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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九月的提問,段明淵怔了怔。
她提出了一個看似天馬行空,仔細思索時卻又不無可能的假設,對於他來說,想要偽造一段過去並不困難。
見段明淵一時間答不上來,九月便繼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死者蘇生》那個短篇裡的內容,進入廢棄建築工地的方式,還有沿途上遇到的事都如出一轍。”
這篇就發布於小眾靈異網站博主失蹤不久之後,還緊跟時事地把網站近期最熱門的話題融入了進去。
“如果要偽造一段記憶,也必須建立在自我認知之上,而在前期搜集新聞時,你一定也查到了這本短篇,於是你便把自己假想成了那四個大學生,把在裡發生的事,偽造了成了自己的經曆,其中還加入了一些個人的情感色彩。”
九月從一路殺進的段明淵身上看出了憤怒,這便是大多數人在閱讀了《死者蘇生》後被調動起的情緒。
四人在廢棄建築工地裡遭遇了沒來由的惡意與折磨,扭曲的怪物與狂信徒的幻影讓代入四名學生的讀者感受到了深深的絕望,由於是發布在小眾網站的關係,並不需要通過層層審核,也不必給予四人一個幸運的結局。
因此整篇的氛圍就和那些以血漿為主題的b級片一樣,在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之後,四個人無人幸免,全都死在了建築工地裡,而工地裡的邪祟依舊存在著,等待著下一位進入這裡的受害者。
這是典型以反派勝利為結局的作品,即便在網站上的評價也是褒貶不一,許多直言這樣的結局讓他們看得很不舒服。
“不過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這其實是非常普遍的現象,專家在對於妄想型精神患者的研究中,發現他們眼中的世界與普通人雖然並不相同,但卻並非無跡可尋,那些光怪陸離的世界可能來源於他們看過的或是電影,在妄想症的影響下,他們把虛構的事物當成了現實。”
九月振振有詞地說道,“而明淵先生,你的情況更像是人為地偽造出了這段記憶。”
於是在這段虛構的記憶中,段明淵一路殺上了廢棄建築的高層,將沿途遇到的所有扭曲生物和狂信徒的幻影都消滅乾淨了。
當他在激戰過後手刃了築巢的邪祟之後,這個被惡靈詛咒之地終於贏了真正的和平。
放在《死者蘇生》的背景下,這無疑是一個極具個人英雄主義色彩的結尾。
“你是從哪裡聽說的這些理論?”
段明淵好奇地詢問道,他沒想到這小狐狸說起話來,竟然成了一個專業的心理學家,就連他都沒有聽說過這些理論。
“是一位著名的宇宙心理學家說的,她的名字就叫做奧莉薇-福克斯-九月。”
說到最後,九月的氣勢明顯弱了幾分。
不過她覺得儘管這個宇宙著名心理學家就是她自己,但這並不妨礙診斷的正確性。
因為在這個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性的虛構記憶裡,本身就沒有正確可言。
“甚至這天晚上你隻是和平常一樣回到了家裡,在看見了這篇後情緒久久難以平靜,所以即興捏造出了一段記憶。”
“但是這並不能解釋我的書包是怎麼失蹤的。”
由於這個理論過於離奇,他的潛意識看起來並不願意接受,於是段明淵提出了一個關鍵性的信息。
他是一個有條理的人,絕不會憑空失去他的慣用書包。
就算真如九月的理論,他其實在這天晚上根本沒有來到過這裡,也一定發生了某些事讓他失去了自己的書包。
“的確如此。”
九月不置可否。
如果這些推理放到她身上就很自然——由於前一天晚上看得過投入導致忘記寫作業了,然後第二天到了教室隻能告訴老師自己的書包丟了。
但這種脫線的行為卻並不可能發生在段明淵的身上。
“但至少,你認同了當晚沒有來到這裡的可能性。”
九月說道,“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需要找到虛構與真實的分歧點。”
“分歧點?”
“這也是宇宙心理學家奧莉薇-福克斯-九月提出的理論之一,這是區分患者心中妄想與真實的關鍵所在,明淵先生,讓我們再一次回到地鐵上吧。”
說話間,九月身上又換了一身行頭。
她舍棄了折扇和驚堂木,換上了代表著醫生這個職業的白大褂,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鏡,手裡捧著一份病曆卡,她轉變了氣場,讓自己看起來就如一位高深的心理醫生值得信任。
“分歧點就隱藏於細節之中。”
整個“深層記憶”空間開始回退,變得如同倒帶中的電影。
兩人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地鐵站,期間他們又一次看見了擦肩而過的黑色轎車,它這次是以倒退的方式經過了他們。
車窗很難,哪怕按下了“暫停”的按鈕,他們也沒法看清駕駛者的樣子。
“怎麼了?”
段明淵詢問突然讓他按下“暫停”的九月。
“明淵先生,按照你一開始的理論,這隻有兩種可能,其一,是你當時根本沒有看見轎車上的人,所以無論我們把車速降到多慢,又或是暫停,也不能看見一個從沒有在你記憶裡出現過的人;其二,則是我的理論,你實際上根本沒有來過這裡,也沒有遇到過這輛轎車,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知道一個從沒見過的人。”
這對應了他們在高中校門口看到的景象,他們也隻是看到那個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上了黑色轎車,根本分辨不出駕駛員的長相。
九月還注意到,那輛黑色的轎車沒有牌照。
“還有這條街道,我們一路上沒有遇到過任何一個行人。”
九月示意段明淵仔細看一看這空蕩蕩的街道。
用段明淵“潛意識”裡的解釋,是因為廢棄工地近期的傳聞,導致居民對這一帶敬而遠之。
“《死者蘇生》裡對於廢棄建築工地外並沒有描寫,當故事開篇時,四名大學生就已經步入了建築工地,這是虛構記憶無法覆蓋到地帶,你沒有來過這裡,所以也不可能知道那天晚上有哪些人經過了這裡,於是你的大腦做出簡單化的處理。”
九月停頓半晌。
虛空惡魔已經講述完了它的決賽圈故事,而現在,輪到她了,“這意味著,那天晚上你並不是在這一站下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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