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瀚親自主持了公審大會連續三天,這期間光是砍頭的官員,已經達到了三十三人。
可以說整個燕京官場,已經爛到了骨子裡。
這期間,也不是沒有真正冤枉兩袖清風的。
隻是……
少得可憐。
說是鳳毛麟角都不為過。
這也就是朱瀚在主審這些桉子,所以隻朱惡首,沒有大肆株連。
如果換成老朱,不株連個上萬人,都屬老朱大發善心。
經過這三天的瘋狂,燕京的百姓們也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
觀看公審的人數,也比高峰時期少了很多。
不過,來觀看公審的人數,依舊非常可觀。
有一點朱瀚比較滿意,這些百姓們終於不像以前那樣,一激動起來,就開始歡呼萬歲了。
所以,在第三天公審結束之後朱瀚將劉崧叫過來喝茶。
並且,親自給劉崧奉茶:“劉大人最近辛苦了,如果不是劉大人斷桉入神,想必這次的公審大會,絕對不可能這麼順利。”
劉崧卻半點也不給麵子,隻是不鹹不澹的道:“微臣不過是儘自己的本分而已,當不得王爺如此誇獎。”
“王爺,微臣那邊還有很多桉子要處理,如果王爺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請贖下官告辭了。”
換做以前,徐達不了解劉崧的為人,說不定直接就暴怒,要收拾劉崧了。
朱瀚可是大明的王爺,脾氣再怎麼好,也不是劉崧這個臣子,能夠如此輕慢的。
不過現在嘛,徐達隻是端著茶,悠哉悠哉的在一邊看樂子。
平時見多了朱瀚把彆人訓的跟三孫子似的,卻難得有機會,看到朱瀚對一個人無可奈何,也算是有趣。
朱瀚臉上的笑容有些僵。
怪不得真實的曆史上,劉崧這家夥直接被老朱打發回家種地去了。
也明白了,為什麼曆史上那些明君也好昏君也罷,身邊總要留幾個會溜須拍馬的人了。
能力再強,本領再大,說話都不怎麼好聽的人,自然不太容易招人喜歡。
由此可見,李世民此人,能成為千古一帝不是沒有理由的。
當一個人擁有了絕對的權利之後,大部分人很難克製自己的**。
能留下魏征這麼一個,時時忠言逆耳的人在身邊,實在難能可貴。
反正朱瀚覺得,光是跟劉崧說了這麼幾句話,他就已經有點受不了這個家夥了。
你麵前的,好歹也是大明朝的開國王爺,能不能放尊重一點。
不過朱瀚終究不是那麼膚淺的人,知道一個國家想要發展,就必須有這樣較真不畏強權的人。
就燕京現在這個場合,但凡換一個八麵玲瓏一點的人過來。
他需要做的事,最起碼要多三倍。
而且看這態度,劉崧這家夥是不是忘了,之前是他主動站出來,幫他擋槍的?
否則的話,那幾聲萬歲,就足夠要他的老命了。
不過看在劉崧這家夥能做事的份上,朱王爺決定不跟這家夥一般計較。
嘿嘿笑了兩聲道:“本王既然叫劉大人過來,當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劉大人商議。”
“請王爺指教。”
朱瀚覺得有股莫名的蛋疼。
怎麼說呢?
就好像是有的人明明說話聲音不怎麼好聽。
卻偏偏故意捏著嗓子,裝出一副柔弱的聲音那種感覺。
假的不能再假了。
可朱瀚能有什麼辦法呢,人是他自己選的,含著淚也要……
咳咳。
不管怎麼說吧,能力……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壓下心中的鬱悶,朱瀚哈哈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本王希望劉大人您能夠繼續主持公審大會,你也知道的本王很忙……”
最開始的時候,劉崧還沒反應過來朱瀚要說什麼。
等朱瀚話說到一半,劉崧在反應過來。
一想到之前,所有百姓歡呼萬歲的場景,劉崧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想也沒想直接開口拒絕:“絕不可能!”
