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彥武起來的時候發現爸媽和大哥早就已經下地去了,嫂子和曉彥在廚房做飯。
小鳳已經掃完院子,胳膊上挎著個籃子去給家裡養的雞找吃的。
“嫂子,曉彥,你們都起這麼早,也不叫我!”
林彥武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院子裡還黑乎乎的,他是真想回屋再睡個回籠覺。
趙彩霞這會兒正在廚房忙活,聽到這話抬頭看了他一眼:
“彥武,你頭上的傷還沒好,還是再回去躺會兒吧。”
林曉彥已經拿籠布裹了三個黑黢黢的雜糧殼殼,又拿起飯勺把鍋裡的菜湯舀到一個黑色的搪瓷罐裡,然後拎著出門了:
“哥,你在家自己吃,我給爸媽大哥他們送飯去了。”
林彥武“嗯”了一聲,如今雖然還是集體製,但是大鍋飯的時代早已經一去不複返。
村裡的大隊部規定好集合時間,下地之後家家戶戶自己送飯。
下地要乾重活,自然要吃雜糧殼殼這樣的乾糧,嫂子這樣在家做飯的,隻能喝點稀的。
林彥武洗漱完,就見趙彩霞端著一碗綠油油的野菜湯和一個雜糧殼殼放到窗台上:
“彥武,你先吃著,嫂子進屋叫金柱和銀柱起。”
“哎,嫂子你忙。”
很快,林彥武端起自己那碗飄著幾根野菜的湯,再看看那堅硬程度堪比板磚的雜糧殼殼,隻能說……
這早餐,實在是太養生了!
順著窗戶往廚房看了一眼,灶台上還晾著三碗菜湯,隻見湯不見菜葉子。
至於雜糧殼殼,一個沒剩!
看了看自己碗裡的菜葉子,再看看手裡的雜糧殼殼,林彥武突然感覺心臟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
家裡的人口雖然多,但是勞力也不少,若非他非要跟郝佳結婚,日子也不至於苦成這個樣子。
林彥武端起自己的菜湯,把幾片菜葉子夾到兩個孩子碗裡,又把雜糧殼殼放在灶台上,低頭喝了一口湯,差點吐出來。
湯裡沒有一點油,隻是放了一點鹽,喝在嘴裡又苦又澀,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怪味兒。
他乾脆放下碗朝屋子裡叫了一聲:
“嫂子,我有急事去高家溝一趟。”
“哎,知道了。”
趙彩霞在屋子裡忙著疊被子,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
等金柱和銀柱到了廚房,發現灶台上竟然有一塊雜糧殼殼,頓時高興得手舞足蹈:
“媽,媽,今天還剩了一個雜糧殼殼?”
“媽,今天我能也能吃乾的?”
趙彩霞愣了一下,放下手裡的苕笊疙瘩,趕緊出門一看,見灶台上果然有個雜糧殼殼。
金柱和銀柱的湯碗裡還飄著幾片菜葉子,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眶突然就紅了,但是臉上卻不由得露出笑容來。
“媽,媽,今天我們也有殼殼了?”
銀柱隻是個四歲的孩子,一見有吃的就什麼都顧不上。
金柱已經六歲了,見母親突然紅了眼眶,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看著母親開口:
“媽,我……我和銀柱不吃也,也行。”
趙彩霞這才回過神來,拿起手裡的雜糧殼殼分成三份,把其中兩份遞給兩個兒子:
“來,你們一人吃一塊,剩下的給姐姐留著。”
金柱和銀柱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接過雜糧殼殼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慢點吃,喝兩口湯往下順!”
趙彩霞見兩個孩子沒吃兩口噎得直翻白眼,趕緊端起湯給他們喂。
……
林彥武走在去高家溝的土路上,沒一會兒就感覺肚子“咕嚕嚕”叫個不停。
懷裡揣著四十塊錢,到了高家溝供銷社的時候發現還沒開門,倒是不遠處有個賣早餐的鋪子。
白生生的大肉包子,也不知道是怎麼調的餡兒,香味兒直往鼻子裡竄。
一尺長的油條被炸得黃橙橙香噴噴的,林彥武忍不住地開始咽口水。
他走過去指著包子問:
“同誌,包子怎麼賣?”
早餐鋪的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一見大清早的有生意上門,伸手擦擦額頭的汗,臉上露出笑容來:
“二兩的包子,肉的一毛五,素的一毛。”
“油條呢?”
林彥武又指了指油條,誰能想到前世這些吃膩的東西,如今光是看一眼就能勾出肚子裡的饞蟲?
“油條二毛一根。”
林彥武點點頭:“來兩個包子,一個素的,一個肉的,再來一根油條。”
老板一聽這話,一張臉頓時笑開了花:
“哎,您坐著稍微等會兒。”
林彥武在鋪子門口擺著的一張桌子坐下,一邊又朝老板招呼:
“再給我來碗豆漿。”
“成,再加一碗豆漿。”
不到十分鐘,包子油條豆漿就全都進了林彥武的肚子,他終於是長長的舒了口氣,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來。
“老板,打包十個肉包子,十根油條。”
老板一聽這話,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道,手腳麻利的給林彥武把包子和油條打包好了。
“一共三塊九毛五。”
林彥武從褲兜裡掏出十塊錢遞給老板,老板一見是十塊的,立刻彎腰點頭,陪著一張笑臉:
“貴客您稍等,我進屋給您拿錢去。”
等找了錢,林彥武拿好打包的包子和油條,見旁邊的供銷社也開了門,就邁步往過走。
“哎呦,這林彥武要抖起來嘍。”
老板看著林彥武的背影進了供銷社,這才小聲嘀咕了一句。
“哼,郝佳給他們家賠了一百五十塊錢,不說把錢留著修修房子,或者再給自己找個媳婦,倒是來高家溝享受來了。”
“我就不信,等錢享受完了,郝佳還能再給他們家貼補?”
屋子裡響起老板娘那嫉妒的有些破音的嗓子。
“你就少說兩句吧,仔細被人聽到了。”
老板皺著眉頭壓低聲音朝自己婆娘吼了一句。
“我呸,怕什麼,有本事讓他來找我!”
屋子裡的老板娘雖然罵了一句,不過也沒有再嘟囔。
林彥武邁著台階進了供銷社,三個售貨員拉著臉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慢條斯理地打掃衛生。
見剛開門就有人上來,明顯有點意外,距離林彥武最近的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有些不耐煩地問:
“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