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二十五分,華山醫院院長黎垚走進了春水路的一間其貌不揚的小飯店。
他徑直走進一個小包間,一屁股在亓越對麵的餐桌座位坐了下來。
“老亓,你最好說的真是能醫史留名的大事,我家晚飯剛擺好,我還一快子沒吃呢。”
黎垚怨氣滿滿的的道:“這幾天,我還是第一天有時間留在家裡吃晚飯。”
“我離開時,我家的那一位,可是沒少給我臉色看。”
亓越嗬嗬一笑,說:“黎院長,我是那種沒譜之人呢?”
“說是大事,自然是大事。”
他拿起了快子,“院長,先吃一些。”
“這家小店雖然門麵不大,做的飯菜卻是相當可口,是我的私人保留地,一般人我是不會帶來這裡的。”
黎垚雖然有些心急亓越口中的大事究竟為何,但作為一院之長,耐心還是有的。
再說,他也真的是肚子餓了。
黎垚拿起快子,品嘗了一遍餐桌上擺放的看似尋常的家常菜,就是眼睛一亮。
“不錯,還真的不錯。”
“家常菜,味道卻不尋常,鮮香可口,欲罷不能,值得經常光顧。”
當下,他就著這些唇齒留香的家常菜,下了一碗米飯,先吃了一個半飽。
黎垚又端起湯碗把剩下的半碗湯喝儘,把碗輕放在了餐桌上。
“老亓,你可以說了。”
亓越拿起餐巾紙擦拭了一下嘴角,緩緩的說:“院長,我那個學生至明,能夠輕而易舉的探查到一人的早期癌症。”
“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吧?”
黎垚忍住發火的衝動,沒好氣的催促道:“亓越主任,請直入主題,彆說廢話。”
亓越又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又在黎垚不悅的注視下,把茶杯緩緩的輕放。
“這個感知和探查本事,是至明那小子的天賦,彆人是根本學不來的。”
“如果,院長,我隻是說一種如果……”
亓越身體前傾了一些,還提高了一些嗓門,“至明探查出了一百名早期肝癌患者。”
“我們對這一百名肝癌早期患者,一一的做過詳細檢查,從而找出了幾項關鍵性,且有共性的身體指征數據……”
說到這,亓越就注意到,黎垚的雙眼中如同燃起了火苗,有了灼人的熱度。
他知道,黎院長已明白了其中關鍵。
“院長啊,如果這幾項關鍵數據,能推而廣之的用來篩選肝癌早期患者……”
“這算不算是一件醫學史上的大事啊?”
黎垚目光炯炯的盯著亓越,沉吟著說:“做成這件事,應該不容易吧?”
亓越頷首道:“確實不容易,一是積攢下足夠多的實驗樣本,不容易。”
“需要至明持續不懈的努力,還需要不短的時間慢慢的積累,幾年時間都算是少的。”
“二是這個詳儘的身體和癌變器官檢查,耗費不菲,或者說巨大。”
“單是一人的檢查費用,就需要幾十萬,再乘以幾十人,幾百人,費用大了去了。”
“三是失敗的可能性,也很大。”
“到頭來很不小的可能是一場空,根本找不到可以普遍適用的關鍵性指標數據。”
“但是……”
亓越一字一頓的說:“一旦我們成功,找到了某種癌症極早期的篩選檢測指標……”
“院長,就我們如今的醫療技術,說是攻克了這一種癌症,都不算是誇大其詞。”
“冬”、“冬”……
黎垚用手指很有節奏的敲擊著餐桌,一臉嚴肅的說:“這可是利國利民之大事,即便希望百不存一,也值得我們全力以赴。”
“明天,我會召集一個臨時辦公會。”
“老亓,你也參加。”
黎垚有條不紊的道:“我們先統一一下思想,有了初步決定後,我就去衛健委和主管副市長那裡要大力支持。”
亓越輕輕笑了笑,說:“院長,可以預見的是,這是一個持續數年,甚至十多年的大投入項目,單靠我們華山醫院,吃力不小。”
“不妨找幾個合作夥伴……”
亓越迎著黎垚的目光,進一步介紹。
“比如,我們醫院在肝癌肝病研究上有相對優勢,我們可以主攻早期肝癌。”
“如乳腺癌,可和交大附屬醫院合作。”
“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分散風險和資金壓力。再說,至明可是我們的人。”
“無論哪家醫院研究出成果,我們華山醫院的功勞,都是不容忽視。”
黎垚認同的點了點頭。
亓越又接著說:“至明他的精力有限,也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患者檢查上。”
“所以,這合作單位,一兩家為好。”
黎垚再次頷首道:“我們必須保護餘醫生的成長和身心健康,合作單位最多兩家。”
“交大附屬醫院,和我們算是一家人,這好處肯定少不了他們的。”
黎垚心中也明白。
交大幫在華山醫院勢力龐大,與其到了最後不得不出讓好處,還不如積極主動一些,顯示一下胸襟。
他看向身前空空的飯碗,惋惜的說:“討論這麼重大的事情,應該有美酒相左!”
