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見他服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道:“你走罷。”
東郭道人最後看了一眼湖岸邊的燕明,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靈珠子乃是乾元聖宮創派祖師的法寶,雖然說此番轉世為人,已經和前塵了斷了因果,但這畢竟關乎到乾元聖宮的顏麵,要說他們不上心是不可能的。
此番五宗爭奪靈珠子轉世,乾元聖宮雖然表麵上答應以築基期修士參與鬥法,可暗地裡卻派出東郭道人前來相助,足以說明他們對燕明的重視。
原本以為有元太極這種築基期的妖孽弟子,再加上五大殿主之一的東郭道人暗中相助,這靈珠子轉世必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沒想到卻半路殺出一個梁言,讓他們的計劃都落了個空。
“看來這一世,終究還是和我們乾元聖宮無緣呐!”
東郭道人長歎一聲,再也不看場中人一眼,轉身袖袍一拂,人便化作一道星光,瞬間就消失在了桃林之外。
東郭道人走後,禿筆翁也收了神通,向後連退數十丈,同時朝著梁言拱手笑道:“梁道友的劍術神通實在是千年難得一見,老夫佩服!這場鬥法不用比了,是我們輸了!”
他本來與東郭道人聯手對敵梁言,才能勉強維持一個均勢,如今東郭道人敗走,他自然不可能獨自對抗梁言,隻能罷手認輸。
梁言與他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怨,聞言笑了笑,抬手把三柄飛劍都收入了囊中。
“閣下的書道神通,淩空畫咒,也的確另辟蹊徑,讓梁某眼界大開!”
“慚愧!慚愧!”禿筆翁擺了擺手道:“些許奇淫巧技罷了,上不得台麵,與梁道友的神通相比,簡直是不足掛齒!”
梁言見他的態度如此謙卑,不由得暗暗忖道:“弈星閣果然是沒落了,像那東郭道人,雖然敗於我手,但骨子裡仍有一股傲氣在,可眼前這禿筆翁卻實在是謙遜過頭了。”
其實他所料不錯,弈星閣本來就到了最衰弱的時期,五十年前又恰逢“九幽盟”禍亂南垂,宗門修士死傷無數,許多寄予厚望的天才弟子還未出世,便已經夭折了。
如今的弈星閣,已經處於青黃不接的時期,所以這次禿筆翁才會拉下老臉,暗中跟隨趙高逸,就是想要在關鍵時刻出手幫他一把,將燕明這個靈珠子的轉世身引入宗門。
可惜,他這一趟,注定了是白來。
梁言沉吟了一會,終於還是開口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你們弈星閣的閣主...........她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禿筆翁聽得微微一愣,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梁言一番,暗暗忖道:“據說唐蝶仙那丫頭,早年曾和這姓梁的有些不清不楚,莫非傳言都是真的?”
他思忖了片刻,就拱手說道:“唐閣主並未在此次南垂大劫中受傷,而且這些年修為突飛猛進,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到了築基期的巔峰...........她如今得了老祖法旨,要在宗門禁地中閉關十年,距離出關還有七年之久。”
聽聞唐蝶仙無事,梁言也就放下心來,不過他的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隻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七年之後,梁某會去弈星閣登門拜訪!”
這隨意的一句話,落在禿筆翁的耳中,卻是讓他心中猛然一驚。
“此人當年被迫叛宗,聽聞唐小雲還暗中對他做了手腳,這小子必然心中有氣.........他說七年後登門拜訪,隻怕拜訪是假,劍挑我弈星閣才是真!”
想到這裡,他又瞧了梁言一眼,暗暗忖道:“雖然這些年又有幾位道主進階金丹境,但以此子如今的實力,隻怕整個弈星閣也沒有人能壓製得住他..........如果老祖不出關的話,就隻能寄希望於唐蝶仙那丫頭了,希望他看在閣主的麵子上,能夠化乾戈為玉帛.........”
