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背叛,是對前線將士浴血拚殺的冒犯,是對加洛林王國榮譽的踐踏,更是對法蘭克民族精神的侮辱。”
沃爾內的咆哮聲,在會議室中回蕩,所有人都是臉色鐵青,生怕這個老頑固一怒之下,拔出配槍,對著布羅代爾的腦袋,就來上一發。
“我們已經沒有能力繼續作戰了,作為國防部部長,加洛林王國的陸軍統帥,相信您也很清楚這一點。”
麵對沃爾內的憤怒,布羅代爾顯得十分平靜,他看向麵前的老元帥,雙手交叉,拄著桌麵,沒有絲毫動搖的樣子。
“不,我們還可以繼續作戰,我們的兵力具備優勢,而且加洛林王國比薩克森帝國更加富有,我們擁有更大的戰爭潛力,隻是還沒有深入挖掘。”
沃爾內也沒有退縮,他滔滔不絕地講著,陳述雙方的實力差距,表明加洛林王國依然可以繼續加碼,最終依靠國力優勢,將薩克森帝國壓垮。
“沃爾內元帥,您的話很有道理,但那些都隻是停留在表麵,請出去走走吧,去巴黎的街上轉轉,看看那些平民,他們臉上疲憊的樣子。”
等沃爾內講累了,布羅代爾語氣平緩地說著。
他抬起手,秘書安思爾當即走過去,將一份文件放在他的麵前。
“諸位,看看吧,現在的加洛林王國是個什麼樣子。
這是今天早上巴黎的物價,一個羊角包要3法郎,一瓶凱旋啤酒要9法郎,一瓶波爾多的量產紅酒要28法郎。
而在一年前,價格連現在的一半都沒有。
但是收入呢?
巴黎一名普通工人的月收入隻有170法郎,一名餐廳服務員更是隻有150法郎。
先生們,我想問一句,如果你們拿著這樣的收入,是否還能支撐起家庭的開銷,是否還能體麵地生存下去。
知不知道,巴黎有十分之一的人在挨餓受凍,而放眼整個王國,這個比例至少在五分之一以上。
請問,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要繼續打下去麼?”
布羅代爾說完話,便環視一圈,最後把視線,停留在沃爾內元帥身上。
“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繼續戰鬥,我們可以擴招士兵,緩解社會壓力,然後依靠兵力優勢,碾壓薩克森人。”
沃爾內元帥不為所動,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這個老頑固絕不可能妥協,特彆是在這位首相麵前。
“尊敬的沃爾內元帥,您知不知道,我們的國庫已經空了。
為了這場戰爭,我們的赤字已經突破了八千萬法郎,更是發行了三輪債券,增加了七千萬法郎的債務。
債券會在三年後陸續到期,如果我們不能儘快扭轉這種趨勢,那麼在三年後,我們將麵臨債務逾期。
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諸位,我想你們都知道,政府債務逾期意味著什麼,到時候我們的信用將會破產,貨幣調節作用也將失靈,物價飛漲,社會動蕩,整個國家都會向著崩潰的深淵墜落。”
布羅代爾依然語速平緩,他的話讓所有內閣成員都在竊竊私語,隻有沃爾內不為所動。
“那就去殖民地,讓他們承擔我們的開銷。
還有,如果我們戰勝了薩克森人,我們可以要求巨額的戰爭賠款,到時候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作為軍人,沃爾內依然秉承著自己的思維方式,既然內部有壓力,那就對著外部釋放,把這些問題全都甩給那些和自己毫不相乾的地方。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們或許可以這麼做,但是現在不行了。
殖民地暴亂越來越多,不僅無法繼續向本土輸送財富,反而成了拖累。
而與薩克森的戰爭,除非我們能在一年內將其打敗。所以,尊敬的元帥先生,您是否有把握,在一年內將薩克森人徹底打垮。
我提醒您,這是孤注一擲的衝鋒,沒有任何退路,如果一年內不消滅薩克森人,那麼我們就會被毀滅。”
布羅代爾的話,讓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沃爾內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張開嘴,很快又閉上。
作為國防部部長,他很清楚,一年內根本打不垮薩克森軍隊。
這些普魯士人的忍耐力極強,戰鬥意誌也十分堅決。