“我們卻隻能再多吃兩碗米飯了。”
亓越哈哈笑道:“美酒,有的。”
說著話,他彎腰從餐桌下拿出一瓶紅酒,還有兩個高腳杯。
“這是我珍藏的最好紅酒之一,已經醒好酒了,我們一起品嘗品嘗!”
亓越斟了一杯紅酒,遞給黎垚,見他一臉埋怨的表情,嗬嗬笑了起來。
“飯後喝酒,養生!”
黎垚輕切一聲,與亓越輕砰了一下酒杯,小抿了一口紅酒,品了品。
“香濃味淳、回味留香,絕對佳釀!”
黎垚評價了一句,就聽亓越忽然問道:“我們去年送出去進修的那一批青年醫生,就要回來了吧?”
黎垚嗯了一聲,說:“他們已經陸續回來了。派出去十一人,確定有兩人不再返回。”
他又輕歎道:“每一次都是這樣,派出去進修總有人不願意回來。”
“國外就那麼好嗎?”
黎垚忽然警覺的問:“老亓,你不會想著把餘醫生送去國外進修吧?”
“怎麼會?”
亓越咽下口中紅酒,接著道:“他還處在夯實基礎的階段,無需去彆地進修。”
“等他到了成長瓶頸後,我才會安排進修一事。當然,適當的出去參加醫學會議,開拓一下眼界,還是要的。”
黎垚滿意的輕笑道:“我就知道,老亓你雖然看似行事無忌,但你心中是最有譜的。”
“餘醫生被你看護著,我放心!”
亓越又笑了笑,狀是隨意的問:“之前的那位青年風雲人物邱熠,他也會回來吧?”
“他的根在我們華山,怎麼會不回來?”
黎垚隨口回了一句,又誌得意滿道:“我們有了邱熠,又來了更加天才的餘至明。”
“雙璧在手,我華山醫院是未來可期。大興之勢啊。”
亓越輕嗬一聲,打擊道:“黎大院長,你先彆急著高興,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邱熠的母親,可是耀明藥業的大股東和董事呢。”
作為大型醫院的院長,黎垚的敏感性自然不弱,立刻撲捉到了亓越的言外之意。
“那件事,是邱熠?”
亓越搖搖頭,說:“沒有證據!”
停頓片刻,他又緩緩的說:“至明這個家夥,雖然有些嬌氣,處事不夠機敏,卻是綿軟心善,稱得上是仁心仁術。”
“但是邱熠……”
亓越輕聲評價道:“從小到大一向是拔尖慣了,看似溫良,實則目下無人。”
“他未必肯屈尊他人之下啊。”
黎垚一口喝儘杯中紅酒,沉聲道:“沒有證據,我們先靜觀事態發展吧!”
“真要是有了衝突,他們兩人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