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雲深十個膽子他都是不敢殺人的,所以他逃了。逃跑之前還猶豫過要不要把花盆也帶走,雖然樣子醜可好歹也是他種了幾天的窩。
最終他還是拋棄了花盆,主要是他搬不動,更彆說帶著它跑路了。
雲深生平第一次逃命,技能還不太熟練,幸好深夜裡客棧已經沒有多少人,大堂裡隻有一兩桌在喝酒的,人已經東倒西歪的醉了一地。
他貼著牆根一點點往客棧大門挪,緊張得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在穿過其中一張酒桌時,鑽到桌底呼呼大睡的老修士突然翻身囈語了幾句,差點沒把他當場嚇死。
他貼著桌子腿一動不敢動,確認老修士沒醒來的跡象以後,迅速拔腿狂奔衝出客棧的大門。
店小二眯著眼打哈欠,突然感覺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他猛地一咯噔,還以為大晚上鬨了鬼,用力揉了揉眼睛,結果卻什麼也沒看到。
那黑影是往門外跑的,他起身走到大門邊上,伸頭往外麵看去,隻看到了濃重的夜色。
“奇怪,我眼花了?”
更夫在外頭敲鑼打更,恰好已經是閉店的時辰,店小二索性就把門關上落了閥。
客棧對門店鋪牆角一處花圃裡,雲深悄悄探出腦袋,眼看著客棧關門時狠狠鬆了口氣。
他不敢逗留,大反派隨時會醒來,要是不趕緊逃遠點兒,說不定會被抓回去。
小人參精從土裡鑽出來,拔腿就跑,但卻因為害怕叫人看到,隻敢狗狗祟祟的貼著牆根陰影挪動。跑過一家屋舍時,許是動靜驚擾了門內守門的狼犬,引來一陣陣凶神惡煞的犬吠聲。
雲深嚇得腳步頓了頓,然後玩命的跑。
夜濃露重,客棧三樓開了半扇窗,卻半點光亮都沒透出來。
“狗都能嚇到,醜東西膽子可真小。”
窗台內,隋簡負手而立,視線餘光撇到那個空蕩蕩隻剩一個土坑的陶土盆,忽而勾起唇角笑了笑。
“也是,要是有那個膽子,就不會隻想著跑了。”
雲深逃亡了一夜根本不敢停,但他腿太短了,又不像人類的腿一樣修長有力,跑了一晚上也不過跑了十裡地。
是的沒錯,他又跑回了葫蘆山。他深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隋簡肯定想不到他會跑回去。
他覺得自己上次被抓肯定是因為萬花叢中一點綠的自己太顯眼了,才會被大反派注意到,這次他學聰明了,跑進了山林裡,在一處池塘邊的灌木從裡紮了根。
四周都是將他圍繞隱藏起來的灌木枝葉,掌狀的人參葉片在其中一點都不起眼。雲深終於感到了一絲絲安全感,緊張了一晚上的神經放鬆了下來,疲倦感便如潮水一般湧來。
此時已經天光大作,豔紅的朝霞伴著初升的太陽,將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他打了個哈欠,收了收葉片,再三確認不會被人發現以後放心的陷入睡眠。
隨著時間推移,日光越盛,陽光穿透枝葉,投下一地斑駁陸離的光影。
鞋靴的後跟壓斷了枯枝,發出哢嚓一聲,打破了林中的靜謐。隱藏在樹林各處的野獸警覺抬頭,敏銳的直覺讓它們嗅到了一個危險氣息,瞬間驚慌失措的奔逃,而爬蟲躲在腐葉裡一動不敢動。
野獸奔逃的動靜不小,沒敢睡太死的雲深一下子就被驚醒了。
剛醒來腦子還是漿糊狀態,本能反應下就想伸頭去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好在他及時清醒了過來,壓住了衝動。
他側耳仔細的聽,依稀能辨認出有很多雜亂的腳步聲,還有被重物撞到樹乾倒塌的巨響。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驅趕這些野獸一樣。
難道大反派已經找過來了?
雲深一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跳聲像是在耳邊打鼓,他顫顫巍巍的扒拉麵前的樹枝,仔仔細細的蓋在自己身上。
由於視線被茂盛的灌木枝葉遮擋,雲深看不見外頭到底是什麼光景,他又沒膽子伸出枝葉去查看,隻能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的模仿著普通的植物。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的動靜漸歇,小樹林慢慢恢複了蟲鳴鳥叫聲後,他才小心翼翼的鬆開搭在枝葉上的參須,悄悄探出兩片葉子查探四周。
不過短短的光景,這處小池塘已經完全變了樣。除了他待的這處灌木叢很幸運的沒有被波及,其餘地方像是被十幾輛推土機碾壓了幾遍一樣,幾乎被掀了個底朝天。連那原本波光粼粼的小池塘也被那淤泥斷木埋了一大半,水麵上浮著一隻皮毛猙獰破爛被削了腦袋的巨獸。
濃稠黏膩的血水淅淅瀝瀝的滑入水中,將原本清湛的湖水染得渾濁腥紅,衝天的血腥味令人幾欲作嘔。
巨獸的背脊上,一身玄色蟒紋袍的男人正背對著他擦拭手中長劍劍鋒上的血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生人莫近的肅殺之意。
雲深一個激靈,瞬間縮回葉片,然而已經太晚了,男人早已發現了他,不過一眨眼間,雲深已經連參帶土一起被撅了出來,接著被摔到了一團淤泥裡。
由於臉著地,嘴裡不可避免的啃了一口腥臭的淤泥。
“呸呸呸!”
