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譽王輕輕頷首,曆經滄桑的眼神之中透射出一抹溫和之色。
麵上帶著一抹淺笑,輕聲說道:“本王當年雖的確與陛下爭奪過皇位,卻根本沒有坊間所傳的那般凶險。”
“什麼本王表麵上是一個無比賢明的親王,禮賢下士,待人謙和。實際上卻是一個陰險狡詐之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他們還說本王與陛下爭奪皇位失敗又被奪走了心愛的女人變得性情多疑,暴戾異常。”
“一切都傳得惟妙惟肖,神乎其神,好似真的一般。”
“可他們怎麼就不想一下,本王與陛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教授我們的學識和謀略的都是同一批人。”
“若是本王真如他們說的那般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豈不是陛下也如此?”
此話一出。
葉玄神色隨之一緊。
他懂譽王的畫外音。
譽王與聖上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生活學習成長的環境大同小異。
若譽王的性格多疑,是一個兩麵三刀的小人,豈不是也在說陛下也是這般一個人?
“所以說,王爺的意思,坊間所傳其實都是以訛傳訛?”
“自然也不全是。”
譽王搖頭,看向葉玄。
旋即輕歎一聲。
“本王雖不像世人所描述的那般凶殘暴戾,陰險狡詐,卻也的確在這期間犯下了一下過錯,做了一些頗為混賬的事情。”
“畢竟,本王與陛下要爭奪的你還是這九州天下最有權勢的位子。這天底下有幾人能不動心呢,幾人不會在這上麵犯錯呢?”
“隻可惜想要登上這至高無上的位子,光是有膽魄和能力還是不夠的,還需要擁有天命!”
“若無天命,一切都將是徒勞。”
說到這兒,譽王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本王當年也算是一個禮賢下士,待人謙和的賢王,在籠絡人心,撫慰朝臣也有自己的一套。可是與皇兄的手段比起來,手段卻是顯得有些幼稚和不堪了。”
“幼稚和不堪?”
葉玄微微凝眉,問道。
“不錯!”
“皇兄表麵看來,並不像本王那般禮賢下士,待人謙和。實際上他在這些方麵遠超我,隻不過本王做在了明麵,皇兄卻是暗地裡如此,隻這一項,本王就遠遠的不如他。”
“再者,在遇事關王朝生死存亡的事情上,皇兄也擁有遠超我的處置能力和決斷之力。當年先帝病危,正恰逢黨項國和突厥侵犯我西北邊疆,先帝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難以處置國事,便秘密的下了兩道密詔,讓本王與皇兄與朝堂諸公參議此事。”
“本王給出的策略是議和以確保朝局的穩定,而皇兄給出的策略卻是迎頭痛擊,寸土不讓。”
“這件事直接讓先帝做出了決斷,選擇了皇兄作為即位人。當時本王對此事還真耿耿於懷了許久,覺得自己議和以確保朝局穩定,乃是顧全大局的考慮。如今再看,本王卻是蠢笨異常,這帝位終究不可能是我的。”
“父親,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當年我大靖朝局極為動蕩,黨項國來勢洶洶,直接進逼長安,您提出議和之策乃是保全國本的辦法,為何皇爺爺卻不以為然呢?”
趙辰聽了自己父親一番話,也是有些犯嘀咕。
若是此時此景,黨項國進犯大靖,毫不猶豫整個大靖朝堂上下誰若是敢議和,那勢必被迎頭痛罵,甚至罵的你一輩子抬不起頭,說你喪權辱國,亂臣賊子!
可二十年前。
大靖的國力在皇爺爺幾十年的揮霍之下,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而且朝堂之上也是奸佞當道,烏煙瘴氣。
此番情形之下,議和的的確確是最穩多的辦法。
可偏偏皇爺爺最終沒選擇這樣做,而選擇了風險極大的與黨項國、突厥對攻。
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嗬嗬,世子,這其實並不難理解,先帝昏庸無能了一輩子,沒人比他更清楚整個王朝處於什麼狀態。”
“自然在最後時刻他不想王朝繼續再如此下去。與其保守守成,倒不如大破大立!”
“我說的對嗎,王爺?”
這邊,葉玄說完,麵帶淺笑的望向譽王。
而譽王則是猛然看向他,眼眸狠狠的收縮了一下,神情顯得震驚無比。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想不到本王想了多年才想明白的一件事,你竟然能一語道破!”
“你說的不錯,先帝當年便是這個意思。本王隻適合守成,讓本王守一個太平江山自然沒什麼問題。可若讓本王麵對一江河日下,日薄西山的王朝,本王卻是沒有開拓進取,讓王朝重新崛起之魄力!”
“不是本王沒這個能力,而是本王當年為奪皇位,向太多的權臣許諾了利益,一旦本王即位,本王為兌現承諾一定會許諾許多特權給與這些權臣,如此會是整個王朝變得更加不堪重負,而且那時王朝的沉屙弊病已經積聚到影響王朝政令上下通達的地步,朝堂之上,權臣弄權,武將恃功驕主。王朝底層,胥吏之禍橫生,田地兼並嚴重,若再像以前守成,隻怕要不了幾代,我趙氏王朝就要煙消雲散在曆史之中了。”
“而皇兄則不同。皇兄從一開始就認識到了整個王朝所存在的各種弊端和沉屙,並且立誌要滌清吏治,重現高祖之輝煌,並且有開疆拓土,吞吐八荒之宏願。倘若其即位,堅定的進行吏治的改革,滌除各種沉屙舊疾,則可讓我大靖煥發新生,我趙家江山會再延續數百年乃至千年。”
“從這個角度來看,先帝之選擇沒有任何錯誤,甚至說獨具慧眼!”
“可那畢竟是帝位,失去了,王爺就真的甘願?”
譽王的這些話雖然說的極其的有道理。
但在葉玄看來卻是理智的有些過頭了。
人並非是沒有情緒的機器人,在麵臨各種抉擇之時,會依照邏輯的最優選和利益的最優選來進行抉擇。
當初譽王和陛下爭奪的乃是九五之尊之位。
任誰處在那個情形之中,看到的也隻會是能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而不是先考慮黎民蒼生以及王朝是否能延續。
譽王現在的話雖然很理智,但不代表當時他也是這般。
譽王又瞅了他一眼,輕笑道:”你小子,當真是洞悉了人性。”
“當初本王自然是不甘願!那時我也沒參透這些,甚至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覺得先帝太過偏私,為此還差點與陛下反目。”
“但有一件事卻是徹底讓本王改變了態度,亦或者說這件事讓本王徹底放棄了要爭奪帝位的決心。”
“什麼事?”
“蕭妃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