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是衍聖公的後人,無需對本王行如此大禮!”
孔老頭也就是裝模作樣的跪一下,陳學英的手才剛剛碰到他,孔老頭就順勢站了起來。
速度之快,簡直不想一個頭花胡子都花白了一大把的老頭子。
就算是年輕人,身體恐怕都不如他矯健。
“孔先生這次,可是幫了我們聖教一個大明。如果不是有您出謀畫策,我們聖教可真就錯過了,這一次推翻暴明的機會。”
孔老頭就仿佛三伏天喝了一大杯冰水一般,通體舒爽。
這才對嘛,這才是他們孔家後裔熟悉的環境。
不管這天下怎麼變,不管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什麼人,都要對他們孔家恭恭敬敬的。
因為隻有他們孔家後裔,那才是至聖先師,代表而是天下所有讀書人,大義所在。
哪裡像朱元璋跟朱瀚那兩個,要飯出身的泥腿子惡棍,完全不懂的什麼叫做仁義禮智信。
朱瀚那個混蛋王八蛋,竟然敢把當世的衍聖公寫進《奸臣錄》,簡直就是不當人子。
這個陳學英,孔老頭其實也不太看的上。
畢竟,他也隻不過是陳友諒的幾十個兒子中的一個,而且還不是那種特彆出名,特彆有才華的那一個。
更重要的是,陳友諒原本自理漢王,也沒有完全的道孔家的承認。
這在孔家人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個造反作亂的亂臣賊子罷了。
當然,他們之所以如此人為。
最關鍵的也不過是因為,陳友諒在爭霸天下的過程之中,最後輸給了朱元璋。
如果趁陳友諒贏了,他自然也會成為孔家人口中,拯救天下黎民蒼生的雄主。
而贏得天下的朱元璋,如果不是對他們孔家做出了那樣的事,恐怕自然也會恭恭敬敬的。
至於之前,孔家全族為蒙元效力……
那也隻不過是君子蟄伏,以待天時罷了。
這不,他們不就等到了朱元璋這樣一個,驅逐韃虜恢複中華的英明皇帝麼?
隻可惜,孔家人都已經洗白白,等著朱元璋跟以前的皇帝一樣,把他們高高在上的供起來。
讓他們可以繼續打著孔聖人的名義,作威作福,騎在那些普通百姓的身上為所欲為的時候。
等到的,卻是朱瀚毫不留情的屠刀。
“漢王殿下。”孔老頭神色肅穆:“這絕非老夫一人之功。”
“而是因為朱明殘暴,天下百姓早已經苦朱明久已。”
“朱元璋這逆賊,不修仁德,貪天之功竊取天下。”
“漢王當初之所以輸給朱元璋,並非不如朱元璋,隻不過因為漢王修行仁政,比不過朱元璋這種陰險小人而已。”
“事實也證明,朱元璋跟朱瀚這兄弟而言,絕非善類。”
“之前爭霸天下的時候,他們為了一己私欲,反複無常背信棄義。在竊取天下之後,更是原形畢露,殘忍嗜殺,不知道多少清流義士,死在他們兄弟二人的手上。”
孔老頭的話,到是鄭重陳學英的下懷,他的臉上帶著微笑,時不時的給孔老頭投去鼓勵的笑容,讓他繼續說下去。
見對方這個態度,孔老頭也越發的激動了。
整個人似乎都進入了一種亢奮的狀態,繼續朗盛說道:“之前朱元璋為了遷都燕京,就曾經不顧滿朝官員的反對。”
“遷都這種事,自古以來就是勞民傷財。不管是應天府還是燕京,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因此而妻離子散。”
“朱瀚更加離譜,為了能夠建造都城,用儘了手段搜刮民脂民膏。為了撈錢,竟然讓那些低賤的商人來建造都城。”
“如此行徑簡直千古未見。”孔老頭說的義憤填膺,還一副見了大便一樣的惡心模樣。
就仿佛光是提起錢這個字,都能臟了他的嘴巴一般。
這件事陳學英也是知道一些的,當下搖頭歎氣道:“不管朱明的江山是否貪天之功,如此做法的確不妥。”
孔老頭吹胡子瞪眼,一臉厭惡的道:“這兄弟兩個人的出身,就已經決定了他們的眼光。”
“如果不是當時天下大亂,各路義軍都已經跟蒙元打的兩敗俱傷,又怎麼會讓這兩個逆賊奪得天下?”