何況戰場態勢對薩克森一方有利,他們已經在梅斯和南錫站穩了腳跟,隨時可能再次發動大規模進攻。
相對的,加洛林軍隊的情況就糟糕多了,前線士氣低迷,補充兵戰鬥力不高,而且內部矛盾重重,殖民地士兵,平民士兵,貴族士兵,大家彼此看不對眼,毫無凝聚力可言。
所以彆說一年內擊垮薩克森帝國,一年後還能保持現在的態勢,那就算燒高香了。
早在開戰前,沃爾內就預估了戰爭不可能速戰速決,於是他把希望寄托在時間上,準備利用國力優勢,把薩克森拖垮。
但是很明顯,內閣並不打算這麼乾。
雖然沃爾內還在“狡辯”,但明顯氣勢已經不足,這次布羅代爾的態度非常堅決,一定要儘快結束戰爭,哪怕割讓一部分土地,也在所不惜。
“諸位,這場戰爭隻是暫時結束了,我們需要解決自己的內部事情,本土的,塞內加爾的,阿爾及利亞的。
等把這些地方都解決完,我們還會找薩克森人算賬的,等到那一次,我們會準備得更充分,而且會把今天的恥辱,加倍奉還。”
爭吵持續了一個鐘頭,布羅代爾覺得已經差不多了,於是為這個話題畫上句號。
剩下的,就是訂下談判的底線。
割讓薩克森人垂涎已久的洛林和阿爾薩斯地區,但不提供任何賠款。
薩克森方麵需要確保所有交戰區的加洛林部隊安全,包括被包圍的幾個師。
當然,如果能取得更多談判收獲就更好了,但是可能性不大,畢竟目前加洛林方麵處於劣勢,且這次和談,也是他們發起的。
作為陸軍統帥,沃爾內無法容忍自己探討這種“喪權辱國”的事情,他放出幾句狠話,表示會在國王麵前據理力爭,阻止首相和內閣的荒誕行為。
“沃爾內元帥,還請留步,如果方便的話,首相閣下想請您喝一杯咖啡。”
眼見沃爾內離開會議室,布羅代爾給了安思爾一個眼神兒,隻見這位秘書迅速跑出去,攔住了沃爾內元帥。
“滾開,我不想和一個叛徒喝咖啡。”
沃爾內粗暴地將安思爾推開,但是這個金絲眼鏡男隻是踉蹌兩步,便又湊了上來。
“還請您留步,首相閣下有重要的事情與您磋商。”
安思爾並沒有因為遭遇粗暴對待而退縮,反而堅定地擋在沃爾內元帥身前,一隻手死死抓著立柱,擺出一副死不讓步的樣子。
“你……”
沃爾內上下打量著他,這還是自己第一次正眼看這個秘書,老實說,觀感還不錯。
整齊的短發,白淨的臉龐,感覺有些疲憊,但還算精神。
身材不高不矮,略顯瘦弱,但有股子倔強勁兒。
這讓沃爾內不由得想起曾經的自己,記得剛剛入伍時,長官就開玩笑地說過——沃爾內這小子就像一頭倔強的瘦驢。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瘦驢”都是他的綽號。
然而隨著他的職位越來越高,這個綽號,便很少有人會再提起。
“好吧,我可以給他十分鐘。”
或許是想到過往,這個倔強的老頭子突然語氣軟了下來,他拍了拍安思爾的肩膀,便自顧自地前往會客室。
他知道地方,畢竟大部分時候,他和布羅代爾見麵,都在那裡。
相比起國防部,首相府的奢華程度毫不遜色,會客廳裡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工藝品,還有一張大大的世界地圖,所有加洛林的殖民地,都鑲嵌著金片。
這不僅代表著加洛林王國的強大,也彰顯出法蘭克民族幾代人的勝利。
布羅代爾並沒有讓沃爾內等待太久,安思爾剛泡好咖啡,他人就到了。
“到底什麼事情,如果是要我在陛下麵前支持你的決定,那就省省口水吧。”
沃爾內早就打定主意,不可能支持停戰,他是軍人,而這無異於投降。
“不,我並不是為了讓您支持這個決定,甚至對您的反對,也表示理解。
我隻是想說,您清楚的,如果沒有陛下的默許,作為首相,我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布羅代爾說完,沃爾內沉默了,他清楚,作為首相,這麼大的事情,如果沒有征得國王陛下的允許,根本不會拿出來給內閣討論。
“那你找我乾嘛?”
沃爾內露出疑惑的神情,既然國王都不想打了,那麼自己這個國防部長的意見,也就無足輕重了。
“為了這個,或者說,為了下一次,與薩克森人開戰。”
布羅代爾說完話,便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沃爾內把文件接過來,隻見上麵寫著一行字——東北部突擊計劃。
此時,安思爾也恭敬地退了出去,默默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