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東南,有山脈連綿上千裡,山中多蒼鬆,林間多斷崖,因此得名“蒼崖”。
蒼崖山上山勢陡峭、凡人難至,平時一年四季中,都很少見到來此的遊客,隻有一些零星的獵人或者樵夫偶爾上山,不過也隻敢攀至山腰處而已。
但其實蒼崖山上並非無人,恰恰相反,一旦過了山間的斷崖層,再往上走,就會發現這山間竟然隱居了許多人家。
隻是這些人並非普通凡人,而是山腳下農夫們津津樂道的“仙人”。
相傳這些仙人偶爾會下山一趟,在凡人村落中挑選一些有資質的少年少女,將他們帶上山去充當家奴,從此伺候仙家起居。
這種事情在耕了一輩子地的莊稼漢眼中,可以說是一步登天!多少達官貴人求仙拜佛而不得,可自己家的小孩卻能有幸待在仙人身旁,這豈不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此時在蒼崖山的山道上,正有兩個人並肩而行。其中一位是個少年,相貌普通,皮膚黝黑,身穿一件不起眼的粗布麻衣。而另一位卻是個少女,身穿緊致的翠綠衣衫,長著一張精致的娃娃臉,任誰見了都會打心底裡喜歡。
隻不過這張可愛的臉上,此刻卻是哭得梨花帶雨。
“嗚嗚,張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少女一邊哭一邊拉著少年的衣袖,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般。
那黝黑少年見狀輕輕歎了口氣,停下腳步來轉身摸上少女的頭頂,用十分溫柔的語氣說道:“好了,芸兒,這事不怪你,怪隻怪我實力太弱,到現在還是煉氣三層的修為。”
“嗚嗚.....張哥哥,我們不去比了好麼,就算他們逼我,我也不會嫁給那個混蛋的!”
張姓少年聞言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家族之令,豈是你能違背的。你放心,我張重就是豁出這條命不要,也不會讓你嫁給齊修,我一定會娶你過門的!”
少女聽後嬌軀微微一震,下一刻便軟倒在張重懷裡,口中溫言軟語道:“張哥哥......你對我真好......楚芸就是為了你去死,也心甘情願!”
張重無言地摸了摸少女的頭頂,接著拉起她的小手,腳步堅定地向著山頂走去.......
蒼崖山頂。
一個八角方亭,亭內站著四位老者,而亭外則站著一群少年。
這些少年大都在煉氣一層到練氣四層左右,不過在人群和方亭中間還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心正盤膝坐著一名少年。這少年身穿白袍,鷹鼻闊唇,樣貌十分冷酷,一身修為更是達到了練氣六層的境界,在這群少年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而亭中的四位老者都是五十多歲的樣子,一身修為也在煉氣八層左右,此刻其中一個胖乎乎的老頭正開口笑道:“這次徐管家和楚管家能來做這個公證人,齊某不勝感激啊!”
“齊管家哪裡話!這次事關我門楚家庶女楚芸的婚事,按理來說我這老頭子也是局中人,又哪裡有推辭的道理!”一個藍袍禿頂的老者應聲笑道。
“嗬嗬,齊兄客氣了,我門蒼崖山中雖然修仙世家不少,可真正領頭的卻是我們齊、楚、徐、張四家,大家可謂同氣連枝。如今齊家和張家同時向楚家提親,這等比武定姻緣的趣事,我徐某怎麼會缺席呢!”
這三位老頭在此談笑風生,卻全然不顧亭中另外一位老者。那個被冷落的老者胡子灰白,臉色枯槁,此刻正陰沉著臉站在亭中角落裡。
“哼!見風使舵!當年張家強盛時,個個卑躬屈膝,如今卻都幫著他們齊家去了!”
這老者雖然是低聲嘟噥,但旁邊幾人都是煉氣八層的修為,如此近的距離又豈能聽不到?