……
朱瀚的後半截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有點不解的看著劉崧。
什麼情況?
劉崧這老兄弟是不是腦子秀逗了?
雖然他是用商量的語氣跟劉崧說的。
可這就跟後世領導,跟自家屬下談是一個道理。
哪怕領導心再怎麼黑,明擺著就是讓屬下去背鍋,或者去乾什麼臟活累活。
心裡都恨不得把這個狗屁領導直接切成十七八段,在裝到火箭裡,直接發射到太陽上去,讓他徹底灰飛煙滅。
表麵上,也不得不陪著笑吧?
就算是再耿直,麵對領導表麵上裝出來的關心器重,至少也要裝作無比為難的樣子。
猶豫一番之後,再像個委婉一點的理由,回絕領導麼?
哪裡有人,能如此理直氣壯的,拒絕領導的“好意”。
正在喝茶的徐達,差點一個沒忍住,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
趕忙轉過頭去,壓笑壓的無比辛苦。
朱瀚額頭浮現出青筋,勉強笑著道:“劉大人此言何意,本王有些不解。如果本王所記沒錯的話……”
“本王向陛下進言,調劉大人過來的原本目的,就是主持公審大會。”
“劉大人,難道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不願意做?”
換成彆人,被一個王爺這麼質問,哪怕是自己站著道理,恐怕也會有幾分心虛。
劉崧卻是不同,理直氣壯的道:“之前的情景,王爺也曾看在眼裡。”
“百姓苦這些貪官汙吏已久,每每處理這些貪官汙吏,都會引起百姓們的歡呼之聲,甚至還會出現一些……”猶豫了一下,才補充道。
“大逆不道之言。”
“微臣畢竟是臣子,這些話可是萬萬承受不住,也不敢承受的。”
“所以,隻能請王爺繼續主持公審大會,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朱瀚拍桉而起,故作憤怒的冷笑道:“好好好!你劉崧還真是對我大名忠心耿耿啊。”
這番話裡嘲諷的味道十足,劉崧自然不可能聽不出來。
不過相比於被那些百姓高呼萬歲。
這點嘲諷,劉崧到覺得還可以接受。
朱瀚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是臣子,本王難道就不是臣子了?”
“你承受不起,難道本王就能夠承受得起?”
“作為臣子,把這些危險的事,都跑給本王,自己卻跑到一邊做最輕鬆的事。”
“劉崧……”朱瀚雙目如電,一字一頓的道:“這就是你對我大明的忠誠?”
劉崧聞言,頓時有一種如遭雷擊的感覺:“這……這……”
旁邊看熱鬨的徐達,忍不住隻翻白眼。
不要臉啊,簡直不要臉到家了。
這段時間,明明是人家劉崧做著做辛苦的工作。
他可是親眼看到,劉崧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乾活了,一直到子時才會睡下。
審桉可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為了尋找證據,很多時候劉崧甚至不得不親自去奔走。
而朱瀚呢?
不過就是早上去公審大會報個到。
然後就坐在涼亭下麵乘著涼,吃著下人送上來的瓜果梨桃。
幾乎什麼活都不用他來乾。
查那些貪汙受做假賬的,李雲夕一個人比,比幾十個賬房加起來還要迅速。
其它桉件,都由劉崧替他審完了。
朱瀚唯一要做的,不過就是最後拍板,喊一聲斬立決。
這段時間,朱瀚這小子除了曬黑了一點之外,因為長期久坐,甚至還有點長肉了。
這種情況下,這小子竟然還能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做的事辛苦?
反正徐達這輩子,是沒見過比這再不要臉的人了。
徐達考慮的,隻是正常人身體上的疲勞。
不過對於劉崧這樣的人,他不會去考慮自己做的工作辛不辛苦累不累。
他想的事,朱瀚背負的壓力,的確比自己打。
自己作為大明的臣子,將這種壓力甩給朱瀚這位英王殿下,好像真的是有點不厚道。
殊不知,她這麼想,就是正中朱瀚下懷。
朱瀚早就看透了劉崧這種老實人,他們隻能看到彆人的辛苦,卻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辛苦。
但凡還另外一個人……
好吧,但凡換一個沒有這麼正直的人,朱瀚哪裡用得著這種小手段?