“尤其是這個朱瀚,彆的本事不見的有多高明,唯獨這刮地皮的本事,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
說著,孔老頭又漸漸得意起來:“他們的所作所為,就連老天都已經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專門降下這千年難得一遇的旱災,就是為了懲罰地上的君主不能施行仁政。”
“可朱元璋這兩兄弟,卻根本就視而不見。尤其是那個朱瀚,竟然借著天災大肆斂財。”
“漢王殿下可知道,如今這大同府的糧食,已經昂貴到何種程度了?”
為了儘快趕到大同府,陳學英這一路也是快馬加鞭,所以很多消息了解的也不是特彆清楚。
這孔老頭,竟然在這種場合下,提起了糧食價格的問題。
這不免讓陳學英也來了一些興趣,疑惑的反問道:“還請孔先生指教。”
他的疑惑,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另一半更多的還是在討好這個孔老頭。
沒錯,就是討好。
陳學英雖然隻是陳友諒的一個極其不受重視的兒子。
可不管怎麼說,陳友諒也曾經當過漢王。
就算陳友諒這個漢王,根本就是自封的。可是為了讓這個王位有一定的合法性,他當然也想了不少的辦法。
邀請大儒給教導自己的兒子們學習,這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陳學英討好孔老頭的目的,並不因為他曾經受到過儒家教育。
隻是因為,他現在需要孔家人的幫助而已。
白蓮教的前任教主,雖然幫他收攏了不少陳友諒以前的部下。
可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武人。
想要讓這些人衝鋒打仗,那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可說起管理軍隊,治理地方沒有讀書人那就什麼都彆指望了。
不管是他還是這個孔老頭,嘴上說著朱明貪天之功得國不正。
可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無論他們怎麼說也好,現在的大明終究還是全天下都認可的,最正統的朝廷。
儘管,朱瀚直接一錘子,把孔聖一脈全都盯在了恥辱柱上。
全天下的讀書人,似乎都恨不得把朱瀚生吞活剝了。
可他們這些人,最多也就私下裡喊幾句口號罷了。
真到了關係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時候,什麼孔聖人什都要靠邊站。
是個讀書人之中,起碼有八個,絕對不會真的把什麼仁義禮智信奉為圭臬。
這東西可是用來要求彆人的,我輩讀書人當然不需要遵守了。
所以就算朝廷,對孔家這一脈做了那種事。
那些真正讀書讀得好的人,依舊會趨之若鶩的,去朝廷那邊當官。
隻有現在變成了過街老鼠的孔家,以及少部分不如意的,再加上那些極其稀少,是真的覺得自己是為了天下黎民蒼生的讀書人。
才會腦子進水了,加入白蓮教這樣一個組織,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去跟他們玩什麼造反。
而已經成為了白蓮教領袖,不得不一條道走到黑的陳學英。
也隻能相近一切辦法,拉攏孔家的人了。
對大明心懷怨恨的孔家人絕對不少,而這個孔老頭絕對是輩分最大的一個。
隻要能夠將他收服,幾乎就已經相當於收服了現在的大半個孔家。
儘管現在的孔家早已經風光不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對於陳學英來說,依舊是一股不可多得的力量。
孔老頭對於陳學英的態度十分滿意,這讓他又一次找到了,曾經他們孔家還是至聖先師後代,衍聖公族人的風光回憶。
孔老頭摸著胡子,一臉正氣凜然的模樣。
“漢王才剛剛抵達大同府,不知道也是正常。”說著孔老頭神色一變,語氣之中充滿了憤怒,仿佛隻要隨便有一個小火苗,他現在就能直接炸了似的。
“漢王,大同府現在一石已經達到了六兩銀子啊。”
“什麼?”哪怕陳學英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準備。