“張遠!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我們徐家欠你的不成!”徐姓老者第一個發難。
“就是,也不看看你們張家那個熊樣,一代不如一代,如今這個張家唯一的嫡子,居然還隻是煉氣三層的修為,再看看和他同年出生的齊修,如今都已經到達了煉氣六層的境界,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二位,何必與他一般見識!”此刻齊姓老者嗬嗬笑道:“那張重現在還沒來,我看估計是不敢赴約了。畢竟一個煉氣三層的小子,我怕我家少爺一個收手不住,將他直接打殘了,哈哈哈!”
這齊姓老者話一說完,另外兩個老頭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口中附和道:“不錯!”
“誰說我不敢來!”
此時一個堅毅的聲音從山道中響起,眾人聞言紛紛轉過頭去,隻見從山道上正並肩走上來兩人,其中一人麻衣黑臉,正是剛才幾位老者口中的張重。而另外一位綠衣少女,自然便是楚芸了。
“芸兒,胡鬨!你怎麼跟這小子走在一起,還不快點過來!”亭中那個楚姓老頭大喝一聲道。
“張哥哥.......”楚芸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向著張重投去求助的目光。
“乖!暫時先到你楚伯伯那裡去,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張重伸出右手拍了拍楚芸的肩膀,接著又在她精致的小臉上輕輕撫弄,似乎在替她擦拭眼角的淚珠。
“夠了!”
此時一聲爆喝傳來,卻是原本盤膝而坐的齊修跳了起來。
“張重,收起你的臟手!楚芸是我的人,趕緊過來受死吧!”
張重聽後卻不管不顧,最後又輕輕擁抱了一下楚芸,這才放開她嬌小的身子,轉頭邁步走入比鬥場中。
“張重,我看上的女人,憑你這個廢物也想染指?”齊修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說道。
“哼,她是不是你的女人,比過才知道!”張重冷冷一笑道。
“狂妄無知之輩!”
齊修憤怒到了極點,忽的抬手祭出一柄黑色骨叉,向著張重迎頭打來。
這骨叉之上陰風陣陣,旁邊圍觀的少年中,修為低的才不過煉氣一二層,此刻被這陰風所乾擾,竟然生出了頭暈目眩的嘔吐感。
“魔屍叉,是魔屍叉!”圍觀人群中有人驚愕出聲道。
又有人議論道:“看來齊修是徹底被張重激怒了,一上手就是殺招!憑張重煉氣三層的修為,恐怕不死也要廢了!”
人群中議論紛紛,台上卻是電光火石,隻見魔屍叉呼嘯而來,眼看就要刺入張重的胸口,然而張重身上卻忽然爆發出一股強橫的氣勢,他雙手連環掐訣,一麵厚土牆壁拔地而起,竟然將這黑色骨叉給擋了下來!
“什麼!這個張重竟然有煉氣五層!”
“原來他一直在隱匿修為!”
這一手“土牆術”使來,旁邊圍觀眾人立刻嘩然。就連齊修也是微微皺眉,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卻忽然從其腳底下射出一柄雕花匕首,那匕首的鋒刃上綠氣翻騰,顯然抹有劇毒!
噗嗤!一聲,齊修匆忙閃避間,卻還是被那匕首給劃破一道血痕,毒素瞬間滲入,齊修的臉色蒼白如紙。
此刻的張重默不作聲,整個人向著齊修飛奔而來,手中一柄長劍直刺他的心窩。
“就憑你這廢物!你想敗我?!”齊修被逼到絕路之下,卻是大吼一聲,全身上下騰起道道黑色光華。
此時挺劍直刺的張重被這黑色光華所擊中,驀的口噴鮮血,從空中倒飛了出去!
“什麼,這是齊家家主當年的黑羽護身符,居然這麼早就賜給了齊修!”圍觀眾人再次爆發出一聲驚歎。
“可惡!”被那黑色光華擊飛出去的張重神情萎靡,眼中卻充滿了不甘之色。“居然有黑羽護身符,沒想到最後功虧一簣!”
“嗬嗬......張重!你居然敢陰我!我要你死無全屍!”齊修咬牙切齒,向著張重緩緩走來。
眼看張重就要命喪九泉了,卻忽然從半空中傳來一陣悶響,仿佛雷公擂鼓,振聾發聵。接著一道七彩霞光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八角亭上。
轟隆!
