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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女人抓住陳朔的肩膀,美麗的臉龐卻露出凶惡的神色:“你怎麼找她救你,她有什麼資格救你?”
陳朔跟著宋竹上山,本想著自己好歹是個男人,戰鬥起來可以給宋竹減輕些壓力,可實在沒想到,那鬼居然是個美豔的女人,也不喊打喊殺的,光就是要跟他拉手貼貼……
對不起,他實在沒有這種心理預期,他太恐懼了……
“人鬼殊途,這位小姐,你還是放了我……”陳朔根本不敢側眼去看紅衣女子,一邊說著,一邊祈求地看向宋竹。
這時,宋竹也感受到口袋裡那幾人頭發的反應,她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示意那幾人安靜。
刹那間,幾張符紙已經被她擲出,隻見那紅衣女子嗤笑一聲,腰間的紅綢帶便化身一條紅蛇伺機而出,竟是直接想將符紙吞入口中!誰知那一張張符紙突然化身人形往上一躍,完美避開紅蛇的攻擊,再燃起火焰,頃刻間將紅綢帶點燃,烈火一下子便燃到紅衣女子身前。
紅衣女子麵色一變,忙後腿躲避,而宋竹則趁著這個檔口衝上前來,直接解了陳朔身上的定身術,將他拉到自己身後。
“你占著這姑娘的魂和身體太久了,是該還回來了。”宋竹冷冷道。
她手上已經夾住了一張五雷牌,口裡默念著咒語,眼看就要催動令牌。
“你竟學了這麼多法術,我倒是小瞧你們苗族巴代了。”那紅衣女子不屑道。
她的臉變得扭曲,眼睛往陳朔身上看了一眼,而後黑氣從七竅湧出,逐漸將紅衣女子的臉和身體完全掩蓋,幽幽吐出幾個字:“看來你還是喜歡她的樣子……”
話音未落,黑氣已經聚成一團再衝天而去,那紅衣女子原地倒下,然後片刻間化為白骨,周圍的景象也全部坍塌,變回了原本天星山上樹林的樣子。
宋竹拿出一顆檀木珠,默念幾句,再將珠子收了起來。
完成這些,她終於有些支持不住,癱坐在地上。
“宋小姐,你怎麼了?”陳朔趕緊扶著她。
“今天晚上耗神過度,得緩緩……”宋竹借力靠在他肩上:“你沒事吧?”
陳朔忙道:“沒事沒事,不好意思啊,實在也沒幫上你的忙,還給你添了麻煩。”
宋竹不語,陳朔便接著問:“剛才是怎麼回事?”
“那個女人是惡鬼,借了彆人的身體又造了剛才的幻境,無外乎是想困住你我。”
“那……”
“陳先生,我要歇一歇,晚點再一道同你說?”
“好好,你先歇著。”
陳朔的話剛說完,宋竹便閉了眼睛,她已經太累了,一步都動不了。
陳朔也不敢隨意變動姿勢,隻讓她舒服地靠著。他聞著宋竹身上草藥的香味,不由回想起剛才宋竹一把拉住他的場景。
她的手掌是那種清涼有力的感覺,整個人雖然纖瘦不魁梧,卻實實在在給人滿滿的安全感,與那外表美豔內心狂躁的惡鬼實在是天壤之彆。
他不禁搖搖頭,世上真的有什麼人鬼戀嗎,鬼實在是可怕,光想想就渾身雞皮疙瘩。
那女鬼說變臉就變臉,簡直是想把他生吞活剝了,還叫他什麼白大哥。什麼白大哥,聽著就夠血氣不足的,他明明叫陳朔。
幸虧宋竹神機妙算提前給了他一道護身符。
要不是靠這道護身符給了他喘息之機,他或許已經被女鬼抓進盤絲洞了,真是不幸中之萬幸,陳朔再次對宋竹投去感激的眼神。
宋竹驅鬼除魔的,也真是辛苦了。他的眼神一轉,發現宋竹小臂上纏著的繃帶滲出了些血跡,不由覺得有些心疼。
不知過去了多久,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天邊泛白,陳朔拿出手機一看,已經過了五點了。
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時沒收住,弄出了點動靜。
身邊人動了動頭,然後微微皺了皺眉。曙光下,她細長的睫毛顫動著,眼皮睜開,仿佛是藏著珍珠的寶盒開了蓋,寶珠的光芒瞬間讓遠處的天光都失了色。
陳朔憨笑著:“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宋竹眨了眨眼,然後瞬間直坐起來,臉色一時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一直靠著你啊,你可以叫醒我的。”
“沒事,你降妖除魔,我就當個人肉沙發也是應該的。”陳朔動了動肩頸,居然發現半邊身體全都僵了,然後就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舉步維艱。
但他不動聲色,硬是挪了幾步,換了換自己的姿勢,飛速組織著語言打掩護:“現在要怎麼辦?”
