一瞥,應辰的嘴角便禁不住,掛起了一絲笑意。
這狄癩子,真不是白當的狗腿子,身家竟是如此豐厚!
應辰數了一數,靈石便有超過十塊,符錢倒是反而少些,七七八八散落著,似是平日零碎之用。
單隻這些,便已經應辰的損失統統彌補回來,身家還要翻上一番不止,這叫應辰如何不喜?
“果然,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難怪總有些人,願把腦袋懸在了腰上,去做那等劫掠之事。”
應辰自言之餘,不禁搖了搖頭,心中告誡自己,萬萬不可沉浸於這種發橫財的快感中。
因為太過凶險!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這種事情做得多了,不定何時狠狠栽上一個跟頭,便把小命也給栽了進去。
他平了念,便把狄癩子的財物一一理清,用不上的,譬如狄癩子的衣物,外門弟子的令符,便處理掉——
狄癩子的令符之中,自是還有宗門貢獻,但是宗門貢獻並不能互相轉讓,留著隻是平添隱患而已。
做完了這些事,應辰便安安心心修煉了兩天。
第三日,他又到講業壇去,聽了一次宗門的課,似乎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安分修行。
直到第五日,仍未聽聞什麼風聲,應辰才往丹房走了一趟,買來了年份、藥性合適的青芝,又置辦了一個平平無奇的丹爐。
如此,煉‘三芝月華散’的準備,便算齊全了。
正式開始之前,應辰又把那一十二本藥書翻開,認認真真過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遺漏,便開始依照藥方上的要求,開始炮製藥材。
他把藥材一一分類,或以清水浸泡,或以小火烤炙,或切,或搗,或碾……用了整整一個白天,才把藥材全部炮製完畢。
之所以用了這麼久,第一是因有些藥材,比如青芝,便要以清水泡上整整六個時辰之後,才能研磨成粉。
第二是因應辰初次嘗試,即使是在心中模擬過了無數次,依然出了不少錯漏。
第三,則是因為‘三芝月華散’的藥方中寫明了,要將所有炮製好的藥材,放在月下汲取足了月華,才能正式開爐。
應辰忙活了近一整日,總算將所有藥材準備完畢,在月色下一一擺開,最後,蓋上一張畫好的符紙。
汲取月華,沒有修行人的手段幫助,藥材本身自是做不到的,否則早就成了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