涼亭四分五裂,前一刻還好好的“翠峰亭”,此刻卻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嗖!
四道身影從涼亭中一躍而出,卻是那四名管家見勢不妙,早早地就衝出了涼亭。然而他們雖然見勢極快,躲過了這一劫,可那齊修卻沒這麼走運了。
他原本就是這些少年中距離涼亭最近的人,此刻身上有毒,行動不便之下,自然無法可躲。
一股沛然巨力從身後傳來,直接狠狠地印在了齊修的後心之上。齊修口吐鮮血,整個人像個斷線的風箏一般被彈飛出去,落在地上滾了幾滾,接著雙眼一翻就此人事不知了。
“這.........”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怪事,所有人都麵麵相覷起來。而那名齊姓管家伸手在齊修的鼻間一探後,更是臉色鐵青。
就在此時,從那被炸毀的涼亭廢墟之中,卻忽然有幾塊石頭滾落了下來,接著居然從中跳出一個人來。
此人約莫十**歲,挺鼻薄唇,劍眉星目。身穿一件不起眼的灰色衣衫,此刻正滿臉狐疑地看向四周。
這突然出現的少年,雖然年紀不大,衣著還普通至極,可麵前眾人見了以後,卻紛紛臉色大變,居然齊齊拜倒,伏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打頭的那四名管家,更是戰戰兢兢,隻聽其中一人恭敬說道:“我等實在不知前輩大駕光臨,之前多有喧鬨,還請前輩恕罪!”
“唔..........”
梁言晃了晃微暈的腦袋,這才注意到眼前眾人。
看著這些人畢恭畢敬、如履薄冰的模樣,梁言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剛剛突破,一身氣息還來不及收斂,此刻築基期的威壓席卷四周,已經將這些煉氣修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不過他此刻腦袋還有些糊塗,依稀記得之前自己在“上景元圖”中斬破心魔,之後又在“長生蜉蝣木”的幫助下順理成章的成功築基。
隻是築基之時,自己居然受儘百般折磨,其中火烤土埋,水淹雷劈,種種磨難不一而足。簡直就像是老天也不願他築基成功。
尤其在最後一刻,居然感覺到了天穹之上,有大道威壓降臨,想要強行將他鎮壓。索性最後時刻,還是被他咬牙挺過,最終成功築基。
此刻的梁言,感受著全身上下充滿力量的身軀,以及體內洶湧澎湃,比之前精純雄厚了不知多少倍的靈力,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絲快意。
“就是不知道,我最後築就的,究竟是何種道基?”
梁言站在原地回憶之前的經曆,可他麵前那些人卻忐忑不安起來。尤其那四名煉氣八層的老管家,見他一副沉默不語的模樣,還以為他心中有氣,正在盤算著如何處置自己。
“前輩息怒,我等乃是這蒼崖山四大煉氣家族之人,前輩如有什麼要求,隻管吩咐,我等自當一一照辦!”楚姓管家戰戰兢兢地說道。
“四大煉氣家族?”梁言被此人的話語驚醒,再次回過神來,轉而打量起麵前這群人。
“你們家族族長,都是什麼修為?”梁言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四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低頭回答道:“俱是煉氣巔峰的修為。”
“嗯......”梁言點了點頭,他環視四周,隻見這些煉氣修士全都匍匐在地,臉上正留下豆大的汗珠。有些修為略低的,此刻甚至已經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了。
“看來普通的煉氣修士,根本無法抵禦築基期的威壓,怪不得隻這一層之隔,在常人眼中卻是仙凡之彆了!”
須知有靈根的修士千千萬,可最終成功築基的卻是十不足一,未能築基者,終歸也隻是比凡人多活二三十年而已。
梁言輕輕一歎,抬手收了自己的靈威。那些匍匐在地的修士這才臉色一鬆,可對待梁言的態度,卻越發恭敬起來了。
“你們不需要太過緊張,我對你們並沒有惡意。”梁言淡淡一笑道:“不過我初來此地,對這地方還不太熟悉,你們還是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前輩請問,我等知無不答!”打頭的四明老管家恭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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