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帝眉頭猛然上挑了一下。
神情愕然又帶著幾分震驚道：“殺？”
葉玄重重點頭：“不錯，殺！”
“會不會太狠絕了一些？”
“怎麼會。”葉玄又是直接搖頭。
“敢問陛下，您立誓一統天下，成就千古一帝之名僅僅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嗎？”
“不全是！”
永盛帝話音斬釘截鐵，目光如炬顯得無比凝實。
“開疆拓土，一統天下，建立不世之功業，的確令人神往，朕起初也的確僅僅隻是這個想法。想著如當年的高祖一般，橫掃**八荒，成就無敵大靖！”
“但隨著朕這些年與民修養生息，幾次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朕漸漸改變了原先的想法。”
“朕現在想要一統天下，想要將這九州天下置於我大靖統治之下，乃是不想這天下蒼生，芸芸眾生再如那無根浮萍一般，逢亂世便飄搖不定，飽受戰亂饑荒之苦。”
“不再因為大大小小的國家連年無休止的征戰而痛失家園，流離失所，甚至是妻離子散！”
“為此，朕要一統這九州天下，建立真正大一統的國度！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停止全天下的兵戈，讓全天下的黎民百姓不再飽受兵災之禍。便是遇上天災隻是，隻要這全天下儘在我大靖治下，朕也可以從他處撥付錢糧予以賑濟，解百姓之苦。”
“說到底，朕想要一統天下，其一乃是想要效仿列祖列宗，開疆拓土，史書留名。其二，便是想這天下芸芸眾生能活得不要太苦，至少能吃飽飯，而不是因為戰亂饑荒，整日忍饑受凍，不再複現人吃人的景象！”
此番話，永盛帝不僅說的氣勢十足。
更是擲地有聲。
其神情銳利堅毅，眼神更是無比的堅定，給人一種不容置疑之感。
“陛下仁德，九州天下黎民蒼生得與陛下這等明君，乃是黎民之幸事，也是臣之幸事！”
葉玄雙手抱拳恭敬的施禮之後，話鋒猛然一轉。
“不過，陛下雖心係天下蒼生，立誓永絕這天下兵戈之亂，平四海之災禍。但這天下蒼生真正體會陛下之良苦用心者，隻怕少之又少。”
永盛帝眉頭驟然一縮，眼中閃現出一抹悲苦之意。
“你說的不錯，朕隻宏願雖為天下黎民，卻曲高和寡，多被誤解。朕即位之始，即刻對黨項用兵，便有不少人私下非議朕，說朕乃是好大喜功之人，不顧黎民蒼生之苦難。”
“哼！他們有誰看到當初黨項人的狼子野心，若非朕果決的出兵，震懾了黨項人，隻怕整個西北邊民都要被他們擄掠一遍。可笑的是這些人根本看不透這些。”
“嗬嗬，這很正常！”
葉玄微微頷首：“陛下，這天下能窺探事情本質者本就少之又少。所謂真理常常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便是這個道理。不必不必太過介懷。”
“這一統天下之路，總是會出現一些隻知小節而失大義之人存在的。”
“這些人總是喜歡拿著忠義仁孝來過些彆人，意圖逼迫他人按照他所想的路走，更與歐甚者隻看所謂的得位正與否，不看那所謂的得位正之人是否德行有缺，是否是蠢笨愚昧之輩，是否擔得起這江山。”
“而此中之人，尤以讀書人最多。他們滿嘴的仁義道德，實則卻是雞鳴狗盜，為一己私欲，打著聖人的口號，打壓迫害他人，心狠手辣，品行卑劣！”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些人，則根本就是死讀書，讀死書，讀書徹底讀蠢了讀傻了，根本不懂變通，事事照本宣科，這部分人特彆容易被人利用，不分善惡，不明是非。”
“對於此兩類人，朕給陛下的建議隻有一個字……”
永盛帝眉頭凝得更緊，神色嚴肅鄭重，緩緩道：“殺！”
“不錯！”
葉玄點頭，神情也是無比的剛毅和堅定。
“先前臣曾經與陛下說過，陛下一統天下的道路，不能隻用霸道也不能隻用王道，而是要霸道、王道並舉。王道是為了安撫籠絡那些說得通聽得懂的人。而霸道就是為了清除蕩滅那些滿嘴仁義道德心腸狠辣之輩和那些愚昧無知的人的。“
“一句話，陛下既要有仁德之心，擁有菩薩心腸，感化世人。同樣陛下也要有殺伐之心，金剛怒目，鐵血無情！”
“唯有如此，陛下方能在一統天下的道路上，一往無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啪！”
近乎是隨著葉玄這話落下的同時。
麵色還帶著病態白的鎮國公郭茂才卻是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
然後猛然踏步上前。
“陛下，臣以為葉侍讀所言極是。臣早些年便曾經勸過陛下，勿要對那些道貌岸然，滿嘴仁義道德的讀書人存慈悲之心，直接痛下殺手，永絕後患方是上策。”
“而今黨項國玩了這一招，陛下雖可矢口否認，但總歸還是要掀起一些風浪來的，尤其是大靖江南一帶讀書人，向來為凸顯其地位超然，喜歡與陛下對著乾，隻怕又要從中生事了。”
“哼！南地那些遺老遺少，當年高祖開國，沒怎麼動他們，乃是因為要利用儒家來穩固統治，結果倒好，這些人倒是以為大靖皇室忌憚了他們。”
“皇兄，臣弟以為借此次詩會之機，當行重典，對那些朝三暮四者嚴加懲處，以儆效尤。”
譽王趙毅此時也開口附和。
永盛帝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看向了立在門前，從始至終未答一句話的老太傅鄭千秋。
“老師，你如何看？”
鄭千秋此時眼神明亮，他先充滿欣賞之意的看向葉玄，而後這才看向永盛帝。
“陛下是問葉侍讀剛才所言，還是說國公大人與譽王殿下所言？”
“都有！”
“好，那老臣便說說。”
微微頓了一下，鄭千秋臉上浮現笑容。
“先說葉侍讀，先前老臣便曾經說過，我大靖百十年前出了一個孔半聖，我大靖最終得立儒家正統之位。而今出了一個葉侍讀，陛下，您一統天下，成為九州共主的時間也不遠矣。”
永盛帝雙目猛然瞪大，虎目炯炯有神的望著鄭千秋。
後者從自己十歲便教授自己，而後整整四十年時間裡，一直輔佐自己，直至現在。
這四十年來，他見過鄭千秋誇讚過一些後輩，卻還從未見如此誇讚一個後輩。
這番話，其實就是將這葉玄與那孔半聖列在了一個平等的位置上了。
其餘諸人，也是沒料到鄭千秋竟然對葉玄剛才的一番話評價竟然如此之高。
不過很快他們卻又釋然。
剛才葉玄那一番話，的的確確令人振聾發聵，如洪鐘大呂，茅塞頓開。
再加上其先前的種種震驚世人的事情。
眼前這位帝師如此看重，也就病不足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