那五個冤魂身上粘著女鬼的怨氣不得超生,現在他們要做的,一是把那怨氣滅掉,二則是修補天星山的陣法,以免出現更大的禍端。另外,民國那個女子的魂魄,現在被宋竹吸進了聚靈珠裡,她也準備將她帶出去一並超生。
這麼想著,宋竹重新取出聚靈珠,連同一個銅製的八卦盤一起擺在自己身前,手指上纏一串銅鈴鐺,默念:“七裡橋頭,奈何橋上,請下凡間之中,土地祠下。”
那檀木製的聚靈珠便在銅盤中來回轉動,宋竹手上的鈴鐺叮鈴鈴地響,她閉上眼睛,像是入了定。
陳朔心裡雖然震驚,好歹剛剛經曆了驚魂一夜,已經沒那麼大驚小怪了。
他時刻注意著周圍,警惕有什麼東西會突然出現來偷襲宋竹。
幾分鐘後,鈴聲停下,宋竹重新睜開了眼:“這姑娘告訴了我陣法漏洞所在,我們先去修補陣法。”
……
民國女子自從跳下花轎後,在天星山上跑得迷了路,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然後就有什麼東西趁虛侵襲進入她的身體,雖然隻是一瞬,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聽她使喚。
五感抽離,整個感覺虛無縹緲,她覺得自己或許是已經死了。
但身體仍在動,她的意識也還在,耳邊卻傳來女人幽怨的聲音:“你這皮囊借我一用。”
聽過這句話,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是在昨天,她本就是個魂魄,一直沉睡著也不知道今夕何夕,但昨天她卻突然醒了過來。
她們好像是身處一個漆黑的山洞之中,她身體現在的這個主人似乎正心性大亂,然後,她慌忙跑了出去,外邊正是黃昏的時候,太陽西照,居然還照在了自己身上。
誰曾想,鬼也有不怕陽光的時候。
但她既無能為力,也無法驚奇,她被控製在這具軀體裡,冷眼旁觀另一個人的掙紮。
女人聚集起一團黑氣,黑氣化為利刃卻無法前行,她們麵前分明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看似淩厲狠辣的招式全部都白費,她知道,她們走不出去這個地方。
突然,遠處的田野中好像有一絲異動,身為鬼魂,她感覺到那個地方有不同於周邊的力量。女人嘴角一勾,再聚起精神,也不知道這回怎麼就破開了那麵看不見的屏障,她眼見女人衣袖中有些魂魄飄了出去。
她感應得出,那些魂魄是送她來此的德叔幾人的魂魄。
女人冷哼一聲,回了山洞。
……
這是民國女子告訴宋竹的全部內容,宋竹跟著她的指引來到了德叔魂魄飄出的地方。
宋竹擲出符咒,符咒有序地排列在空中,顯露出一麵隱形的牆壁,而這些符咒之間,確有一道缺口。
巴代的陣法繁複多樣,且每代巴代都會將自己法術的特點與陣法融合,宋竹粗粗看來,這道天星山的封鎖陣法已經被層層加固過,其間撰寫了各類的經文咒語,存在年限不少於千年。
她疑惑,這陣法是從宋代開始就存在的麼,還是在更早以前?
又是什麼力量,居然幫助那個女人打開缺口?
陳朔在一旁看了,便問:“要怎麼修補?”
“陣法立於這天星山上數千年,早就與天星山融為一體,我們從天星山就地取材就好。”
“怎麼個就地取材法,取空氣?”陳朔故意隨便說了一嘴,等宋竹解釋。
“金木水火土,萬物皆可歸於五行,我們去找對應的東西就行。”
宋竹算了算,此處應當屬火,她臉上露出淡淡笑意:“生薑屬火,我們去挖幾頭薑。”
“這裡有薑可以挖?”陳朔更好奇了。
“當然了,武陵縣的薑性烈,是最好的薑,你可以多挖些,帶回去泡茶喝。”
“你的醫館是不是也用得上?”
宋竹點點頭,隨即帶路走在前頭。
“那多挖些,我給你帶回去。”
宋竹很快就找到了野薑地,陳朔蹲下身動手挖,長這麼大,這是他第一次挖薑,上次類似的經曆還是小時候過家家玩泥巴了。
“那個女鬼還會不會再來?”陳朔邊挖邊問。
宋竹想了想:“一夜沒來,估計短時間不會再出現了。”
陳朔覺得奇怪,那個女鬼既舍棄了那具民國女子的身體,怎麼不對他們兩人趕儘殺絕呢。
宋竹跟他想得相似,她問:“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女鬼對你有點特殊?”
陳朔一時語噎,哭喪著臉道:“我就感覺我成了她到了嘴邊的唐僧肉。”
宋竹忍住笑意,問:“你信不信,她對那幾個學生出手是為了救你?”
“真的嗎,我何德何能?”
“人之所以死後會化為怨鬼,一定也是執念太重所致。說不定,你就是那個執念。”
“我?”陳朔詫異。
“說不定你們前世有非一般的姻緣,今生,她還想跟你再續前緣。”
“人鬼殊途,若真是如此,我該送她去西天如來佛祖那裡。”
“那你要怎麼送?”宋竹反問。
“那得靠你了,悟空。”陳朔一下子變得語重心長:“你翻個跟鬥就可以帶她去見佛祖,讓她放下吧,早日度化她,投胎去個好人家,為師會為她念經的。”
宋竹覺得又生氣又好笑,她一時激動,一掌狠狠捶在陳朔肩頭,喊道:“好啊,你居然敢占我便宜?”
陳朔也不覺得痛,隻是癡了,他第一次懂了什麼叫做笑靨如花。宋竹亮晶晶的眼睛彎成了半月狀,兩頰像剛煮熟的鮮雞蛋那樣吹彈可破,整個人融進山野之中,就像一朵山花爛漫綻放,開在他的心房。
兩人對視笑了起來。
前世之事不可追,他隻想要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