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查,你雖未突厥使臣,但有錯在先,且罪不容恕。朕便命你在我大靖國子監求學半年,學一學我大靖人的為人處世之道,學一學儒家經典,磨一磨你身上的戾氣!”
“半年之後,你若有所成,朕便許你回草原,你可有意見?”
永盛帝聲音中氣十足,且帶著帝王特有的徐緩節奏,給人心頭巨大的壓迫。
庫爾查此刻也似乎徹底認清了現實。
望了一眼還處於呆滯狀態的胭脂,又看了看從始至終沒想著幫自己說一句話的所謂父親拉攏的黨項國盟友,最終認命般再次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外臣庫爾查謹遵大靖皇帝陛下聖命!”
“好!庫爾查,你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不過,你也不必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我大靖長安城號稱天下第一城,其繁華富庶九州第一,你能在此求學也是一件幸事。以後,你便好生跟著葉玄,讓他教你為人處世之道,教你儒家經典,爭取做一個仁義之人。”
“啊?陛下,不是讓他跟著國子監……學習嗎?怎麼”
未等庫爾查說什麼。
這邊葉玄卻先不乾了。
好家夥,自己為了大靖吐沫星子都噴乾了。
到最後,庫爾查這燙手山芋竟然落在了自己頭上。
我踏馬圖什麼呀我?
“大靖皇帝陛下,外臣也不願與這姓葉的相處,其人端的是狡詐無比,外臣若跟著他,隻怕會被此人欺負死,甚至丟掉性命都有可能!”
望著葉玄,庫爾查也是一千一萬的抵觸。
笑話,自從入了長安城碰到這小子,自己就沒碰到過什麼好事。
先前自己還有突厥使臣這一層身份罩著,這小子不敢真把自己怎樣。
可從今日之後,自己就等同於質子了。
自己先前那般與葉玄對著乾,他還不玩死我?
永盛帝微微一笑。
“誒……庫爾查,看來你對葉玄誤會不淺呀。葉玄乃是我大靖年輕一輩最為聰明睿智之人,你跟著他定然能學到不少本事,朕絕不騙你!”
“他聰明睿智?皇帝陛下,外臣怎麼隻看到他的陰險狡詐?”
“是嗎?那朕問你,你與他爭鬥,可有贏過?”
“好……好像沒有。”
“那不就成了,有時候你以為的陰險狡詐,隻不過是你在智力上未曾勝過對方罷了。朕給你向他學習的機會,你還不感謝朕?”
此刻,永盛帝仿佛忽悠幼童的幼兒園老師,麵帶玩味的笑容。
庫爾查神情怔了一下,旋即低頭感謝道。
“多謝皇帝陛下,外臣明白了。外臣以後便跟著這姓葉的了,定然要將其一身本事全部學會,好回……”
似乎意識到自己要說漏嘴,庫爾查急忙打住。
一旁,葉玄卻是冷哼一聲:”好回草原,用從我這裡學到的本事打我大靖是不是?“
“我……我何曾這般說過,姓葉的,你莫要血口噴人!”
“老子懶得理你!”
葉玄嘴裡嘀咕道。
“陛下,讓庫爾查跟著臣學本事也不是不可以,但臣有個不請不請!”
“說!”
“臣想讓他的幾名護衛也一並留在大靖!”
“為何?”
“陛下,臣不想身邊多一個累贅。庫爾查畢竟是突厥王子,且他先前言語狂悖,行事也多遭我大靖臣民記恨,這萬一碰上幾個懷恨在心的要要他的性命,臣總不能還要護衛他的安全吧?”
“如此,倒不如將他的幾名護衛留在身邊,也能護衛他的安全,陛下,您以為呢?”
葉玄眼神灼灼看向永盛帝。
唇角卻是微微勾勒,上升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永盛帝見此,立時明白這小子多半是另有他圖。
於是故作遲疑了少頃,點了點頭。
“也好,就依你所言。”
“謝陛下!”
“謝皇帝陛下!“
與葉玄一同感謝的還有庫爾查。
此刻他眼睛已然沒了剛才的灰暗。
相反,因為自己的幾名貼身侍衛留在身旁,反倒是讓他心中的安全感上升了不少。
要知道自己身邊的護衛都是圖邪部中最精銳的戰士。
以一敵十難說,以一敵五六個卻是再簡單不過。
有了這些人在身旁。
就算是有人想要害他也是難度極大。
不過他最懼怕的其實是葉玄。
隻是沒想到這蠢貨竟然幫自己把護衛留下了,簡直蠢笨至極。
胭脂公主此刻也是徹底回神過來。
她略有皺眉的望著葉玄。
有些不明白葉玄這樣做的目的。
她清楚對方這般做絕對不是為了保護庫爾查。
說句不好聽的。
以葉玄與庫爾查這兩日的相處,若非頂著使臣的帽子。
葉玄能當場將庫爾查格殺。
隻是她終究也沒再多說什麼。
因為她很清楚,不論今日這局麵是不是葉玄有意還是無意造成,對於自己而言都是擺脫圖邪部,重振突厥王庭的最好機會。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後麵與大靖的談判中,促成自己原本遲疑的計劃!
