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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母親解毒,不得不求助於齊國公夫人。
此後,夫人借口留下了自己的母親與她為伴,玉淺肆知曉這是夫人不放心自己不是王府家臣,卻身居高位,得王嵩器重。畢竟齊國公府烈火烹油,外間花團錦簇,實則步步危機,不得不萬分謹慎。
但於她來說,卻恰好是順水推舟。
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太危險了。
國公府,衣食無憂,安全無虞,是最好不過的去處。
王嵩看著她踟躕的模樣,喟歎一聲,安慰道:“也莫要為難自己,總歸有我照看著。”
玉淺肆重重點頭,複揚起笑容:“多謝少主。”
“近來聽聞,西北有一年輕人,於推演卜算一事上頗有所成,遠近聞名。我在想......是否需要幫你查問一番?”
玉淺肆想也沒想便搖了搖頭。
冷笑道:“不是說人都死光了嗎?恐怕隻是巧合吧。再者說了,這些都與我無關。”
王嵩微微頷首,摸了摸袖中的荷包,隻覺得上麵繁複的紋路,十分紮手。
“今夜人多,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玉淺肆想也不想的拒絕,清冷如他,也有些微的無措。
她連忙道:“我想自己走走......”
“好,”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他頷首輕笑,溫言提醒:“少喝些酒,早些休息。”
見他道破了自己的小心思,被辣氣熏紅了的麵龐,染上了些許醺色。
直到玉淺肆的身影若一滴落入湖麵的水滴,在人群中不可分辨良久後,王嵩才對醫香道:“走吧。”
平靜無波,似是從未起過波瀾的湖麵。
玉淺肆任由人潮引著自己前行,放飛神思,漫無目的地走著。
漸漸地,周遭物景熟悉了起來,是她租住的小院前那個熱鬨的集市。
看著彆人闔家美滿,其樂融融,她心中鈍痛。
她想大喊不公平,質問老天,若真有神明存在,為何獨獨要欺辱自己?
有親不得見,有姓不可用,有家不能回。
閉了閉眼,一刻的恍惚後,她揚起嘲諷的笑容,又笑自己心誌不堅。
如此小事,便怨天尤人,未來還如何走下去?
要了一壺烈酒,並幾盤小菜,坐在集市上,看著人來人往,眉間輕愁消散,麵上帶笑,卻毫無情緒表達。
她又變成了那個不可一世的玉羅刹。
“好巧啊,又遇見了。”
玉淺肆抬頭一看,果然,又是伯懿。
伯懿這次先她一步,長腿一邁,靠了過來。
“玉大人,今日咱們可是偶遇了三次了,這難道不算緣分?”
玉淺肆放下酒盞,撇了撇嘴角,冷笑道:“就算是緣分,那也是孽緣。”
也再懶得遮掩對他的不耐,問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伯懿揚了揚手中平平無奇的酒壺,道:“正打算回去喝酒呢,就遇到你了。看樣子,我是打擾玉大人了?”
玉淺肆瞥了他一眼:知道就好。
沒想到伯懿絲毫不懼,大咧咧一笑,反而一撩袍角泰然自若地坐在了她身邊。
“既然打擾了玉大人,總要賠罪。這壺好酒,就當是賠罪了。”
玉淺肆無語,用手蓋住了麵前的酒杯:“你拿我當酒鬼嗎?”
奈何這帶著些氣急敗壞的話,在一壺烈酒將將見底麵前,毫無威懾力,反倒帶了些嬌嗔。
伯懿見她眸中似有水光,映著燭火閃耀,似是在其中瞥見了整個人間。
“我是聽林知縣說,你每次破完案後,喜歡喝上幾杯。”
玉淺肆本就心緒不佳,聞言更是冷了臉。
他果然知曉自己今早去平康坊為何。
起身道:“很抱歉,今日沒什麼案子,自然也無案可破,更不需要慶祝。”
見她起身要走,伯懿連忙撕開泥封。
剛起身的玉淺肆便愣在了原地。
酒香悠綿,潺潺似溪流,清冽似初雪,還夾雜著些許鬆香清苦,倒是......十分獨特。
伯懿見果然有效,做作地撣了撣長凳,請玉淺肆入座,還不忘自誇道:“這可是十年前的老酒了,若不是敬佩玉大人您,我可是不願割愛的。”
她自然不願和好酒過不去,也不去想自己方才剛撂下了什麼話,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接過酒杯一聞,一品,隻覺身心舒展。
果然好酒,確為十年陳釀,隻多不少。
伯懿見她闔目舒展的模樣,心中雀躍,變戲法兒似的,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幾包辣物。
“下酒菜,玉大人嘗嘗?”
