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應辰也頗覺意外。
但他不是畏首畏尾的人,既然人已到了此處,且行且看,從容應對就是。
不過應辰落座下來,頓時就隻剩下陳敞一人,還在那裡呆呆站著,好不尷尬。
好在此時,場中忽有一人開口說道:“好了,陳敞也彆杵著了吧——”
話至一半,他還側首向著餘道靜道:“省得被陳師姐知道,以為我們不看顧他,還要拿他取樂呢。”
說罷,就朝身旁指了一指,示意陳敞坐下。
陳敞頓時如蒙大赦,口中道著謝師兄,在應辰對麵的桌尾盤坐下來。
應辰默然看著,若有所思。
看來陳敞在餘道靜這一眾人眼中,地位並沒有那麼的低,是因為那那人口中的‘陳師姐’?
“嘿。”應辰正思索,那杏眼兒的師姐,忽然搖了搖蔥白的手,將他喚回神來,說道:“應辰,對吧。”
應辰有些意外,應了聲是,這師姐便作出了好奇模樣,問道:“我聽說,你才煉氣四重的修為,如今見了,可與傳聞不一。”
“是韜光養晦,還是進境飛快?”
應辰在同期弟子中,都是藉藉無名之輩,怎麼可能傳到這些人的耳中?顯然是打聽過了。
他眉目微動,沒有掩飾什麼,隻道:“閉關了一段時日,僥幸有所得。”
“哦?”師姐的杏眼兒,透出笑意,說道:“我先天道的修士,可沒有相信‘僥幸’二字的。”
應辰打了個哈哈,師姐也未介意,隻是道:“不久之後,就是小考,師弟這樣的進境,都足矣得上上考了。”
說著,她從桌上拿起兩個酒杯,一個遞過應辰手中,笑道:“預祝師弟名聲鵲起。”
應辰接過酒杯,內裡已經倒有酒水。
他隻瞧了一眼,便也舉起杯來:“承師姐吉言。”
言罷,酒水入口,頓時化作火線直衝肺腑,有綿綿靈氣蔓延開來,應辰幾乎立即便感到了有微微醉意生出。
“好酒。”他不禁道。
師姐微微一笑,隻道:“這是我們‘白骨會’獨有的四骨釀,若在外頭,師弟可嘗不到。”
白骨會?
這個名頭,應辰不曾聽說,但他知道赤水崖中,存在著一些結社組織,通常是些相熟的弟子,為了‘互幫互助’,聯合創辦而來。
雖然在赤水崖這樣的環境中,說道互幫互助,似乎是個笑話,但若換個說法,標同伐異、齊心牟利……那便不難理解了。
若是應辰所料無差,白骨會應當就是以餘道靜為首的這些人,構成的結社組織。
可惜師姐似無多說之意,他也識趣沒有多問。
恰是這時,殿堂中的氣氛,忽然熱烈了起來,一下便引去了不少目光。
應辰循聲望去,見殿堂上的那明月,有兩位舞劍的仙子飄落下來,竟然較量起了劍法——
這‘仙子’一脫離明月,那種以假亂真的鮮活之感,頓時便弱了幾分,紙人模樣,變得十分明顯,但是動作卻沒變得呆滯,反而更加迅猛起來。
紙人飄飄,劍也飄飄,你來我往,竟打出了一種精彩紛呈的感覺。
桌上有人笑道:“哈,又是這個把戲。”不過語氣之中,卻是透出興致。
應辰更加意外,因為他在紙人的較量之中,真的看出了赤水崖劍法的路數。
這時他忽聽聞師姐說道:“這是常有的節目。”
應辰微微側首,見師姐的目光,也在看著堂中‘比劍’,不過話顯然是說予他聽的:“他們把法力,附在紙人身上,借著紙人登台,既顯露了法力操控的精妙,也能展示自身技藝。”
“當然,也助了興。”
師姐回過首,笑吟吟道:“師弟初來乍到,也可考慮露上一手。”
應辰頓時便感覺到,桌上有幾道眼光,再度落在自己身上,又是熟悉的打量,戲謔。
“這算什麼?”他微微眯起眼,心中念轉:“審視,還是考校?”
他成思量,師姐卻又輕飄飄的,說道:“若不方便,倒也不必強求。”
應辰收回思緒,露出微笑,答道:“有何不便?”
這時,堂中紙人比劍恰好落幕,一方敗陣,一方得勝,場中有人哈哈大笑,有人讚歎精彩,有人哄鬨起來,問道還有何人願意助興。
應辰也不接聲,隻是忽的指尖一敲桌麵。
明月之上,頓時便有一陣箏樂之聲起調,仿佛高山流水,淙淙而下。
緊接,便是琴、笙、琵琶,各種樂器銜上,如把繪卷徐徐展開,頓時壓下了殿堂中的些許嘈雜。
師姐眼前一亮,朝著月上望去,果然見有七八個懷抱樂器的仙子飄飄落下。
原來正是應辰借著這些紙人,演奏起了曲樂。
他這一手,實在出乎了不少人的預料,白骨會的法會,舉辦了許多次,很少有人展示這種技藝。
一來,赤水崖中,好風雅而且精通曲樂的人不多,二來,借紙人演奏曲子,並非一件易事。
紙人雖抱琴,卻無弦,如何發聲?這就要以振動法力為替,而這一首曲子,還不是以單一樂器奏成。
諸般樂器,音色不一,樂律也不相同,這時應響箏,那時應鳴笙……彼此之間,要配合的天衣無縫,對於法力操控的要求之高,可想而知。
應辰借著紙人而奏,曲未過半,桌上的不少人,便已變了目光。
那杏眼兒的師姐,更似不掩青睞,應辰一曲作罷,她便迫不及待開口:“沒想到,師弟竟還精通曲樂。”
隻是她說的話,還是有些出乎了應辰意料,似乎真的隻是關注到了曲樂一般。
他想了想,還是應道:“曾經學過一些。”
“師弟實在是過謙了。”師姐道:“你這樣的造詣,若不是天生曲賦,名師教導,十年浸淫也難達成。”
應辰隻是搖了搖頭。
對曾經隻能深居簡出的他而言,聲樂確是慰藉自己的一大愛好,但也僅此而已。
沒有得到回應,師姐也不惱怒,仍笑盈盈道:“我也愛好曲樂,不過隻擅吹簫,師弟若有閒情之時,我可以為師弟協奏。”
應辰還未回應,桌上終於有人噗嗤一聲,與友笑道:“曲師妹自是愛曲,終於在這下院之中尋著同好,還是個有潛力的英俊師弟,卻是當即發了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