顧不得被摔得暈頭轉向,雲深下意識就吐,嘴裡淤泥還沒吐乾淨呢,就感覺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
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裡,醜巴巴的人參精一臉懵逼。
這是把他乾到哪兒了?
雲深伸手往前摸索,摸了一手的絲滑,與隋簡掛在腰帶上的儲物袋的觸感相差無幾。
清湯大老爺啊!他這是又被抓了?!
人參精兩根參須捧著臉無聲尖叫。
葫蘆山山腳下,原本還閒庭信步的往深山裡走的隋簡突然停下腳步,神色莫名的抬眸看向山峰的方向。
“趙隨雲?”
他居然還在這兒,看來浮光傷得不輕……
隋簡撚了撚指尖,眼底暗芒一閃而逝。
雲深也不知道被關在這儲物袋裡過了多久,正昏昏欲睡之際竟讓他再窺得一絲光亮。
雲深瞬間就精神抖擻,追著光亮的方向走去,越走光芒越勝,都要閃瞎了他的雙眼。
他像睜眼瞎一樣摸索著前行,耳邊隱約傳來交談聲,聽音調像是兩名成年男子。
雲深動作一頓,不敢再往前走了。抓他那人十有八九就在外頭,這樣貿貿然的跑出去豈不是直接撞槍口上?
雲深雖然腦子不聰明,但絕不傻,他權衡了一下利弊扭頭就往回跑,隻是剛轉過身突然眼前一花,再定眼一看眼前所有的景色都變了。
此時他身處一間破舊但還算整潔的木屋裡,屋內陳設同樣簡陋,也就一張木頭桌子三兩竹椅而已。
窗沿下的藥爐正熬著湯藥,絲絲縷縷的水汽帶著藥香蒸騰。床榻上躺著一名清冷出塵的貌美男子,而塌邊坐著的另一人,正是抓了雲深的那名男子。
兩人的視線同時投來,雲深緊張得枝葉都繃直了尖。
躺著的男子仔細打量他兩眼,抿唇笑了笑,打趣道:“師兄,這就是你帶給我的禮物?長得挺彆致的。”
他似乎受了傷,才笑兩聲就好像牽扯到了傷口,忍不住虛握著拳頭抵著嘴唇猛咳了幾聲,咳得臉色通紅傴僂著背脊。
玄衣男子立馬為他撫背順氣,神色凝重之餘,眼底心疼藏都藏不住。他自責的道:“都是師兄不好,是師兄沒保護好你。”
男子咳得說不出話來,聞言隻能擺手示意不怪他。
雲深瞧著兩人之間的互動,腦子裡靈光一閃而過,隱約摸索到了什麼,但一直沒想明白。
他瞧那男子咳得實在辛苦,想著要不要拽一條參須送他,讓他泡水喝緩緩。隻是這念頭剛升起來,腦海裡突然浮現隋簡捂著胸口口吐黑血暈倒的畫麵。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隨便害人了,萬一吃了他的參須反而把人補嗝屁了,那他這罪過可就大了。
雲深訕訕的收回幫忙的念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當棵普普通通的植物。
隻是他有心不摻和,現實卻不放過他。玄衣男子像是想起了他這麼一號人物來,餘光一撇,轉頭動作溫柔的扶著男子躺下蓋上被褥,而後起身眼神冷冽向他走來。
“成了精的人參精,想必對浮光的傷勢有用。”
他垂眸低喃,手中瞬間多了一把出了鞘的長劍。
這是要把雲深直接切片當藥吃了的節奏。
雲深嚇得直打哆嗦,他正要像當初勸說隋簡那般故技重施,哪知這玄衣男子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手中長劍一挽,一道劍氣就直直削來。
雲深眼看著就要小命不保,生死攸關之際竟然爆發了無限潛力,抱著腦袋卷成一團,咕嚕嚕滾了一圈,堪堪躲過了那一道劍氣。
劍氣將木地板直接削出一道長長的裂縫,縫口不大但卻非常的深,若是削到了雲深身上,足夠將他削成人參粉。
雲深眼角餘光撇了眼那縫隙,嚇得兩眼發直 。
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早知道這修仙世界的人一言不合就要給人參精切片,他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大反派身邊,起碼在自己失去利用價值之前小命是保得住的。
雲深心中後悔不已。
“嗯?
玄衣男子沒想到修為微末的雲深居然能躲過他的劍氣,他疑惑的擰眉收回手中的長劍,正要提起雲深仔細研究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沙啞低沉的嗓音。
“兩位道友,可否將在下的小寵還於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