東西被油包封著,辣油已經滲了些許出來,看起來十分可口。
“被玉大人喜歡,是這酒的福分。您放心,以後您的慶功酒,我都包了!”
玉淺肆有些不適應他突然的殷勤,又聽到他說“慶功酒”,隻覺得這話刺耳。
“這不是慶功酒。”
伯懿也意識到說錯了話。
畢竟每個案子背後,難免牽扯到不同人家的傷痛。
玉淺肆晃了晃杯中酒,神色微醺。
“我喝酒,不過是想要找一種感覺罷了。這種感覺,第一次喝酒的時候,感受過。隻可惜......”
隻可惜,此後,無論是酩酊大醉,還是微醺,都再未見過心中所想之人。
但喝酒,卻變成了習慣。她總想,一定是自己還做得不夠好,若是自己做得再好些......或許,就能看見他了。
問問他,是誰殺了他?為何要不聲不響丟下母親和自己。
玉淺肆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隻覺得百無聊賴。
她再次起身,誠懇道:“多謝伯公子的好酒,但以後便不必了。這杯酒就當償還了你我的賭約。此後,橋歸橋路歸路,祝伯公子在京城諸事順遂,早日歸家。”
說罷,拱手一禮,道:“後會無期。”
繼而轉身離開。
伯懿愣在原地,茫然不解。
為何今晚的玉淺肆看著如此縹緲?竟像是隨時會散開的雲霧一般。
明明之前還不肯鬆口,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怎麼突然就轉了性,撂開手不願再管了?
他咬牙切齒:真是善變的女人。
旋即又氣不過似的,嘟囔道:“你說後會無期就後會無期啊?”
他就不信了,看了自己在玉裡館的留言,她會忍著好奇不查真相!
泄憤似的抱著酒壇狂喝了幾口,這才轉身離去。
*
伯懿的酒,果然是陳年佳釀,不過幾口,就差點讓玉淺肆醉酒失態。勉強撐著回到家,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久,淡香在鼻尖縈繞,她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卻不發現自己不在床榻上,而是坐臥在一個小暗格中,外間並無動靜。
她看著暗格前掛滿的黃符,瞬間意識到了自己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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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她便站在了一間圓形的閣樓內。
一小女孩的聲音自暗格內想起,試探地喊了一聲:“爹爹,你卜完了嗎?阿肆好困啊。”
說罷,鑽出掛滿黃符的暗格。
不知踩到了什麼,一個不穩便四腳著地趴在了地上。
“哎呦。”
她誇張地痛呼一聲,摸到了一顆珠子,就是這東西摔了自己?
小姑娘癟著嘴十分委屈,等著爹爹如往常一般扶自己起來,溫言安撫。
卻依舊毫無動靜。
小姑娘不情不願地抬起頭,環顧四周,好像看不到正在死死盯著自己的玉淺肆,眼神晃過她,落在屋子正中間的桌案上,卻被眼前所見,駭得失了言語。
玉淺肆也僵著脖子扭頭望了過去。
桌案後端坐著一人,應當便是小姑娘口中的爹爹。
說“應當”,是因為他已經被燒得渾身焦黑,辨不清容貌。
可是,莫說整間屋子,桌案周遭,就連桌子上平鋪開的紙都毫無熱焰卷過的痕跡。
麵前的屍體,就像是被長了眼睛的火焰吞噬過一般,絲毫未傷及其他。
這難道就是族叔嚇唬她時,提到的天神之罰?
想到這裡,小姑娘渾身汗毛倒豎,爬起來想要看清,身體卻不受控地朝著門邊退過去。
而一旁的玉淺肆卻快步上前,跪在了桌案前,細細查看起來。
兩人交身錯過,身影有一瞬相疊。但那小姑娘絲毫沒有察覺,腦海裡隻有震驚。
爹爹死了......被火燒死了......
不對,不對!
這一定不是爹爹。
她退到門邊,想要逃離這裡,去找娘親,去尋爹爹。
可門絲毫未動。
她想起來了,爹爹帶她進來的時候,便從屋子裡上了鎖,唯一的一把鑰匙便在他身上。
可是她不敢靠近,不敢去拿。
仿若隻有如此,那具焦屍便與自己的爹無關一般。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和聲,想是這禁樓上的燈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燈影攢動,似是有許多人朝此處而來。
玉淺肆也聽到了外間的聲音,她知曉,時間不多了。
她細細掃過桌案,銅盆,屍身,可越想看清,眼前就越模糊,心中慌亂不已。
門邊的小姑娘也十分慌張,她突然想起突然迷迷糊糊睡著前爹爹的囑咐:“阿肆,你好好待在這暗格裡,在我卜算結束之前不不得離開。若是待會兒聽到奇怪的聲音,便按下這個八卦圖,可直接從這裡離開。這暗格裡是這間屋子除了門之外,唯一的出路。記住,我帶你來卜算運數之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娘。”
小姑娘咬著下唇,含著熱淚朝著暗格退了回去。
玉淺肆見她要走,徒勞地伸手去抓:“彆走!”
