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李長笑便感覺,有人無時無刻跟在他的身後。有時一回頭,能隱約在視野最遠處,看到老人身影。
李長笑直覺極準,不願去招惹詭異老人,動用真假之意,將全身籠罩。如此這般,果真見那老人,神情困頓,一愣一愣,不再跟來了。
老人從死死跟隨李長笑,變為漫無目的的亂走,李長笑偶然一次,見到一座雪山山巔之上,風暴肆虐之中,有一朵濃鬱的彩雲。
那一抹彩雲,飽經風暴摧殘,但自屹然不動。李長笑望著彩雲,忽覺身體隱約共鳴,有一股力量砰進。四肢、軀乾……滋生出相似的彩霞,通體五光十色,絢爛至極。
李長笑探究力量來源,想起當時在二元宗,丹塔內,吞服下的一枚“霞丹”。正是“霞丹”的力量,與這彩雲共鳴。
他朝彩霞走去,那彩霞亦朝他飄來。二元宗、雪宗,對這朵彩雲,均有不少筆墨記載。此雲名為“九霞”,是罕世之神物,如若吸納入體,通體寶霞,可萬邪不侵。
雪宗每到極夜降臨,便派人尋找“九霞”的蹤跡。但數萬年來,一無所獲。這朵彩雲縱使是在極夜,亦能散發耀眼光芒,按理來說,不該如此難尋才對。
但偏偏就是尋不到。唯一明文記載,與九霞接觸過的一次,是一名雪宗長老,在極夜中收到詭異襲擊,長老令丟了。
本將死之際,見天邊忽有一朵彩雲飄過,他躲在彩雲下,吸吮幾口霞氣,躲過了一劫。成功回到雪宗後,那名雪宗長老,竟雙目生出九光十韻,絢爛無比,修為更進一步,被後人尊稱為大雪霞光天尊。
從此每到極夜降臨,他便會推脫一切,去找尋那朵霞雲。如此反複,直到有一年,他一去再不回。大雪霞光天尊,就這般殞命在極夜當中。
這等神物,竟不隨世間消亡,卻被李長笑遇見。李長笑的福大,倒真沒什麼好說的了。但禍大卻也貨真價實,否則何至遇到那詭異老人?
李長笑朝山頂走去,霞雲竟為他一降再降。李長笑通體散發霞光,飄向那霞雲。兩道霞雲互相交融,最後儘數收歸李長笑體內。
這刹那,李長笑體生五色十光,滿頭黑發飛舞,竟顯化為彩色。整個人,籠罩在層層絢爛光暈當中。
他雙指並攏,將那異象壓回體內。內視己身時,骨骼、血肉、經絡、五臟六腑,均被絢爛霞氣籠罩。且那霞氣就宛如血液一般,滋養一切,不斷再生、消耗…
心竅處的三足金巫蟾,感受霞氣滋養,輕鳴了幾聲,那聲音震動天地,竟將極域的福禍攪得幾近崩潰。
李長笑喃喃自語:“都說神物有靈,莫非是來投奔我?”話中暗藏幾分自嘲。又得神物,心中自然歡喜,不過很快又化作平淡。
然當李長笑走下山時,卻迎麵碰見那詭異老者。有道是福禍相依。大福先至,必有大禍後至。此刻兩相遇見,李長笑用真假遮體,本無懈可擊,無人能發覺。
但九霞入體,總有幾分氣息殘留。那詭異老人嗅著味,滿臉茫然,最後順著自覺而走,竟一直跟在李長笑身後。
初時幾日,李長笑極不適應,總覺這老人十分瘮人,且透著一股難言詭異。但隨時間推移,便也不在意了。
那老人愛跟便跟,全當在極夜行走,也算有個玩伴。
就這般,時間一點一點推移。李長笑根據直覺,將極域的大致地況,畫在了山海閒雜小記中。每到一地,尋不到某人,便打上一小叉,如此反複。漸漸的,他雙足走過何止十萬裡,百萬裡路,喝進腹裡的風霜,又何止十萬百萬?
他亦是不免心灰,不免彷徨。他實是知道,自己漸漸變得冷漠,日後的朋友會越來越少。所以現下的朋友,他十分珍重。
走了好久好久。
他的靴子破了,衣服破了,沒地方去換,但一想自己在人來人往之地,都是倒頭就睡,毫不在意形象。這極域內沒個人煙,自然更不必在意了。
這一日,他朝後一躺,不知是否是適應了極夜,還是其他,竟覺得今日的風溫柔了許多。
他呈大字形,躺在大雪當中,呆呆愣愣望著純黑天空。口中喃喃抱怨,這鬼極夜之地,分明這般黑,卻連個星星都瞧不見。若是能瞧見星星就好了。
自己這些年走來下,每當無聊之時,就可數著星星,為那星辰起名起姓,排解孤寂。又想起扶搖天下,曆來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天上無主星辰,誰人起名便歸誰。
李長笑便想啊,如此一來,隻怕那天上的星辰,以後都要姓李了。雖說也沒啥用處,但想著還是有些開心。不過極夜一點星光都沒有,這願望自是落空了。
想起星辰,李長笑便既想到扶搖聖地。若說道宗治理道上之事,那扶搖聖地則是管轄天上之事。扶搖天下的星辰,常起各種紛爭,有時雙方鬨到不可調解,大打出手,死傷慘重時,便隻能由扶搖聖地出麵乾預。
許多星辰歸屬,需有扶搖聖地認證,才最有說服力度。一來二去,久而久之,便成扶搖聖地專管天上之事了。
李長笑曾機緣巧合,偶然見到兩位大人物,在扶搖聖地交換星辰歸屬。那可真是花錢如流水,錯,如洪水才對。當然,星辰不如“山”貴,在道宗交易的“仙山”,便超出李長笑的想象了。
想到這裡,李長笑忽然覺得好笑。自己都是練虛了,但許多的見識,卻還停留在元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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