禿筆翁心中思緒百轉,表麵上卻依舊風輕雲淡,向梁言拱了拱手道:“此次閉關,倘若我們閣主真能突破瓶頸,達到聚元之境,那就會舉辦登台大典,正式接掌弈星閣。屆時,梁道友若是願意前往,那將再好不過了!”
梁言聽後心下了然,雖然唐蝶仙是弈星閣的太上老祖親自指定的閣主,但她到底修為不足,這個閣主說到底也隻是暫時內定的。
唯有等唐蝶仙突破到聚元境之後,才會大張旗鼓地通告南垂各宗,為她舉辦登台大典。
這禿筆翁將唐蝶仙給搬了出來,也是希望他念及舊情,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梁言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弈星閣我是一定會去的,畢竟有位故人的墳塚,還需親自拜見一二............隻是聽說當年的議事閣中,六大道主為梁某定罪,其中一半人都站了有罪一邊,不知閣下當時站在哪邊?”
“無罪!”
禿筆翁想都沒想就張口叫道。
梁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回吧!”
禿筆翁擦了擦額頭冷汗,心中暗忖道:“這時候亂講話,那不是討打嗎?我這幅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罷了,靈珠子轉世是不用想了,趕緊帶人跑路吧。”
一念及此,這名禿頭老者再也不願停留,衝著梁言拱了拱手之後,便大袖一拂,用遁光卷了趙高逸,朝著竹林外疾馳而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後,偌大的桃林之中,隻剩下了梁言、沈鈺、苗素問以及燕明四人。
燕明早就已經驚呆了,此刻看著檀溪湖上方,還有些愣愣出神。
他之前覺得自己讀聖賢書,就不該言怪力亂神之事,可如今第一次接觸到修真界,就目睹了一場金丹境修士間的大戰,這如何不讓他心中震撼。
“原來書上都是騙人的!求仙問道是真有其事............”
燕明似乎深受打擊,不停地喃喃自語,就隻重複這一句話:“原來書上都是騙人的,原來書上都是騙人的..........”
梁言瞧他一眼,抬手打出一道法訣,直接沒入了燕明的眉心之中,這才讓他雙眼一閉,在湖畔沉沉睡去。
“今日看到的東西,對他衝擊太大,以至於神智有些失常了。”梁言看著從桃林中走出來的苗素問和沈鈺,口中淡淡說道:“此人倒是一塊良才璞玉,既然是由你下山引入宗門,不如就收歸你的門下吧。”
雲罡宗並不禁止門下弟子收徒,隻是須得通過門中長輩點頭同意,梁言雖然名義上還是觀魚峰的弟子,但他已經成就金丹,說話的分量堪比門中長老。
既然他同意苗素問收徒,那雲罡宗多半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苗素問輕輕點頭,向著梁言行了一禮道:“多謝先生金口。”
“不用多禮了!”
梁言擺了擺手道:“宗門此次派你下山,也是存了讓你結這份善緣的意思,我隻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苗素問微微一笑,又道:“今日一睹先生風采,方知金丹大道有無窮奧妙,將來素問若是僥幸凝結金丹,必定在雲罡山上擇一峰,將朽木生老前輩的道統在雲罡宗傳承下去。”
“難為你有這份心了。”梁言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口中淡淡道:“此間事了,說起來我也有五十多年沒見過師尊了,這便一同返回宗門吧。”
“全聽先生吩咐。”苗素問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梁言嗬嗬一笑,不再多言,抬手掐了法訣,將沈鈺、苗素問以及昏睡中的燕明一起卷了過來,隨後便化作一道灰色遁光衝天走了.........