彆走!再等等,再等等,再讓我看看這裡。
但若之前一般,小姑娘直直穿過她伸出的手臂,爬回了暗格,按下八卦圖,一條斜坡出現,將她送出了閣樓。
直到滑落在枯井底部,小姑娘都不可置信方才看到了什麼。
呆呆地靜坐著,保持著落下來的姿勢。
枯井裡,飄落的雪花翻湧回旋。
唯有手中緊握的一顆刻紋詭異的佛珠,嵌入她的掌心裡,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而猶自待在密室中的玉淺肆,在女孩離去的驟然安靜中,不知意識到了什麼,終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屍體,卻若水中撈月一般,無論如何也碰不到。
一切於指尖化作飛灰,玉淺肆從夢中驚醒。
窗外驚雷震天,大雨滂沱。
今年的春雨,來得比往年都更早些。
*
夜雨擾夢後無聲而去,隻留下新發的綠意,與滿城的春色清氣。
不到卯時,玉淺肆已到了玉裡館門口。
今日恰逢休沐,不知怎的,她就踱到了這裡。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深秋的枝頭殘葉一般。
她說不清自己還記得多少,但也並非一無所獲。
銅盆中的半張紙灰,桌案上紫紙金字的八字批命,還有上麵一滴鮮紅的血液。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這些年來,跟著母親四處奔波,後又跟著少主四處奔波,那些記憶深處的片段,就像是信風一般。想抓時,抓不住,不想時,卻突然攪擾內心。
她想起來了,上次夢見這個場景......是那個醉倒街邊的老乞兒破碗裡的酒。
伯懿的酒,果真不錯,或許,下次多喝一些,她便能想起更多。
但......也到此為止了。
她想起昨日自己已鬆了口,不願再追查他的底細,希望他好自為之。
以後,再也喝不到昨日陳釀了。
管事剛看到玉淺肆站在門前愣神,便問了聲好。
拱手道:“館主,昨日來了一位新客,您要看看嗎?”
不知為何,玉淺肆想到了昨日突然在隱龍寺見過的伯懿,佳釀的醇香又纏了過來。
讓她忍不住好奇:“嗯,我看看吧。”
管事引她回到玉裡館,將藍色一綢布袋遞給玉淺肆。
依照玉裡館的規矩,裡麵應當是寂空大師知曉苦主所求之事之後,斟酌其適合尋玉裡館解決的程度寫下的佛簽判詞,一顆佛珠,還有一紙來龍去脈。
玉淺肆剛一打開袋子,便看到了那顆珠子。
整個人登時若墜冰湖之中,不斷下沉。
楊管事自玉裡館開設以來便在此間做事,見證了玉裡館自籍籍無名,到名揚天下的過程。也見證了無數懸案疑問,在玉淺肆手中巧然而解的模樣。更見證過,她加入提刑司,自雲端跌落穀底,被人指著鼻子痛罵“走狗”卻含笑淡然的自若。
可今日,他也有些慌亂,自家東家何時有過如此失態的模樣?
麵色蒼白,雙肩微顫。
這到底是怎麼了?
忙遞上一杯熱茶,關切道:“館主,您......”
“楊叔,這個人!這個人是誰?我要見他!立刻,馬上!”
玉淺肆將熱茶捧在手中,熱意卻始終無法傳到全身。
在等待楊管事去尋苦主的空擋,她仍舊不可置信地將綢袋捏在手中,好似一鬆手,東西就會消失了似的。
昨夜的夢裡,她才見過相似的珠子,今日便赫然出現在這裡。
明明陳情就在袋中,但她卻蒼白著臉,不敢往裡麵看上一眼,生怕一切都是夢。
腦袋裡一團亂麻,更是顧不得去思考,這是否是個陷阱。
昨日細碎舊夢的殘片,偶在眼前晃過。
她垂眸看到自己攥著東西的左手不可控地顫抖著,將右手狠狠覆壓在左手上,狠狠壓住。
那力氣,也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無論是否為陷阱,這條路,我都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