可是當他聽到從孔老頭口中突出的那個數字之後,依舊震驚的嘴巴都要合不攏了。
這個價格,他是真的想都不敢想啊。
孔老頭似乎很滿意陳學英的態度,重重的點頭道:“王爺您沒聽錯,的確就是六兩銀子。”
“而且,這個價格還不是黑市的價格。而是朝廷個任何,製定的價格。”
“哪怕就是暴元統治時期,如果哪裡出現了什麼災荒,朝廷也是想儘辦法的抑製糧價,免得普通百姓們吃不起飯。”
“可是現在……”孔老頭不屑的冷哼兩聲:“朱瀚這個家夥,天天隻想著自己賺錢,根本就不管普通百姓的死活。”
陳學英也立刻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太過分了,這根本就是向活活把百姓們餓死。”
這兩個人在義憤填膺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其它白蓮教眾人的表情,全都有些古怪。
不管是趙明德也好,還是周通也罷,以及跟著孔老頭,一起過來的徐世恒,全都皺起了眉頭。
他們這些人,以前對孔老頭都是很尊敬的。
畢竟,就算朱瀚把當代的衍聖公,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
可儒家傳承數千年,對於絕大多數普通百姓來說,孔家人的後裔,還是相當受人尊敬的。
但是就在今天,孔老頭卻自己將他們這些人,對於孔家一脈僅剩下的一點尊敬徹底的敲碎了。
他們這些人,固然不能算是什麼好人,可也不是那些徹底喪心病狂的混賬。
這裡麵好幾個,之所以加入白蓮教,也都是有各種各樣的原因。
周同以前其實是某隻義軍的將領,在被朱元璋打敗之後逃走,無以為繼之下加入了白蓮教。
算起來,跟大明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一些仇怨。
趙明德則是因為脾氣暴躁,一不小心殺了一個調戲自己妻子的惡霸。
殺人之後逃亡,機緣巧合之下加入了白蓮教。
不管他們現在的身份是什麼,以前多少也都算是普通百姓。
旱災之後,他們也是跟著逃荒到這裡的。
剛來的時候,聽說大同府這邊的糧價之後,他們也不是沒有破口大罵過。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也跟許多人一樣,漸漸明白了朱瀚的苦心。
當然,苦心不苦心的另說,能不能讓餓肚子的災民吃飽,才是最重要的。
而現在,不管是大同府還是難民營,幾乎就沒有餓死的人。
隻要能夠趕到難民營,都能勉強填飽自己的肚子。
偶爾有餓死的,也隻是因為趕來大同府的路上,完全沒有吃過什麼像樣的東西。
抵達之後,才剛剛鬆了一口氣,人就已經徹底的沒了。
麵對如此政績,就連他們這些白蓮教的人,也是敬佩不已。
可是在孔老頭的嘴裡,朱瀚卻成了十惡不赦的惡魔。
這讓他們這些人,第一次看到了所謂至聖先師的嘴臉。
趙明德跟周通互相對視了一眼,頭一次沒有吵起來,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鄙夷之色。
而且兩個人心裡都清楚,這些鄙夷不是衝著對方去的。
而是那位表麵正氣凜然,肚子裡滿是肮臟齷齪的孔家後人了。
孔老頭是不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話,說不定都能直接讓陳學英,把這兩個肮臟齷齪的家夥,直接給拖出去砍了。
“漢王殿下,上天警告的天災乃是天時,百姓們對於朝廷的不滿,這是咱們聖教的任何。”
“而朱瀚那個逆賊,唯一占據的,也隻不過是地利而已。”
“隻要我們能夠仔細籌謀,想要解決朱瀚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殺了朱瀚,就相當於打斷了朱元璋這隻猛虎的一顆牙齒,能夠極大的削弱朱元璋這個逆賊的力量。”
說道最後,孔老頭又補充了一句:“況且,朱瀚這段時間,在大同府不知道刮了不知道多少地皮。”
“運氣好的話,我們甚至能直接在朱瀚的府邸,湊集足夠我們起兵的資金。”
提起這個,不僅僅是陳學英,就連壇主還有周同趙明德等人的眼睛,也都在黑暗中發出一道道綠色的光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