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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故人之子,不能回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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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淺肆明白她的意思。

若是她不自己衝出來將事情鬨大,吃下這個悶虧,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但這女子定然是想借機攀上周家,所以才棋行險招,故意在眾人麵前那般作態。

失身之後,兩害相權,不惜將自己的名聲踏入泥裡,也要攀附權貴,的確會算。

說到這裡,雅音含了氣定神閒的笑容,推開窗戶,感受著春日酥風。說出來的話,輕輕淺淺,卻帶著惘然與不甘。

“憑什麼,他們士族就可以隨意踐踏我們?憑什麼她明明害了彆人性命,讓人家家破人亡,自己卻可以扭過頭,妄想重新開始?”

她繼而一笑,比明媚春日更加動人。

“我偏不!”

玉淺肆有些動容,完美的笑容也裂開了些許縫隙。

“......隻可惜”,雅音自嘲道:“雖有心替她報仇,卻終是省不下心來害人性命。我原想,讓她感受一下身敗名裂之苦,讓她知曉,她每日遭受的白眼,不及素琴死前所感的萬分之一!”

說到這裡,雅音施然而立,朝玉淺肆盈盈一拜。

“多謝玉大人昨日沒有當場揭穿我,給我留足了麵子。我也知曉,賤籍若傷辱官籍,需以死償還。我已做好了準備,可以出發了。”

一旁一直侍立不語,仿若不存在的小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連聲討饒道:“玉大人,這一切都是小奴做的。是我站在門外迷惑了他們,是我趁侍女不備,給他們的酒裡加了東西,也是我給那間廂房扔了助情的香,這一切都是小奴做的!姑娘什麼都沒做。玉大人是好心人,還救過小奴,求玉大人可憐姑娘,若真要帶一人走,便帶走小奴吧!”

玉淺肆皺眉看著這二人,隻覺得胸前堵得慌。

她舉起茶杯,看到杯中茶沫兒沉浮,水花激蕩。

俄而,眼角含了細碎笑意,反問道:“雅音姑娘這是做什麼?我就來聽個曲兒,你也犯不著因為我來得早,便如此淒惶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呢。”

雅音聞言一怔,不可置信地仰頭望向玉淺肆,似在仰望神明。

“是雅音姑娘自己說,無論我們什麼時候來,都是座上賓,我才一大清早趕來的。雅音姑娘莫不是要食言?”

扶光透窗,襯得眼前紅衣女子似在散發著橙紅色的暖陽,溫爾灼眼,激得她眼中熱浪滾滾,不由得頷首閉眼,似是虔誠的信徒在祝禱。

少頃,她喃喃道:“多謝......玉大人。”

而後緩緩起身,從小蘼手中接過琵琶。

“一曲《大浪淘沙》,獻給玉大人。”

相穩品亮,指似纖素,嘈切錯雜,千回百轉。

感慨世事不公的《大浪淘沙》,卻在大悲大喜後的雅音手中,演繹出了些許灑然之意。

玉淺肆遙望天際,心中慨然,不過都是紅塵俗客,誰又能放得下呢。

一曲畢,玉淺肆不發一語,起身離開。

身後雅音與小蘼深深跪拜,良久未起。

直到那道紅色的身影消失了良久,小蘼才看到雅音雙肩顫抖,喃喃祝禱。

“願您,平安順遂,長樂無極。”

待玉淺肆重新站在清弦館門口後,仰首而望,青冥倉灝,纖凝浮嵐,一片祥和。

隻是......

她低下頭,凝眉不悅道:“怎麼?巍然書院還教學生們爬牆偷聽之事?”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半空而落,端的是一派瀟灑。她看也不看便知曉,又是伯懿。

“您起得挺早啊?”

伯懿挑眉一笑:“看來,玉大人是不想看見我啊?”

玉淺肆定定回望:“此話怎講?”

“玉大人可能沒發現,您每次見到不想見的人,都會下意識說‘您’。”

玉淺肆眯了眯眼,覺得麵前這人如此作態,真保不準會不會將雅音之事外傳。

“奉勸伯公子,不該管的閒事莫管,否則,我可保不準你能不能囫圇個兒離開京城。”

這可是明晃晃的言語威脅了。

可他知曉,這絕不是簡單的威脅那麼簡單。無所顧忌的玉羅刹,真能做出來此事。

伯懿眼底絲絲縷縷泛起了瑩光,為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女子,她能做到這種地步?

含笑打岔道:“玉大人此言差矣,我隻是喜歡在屋頂吹風罷了。今日過節,京城裡處處熱鬨,唯獨此刻的平康坊靜謐安寧,才選了此處......”

玉淺肆知曉他是在胡言亂語,冷哼一聲,揚長離去。

伯懿望著玉淺肆的背影,眼底浮起一縷奇異的光。

昨日玉淺肆離開淩雲閣後,他便吩咐酒書一路跟隨。沒想到酒書回來後卻稟報,玉淺肆徑直去了一個市集上,點了三個銅板一杓的便宜酒並幾個下酒菜,酒飽飯足後發了會兒呆,便回去了。

他不死心,命酒書守了一夜,果然,今早她一早便來了平康坊,直奔清弦館而來,他就知道,昨日之事如他所料,絕不簡單!

馬不停蹄地趕來,卻沒想到聽到了這麼一樁泣涕事,更沒想到,玉淺肆竟會放過雅音。

一個賤籍膽敢設計陷害士族,一般人眼中,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我知曉你所言,玉姐姐......都告訴我了。那麼多年的相伴,我不信祖母是懷著恨意的。祖母定然是為了讓我不要像她一般,為身份所累,所以才嬌慣著我。”

這是昨日玉淺肆離開後,虞安寧對自己所言。

原本準備了滿腹安慰的話,卻被這麼一句憋了回去。

這個玉淺肆,表麵上不屑一顧,背地裡竟然利用自己所言安慰彆人,可真是......

他嘴角一撇,垂眸掩下眼中星點的笑意。

忖了半晌,他隻好模糊道:“或許我這麼說有些奇怪,但你要相信,你祖母定不是故意為難你母親的,或許她們之間的關係,也不如外人所言那般......”

“我知道。我可以叫你伯懿哥哥嗎?”

虞安寧眼眸裡藏著讓人看不懂的笑意,茫然卻又堅定。

“伯懿哥哥,我都知道。十年前,我見過你。母親馬車裡的那個人,是你吧?”

伯懿聞言,如墜冰窟。

“你才是母親去進香的真正目的。”

上一句是試探,這一句便是斷定。

“祖母去世前,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用儘了最後的力氣指著一側的多寶閣不肯閉眼,我打開了其中的暗格,裡麵是一封彆人給祖母的回信。也是你,對吧?”

伯懿緊鎖眉頭,惶然不知所處,隻覺得心中愧海翻湧,讓人目眩。

卻也察覺到了古怪。

“若是老夫人已無法言語,如何留下遺言要在彆苑治喪......”

看著郡主的坦然的笑容,他眸中的茫然漸弱。

“是你......?”

虞安寧點點頭,“是我,通過那封信我便猜到了,你或許便是十年前那個人。那個母親拚了性命也要送出京城的人。信中言道:‘已在途中’,我便想,在彆苑治喪,一來等你,二來......祖母定然也是想留在彆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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