雲罡山地處越國西南,山勢陡峭,高聳入雲。
山腳四處,常年有迷霧環繞,傳聞即便是經驗老到的獵戶進入其中,也要迷途半月方才得返,尋常人家就更不敢輕易靠近了。
而在雲罡山的某座山峰峰頂,聳立著一座高大的白玉亭台,亭台四周有雲霧繚繞,彩霞飄逸,看上去美輪美奐,好似仙境一般。
此時的白玉亭台之中,正坐著五人。
其中一人身著黑色道袍,個子高瘦,長發披散,最詭異的是,他的麵容居然分為左右兩半,左半邊漆黑如墨,右半邊卻是白潤如玉。
如果有其他雲罡宗的弟子在此,必能認出,此人正是雲罡宗的八峰共主,山河在。
而在他的左手邊,還坐著一個身穿世俗武道服,留著短寸頭的半百老者,此人雖然看上去平平無奇,但隻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乃觀魚峰的掌座魚玄機,在如今的雲罡宗內,此人的實力恐怕能排在前三!
“玄機師弟,今日招你前來議事,想必你也應該心中有數了吧,此次北海妖族一行,我意派你前往。”山何在掃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魚玄機,口中淡淡說道。
“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暴脾氣,如果讓我去的話,指不定和某些人打起來,此事大大不妥!”
魚玄機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況且我和妖族的那個老匹夫,早年就有過節,這次如果遇上,就算我不找他的麻煩,也難保他不從中刁難。”
他此話一出,周圍的四人都是麵麵相覷,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好半天後,才聽山何在咳嗽一聲,淡淡道:
“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但此行卻是非去不可,如今的雲罡宗內,有實力將那件東西帶回來的,唯有你、我和白眉師弟三人。如今白眉師弟正在閉關突破的關鍵時刻,而我身為一宗之主,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隨意離開,所以最合適的人選就隻有師弟你了。”
魚玄機聽了他這話,不由的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也在思考著這件事情,好半天後才緩緩開口道:
“既然師兄如此說了...........”
他話到一半,卻忽然眼神一亮,隻見遠處的雲霧之中,有一個道童飛馳而來,轉眼就到了亭台的外麵。
“啟稟宗主,二代弟子苗素問已經返回宗門,此時正在山下等候複命。”
山何在聽後,微微點了點,向著左右幾人說道:
“靈珠子轉世身在我們越國,此事五大上宗都有耳目盯著,我也不好直接把他引入山門。此次派苗素問下山,就是想看她有沒有這個緣法,如果能將燕明引入山門,那以後就讓靈珠子轉世跟著她去修行吧。”
“善矣。”
白玉亭中,一個身穿藍色宮裝,氣質淡雅出塵的中年美婦微微一笑,開口問道:“不知我那徒弟可否將燕明帶回山門。”
聽見這美婦的問話,那道童也不敢怠慢,急忙回複道:“素問師姐不辱使命,已經將燕明帶回師門,現在正在山下等候。”
“哈哈,我就說素問這孩子行的!”
藍袍美婦還未說話,一旁的魚玄機就已經哈哈笑道:“她聰慧過人,悟性奇佳,《還夢心經》裡的諸多秘法一學便會,缺的隻是一些曆練罷了。此番下山,正好磨煉磨煉她的心性!”
“用你多嘴麼!”
藍袍美婦白了他一眼,隨即又歎了口氣道:“可惜這孩子堅持要以儒門功法作為根基**,《還夢心經》中的玄妙心法都不能修煉,隻能修煉其中的部分秘術.............”
此時山何在卻擺了擺手道:“師妹不必太過介懷,所謂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這事強求不來的。何況那‘心無定意法’也是一門奇妙功法,倘若能在她的手裡發揚光大,也算是為我們雲罡宗添了一門傳承。”
聽了雲罡宗宗主的話,藍袍美婦才微微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涼亭外的小道童,笑道:“去把我那徒弟和燕明都帶上來吧,我也想看看這靈珠子轉世究竟有何不同?”
那道童聽後,卻在涼亭外猶豫了片刻,隨即小心地說道:“其實這次和素問師姐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人...........”
“哦?”藍袍美婦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接口問道:“來者是何人?”
“此人.........此人自稱是魚掌座的親傳弟子,說他叫梁言..........”
“什麼?!”
一聲喝問響起,卻是魚玄機忍不住站起了身來,臉上帶著一絲驚喜之色地問道:
“當真是老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