隻要成。
莫說大靖隻給了十萬擔糧食和十萬兩銀子,便是不給。
自己也有把握從黨項手裡奪得十倍百倍的戰利品。
永盛帝滿意的點頭,輕笑道:”好,庫爾查,你知道感恩,這很不錯!以後好生跟著葉玄學,定然能讓你成為飽學之士,說不定成為突厥草原之上一代大儒呢。“
一代大儒?
一代大辱還差不多!
葉玄撇嘴著咧嘴笑道耳根的庫爾查。
這貨還真他娘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呀。
也罷。
人蠢一點,更好利用不是?
也省得我多費腦細胞。
……
朝貢繼續進行。
隨後,永盛帝接著又依照流程詢問了雲國的使臣有關雲國的近況。
在得知前國主拓跋宏身死,拓跋開疆擁兵強行逼迫朝臣擁戴他成為攝政王之後,便以宗主國的口吻對其進行了批駁,並且讓拓跋擎蒼代為轉達,讓拓跋開疆親自寫罪己書,呈交大靖。
拓跋擎蒼雖還未做出最終的決定,不過還是唯唯諾諾,恭恭敬敬的答應。
無他。
大靖與雲國根本不在一個量級。
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
雲國弱,大靖強,自然大靖便可以對雲國的種種指指點點,而雲國則也隻能好生聽著,不敢又絲毫的反駁。
反駁的代價就是滅國。
終於,今日的朝貢流程走到了第二個環節。
獻寶!
一時間,大靖一方與各藩國精神都振奮緊張起來。
無他,這一獻寶流程,說是獻寶。
實則乃是各藩國對大靖的一次考驗。
而這考驗的便是藩國搜集到的寶物,大靖的人才是否能夠當堂認出。
認出,自然能顯示大靖人才濟濟,知識淵博,包羅萬象,無所不通。
若是認不出,則也能讓藩國找回一些麵子,讓藩國使臣回去之後,在國內大吹特吹一番,讓小國百姓長長臉。
這些年,曆次朝貢,基本的勝敗情況是七三開。
也就是說藩國所搜集進貢的寶物,大靖能識得其中七成,三成不識。
如此,大靖宗主國的威嚴得以保住,各藩國最後那麼一丁點的尊嚴也能得到滿足。
隻是這一次。
在大內總管宣布各藩國獻寶之時。
大靖殿上的文武百官近乎齊刷刷的望向了葉玄一人。
似乎所有人都知曉了葉玄與安國康昨夜在宮門外所立下的賭約了。
武將一側,葉定邊稍稍皺眉,略有擔憂之色。
譽王趙毅對於自己這未來女婿昨夜誇下海口也頗有疑慮。
文臣一方,安國康,胡宗憲卻也是帶著絲絲冷笑,四目直視著葉玄,玩味而又揶揄。
至於為何。
因為在前麵曆次朝貢之中。
大靖沒有任何一人可以完全答上各藩國所獻寶物的名稱以及其來曆。
而對於各藩國才俊的提問,也無全部答對的。
也就是說。
從往年的經驗來看,葉玄已經是輸定了!
唯有葉玄一人。
好似壓根沒聽到劉榮的聲音一般,依舊立在原地,神色樂嗬不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葉玄。”
“臣在!”
“朕聽說你昨日離開宮城之時,與安大人打了個賭?”
葉玄當即躬身搖頭歎息:“哎……想不到長安城大喇叭還真是多,這才半宿的功夫,連聖上您都知道了。不錯,臣的確與安大人打了個賭!”
“是個什麼賭,你且說來!”
葉玄剛準備說,胡宗憲這現眼包卻是插嘴進來。
“陛下,臣知道,葉侍讀與安……”
禦座之上,永盛帝眼神陡然一冷。
冷冷的盯著他,冷哼一聲道:“朕讓你說了嗎?”
“啊?臣……臣有罪!“
瞬間,胡宗憲額頭之上冷汗唰的流下。
當即俯身跪地,全身顫抖不已。
“你是有罪!堂堂禮部侍郎,朝廷三品大員,不好生處理自己的正事,卻大半夜在整個長安城內到處奔走,散布葉玄與安尚書立賭約之事,簡直是本末倒置!”
“看來朕先前是看走眼了,即日起,削去胡宗憲禮部侍郎一職,降為郎中,以作自省!”
“臣謝主隆恩!”
聽永盛帝此言。
胡宗憲臉色瞬間蒼白無比。
遲疑了片刻,恭恭敬敬的叩頭謝恩。
一句多嘴,管家直接從朝廷正三品大員成為了從五品的郎中,他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