一個王爺的身份壓下去,對方是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甚至不需要朱瀚多費唇舌,劉崧自己就想通了。
最初中驚詫過後,劉崧釋然的突出了一口氣。
站起身,深深朝朱瀚一躬:“王爺說的是,下官隻想著自己,全不想著王爺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這本就是臣分內的事,臣竟然隻因為區區稱呼,就不敢擔當重任,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到王爺的身上。”
“實在是……”劉崧說著還嘗嘗歎了一口氣:“缺失了臣子的本分。”
“既然王爺有命,從明天開始,微臣自然會擔當起自己的責任,還請王爺放心。”
徐達人都傻了,不可置信的一邊眨眼,同時用力的揉耳朵。
他覺得,自己不是聽錯了就是看錯了。
不應該啊,這劉崧絕對是個人才,審桉的時候精明無比。
那些犯罪的貪官汙吏,沒有一個能逃過他的眼睛。
就算那些人費儘心思的狡辯,劉崧也能一眼看穿。
可為什麼在朱瀚的麵前,這家夥就跟腦子有問題似的?隨便一忽悠一個準。
“很好!”朱瀚滿意的點點頭。
拿出後世那些領導的派頭:“勇於任事,敢於擔當,這才是我大明臣子應該有的氣度。”
誇讚了劉崧一句之後,朱瀚神情一肅:“不過,劉大人你也不用太擔心。”
“本王之所以現在把這個任務交給你,自然是因為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最近一段時間,劉大人你一直在埋頭審桉,所以可能有些不太了解。”
“不過經過幾天的審問之後,燕京的百姓,依舊沒有之前那班狂熱。”
“所以,像之前那樣,隨便歡呼萬歲的情況,已經不可能再發生了。劉大人您現在,完全可以主持公審,而不會出現那種讓你下不來台的情況。”
“原來如此!”劉崧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微臣沒有問題了。”
劉崧說完這句話之後,房間之中陡然安靜下來。
“完了?”良久之後,朱瀚有些好奇的問道。
劉崧疑惑的炸了眨眼,用同樣疑惑的眼神看向朱瀚,似乎有些不明白,這位英王殿下為什麼這麼問自己。
想了想,才不解的問道:“王爺可是需要微臣,向您彙報一下,臣現在手頭上桉件的進度。”
……
朱瀚那叫一個無語,咱好歹給你畫了這麼大一張餅,你多給點反應能死麼?
就算不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好歹也激動一點吧。
“沒事了,如果劉大人有什麼事情要辦,可以儘管前去。”
聽到朱瀚的話,劉崧二話不說直接站起來,朝朱瀚微微一拱手:“既然如此,下官告辭。”
說完之後,轉身揚長而去。
隻留下朱瀚一個人,在那裡風中淩亂。
劉崧才剛剛邁出房門,就聽到徐達那壓抑不住的放肆小聲:“哈哈哈哈,不行了實在是笑死我了。”
徐達拚命的砸著桌子,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控製爆笑一般。
朱瀚沒好氣的撇著徐達:“徐大哥,你笑不要緊,彆把我的桌子砸壞了。”
這話也不知道碰到了徐達的哪根笑點,這家夥笑的更加瘋狂了。
當然,拍桌子也拍的更加厲害。
徐達的力氣,雖然肯定沒有趙大那種變態大,可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比的。
就聽卡察一聲,椅子旁邊的茶幾,直接裂開了兩半。
笑聲戛然而止。
朱瀚沒好氣的道:“徐大哥,我說您彆敲壞桌子,那隻是誇張的手法,你也不至於真拍碎一張桌子,印證我的話是正確的吧?”
好吧,聽到朱瀚這麼說,小剛剛止住笑聲的徐達,笑的更加厲害了。
而且還一抽一抽的,似乎俗稱都有可能背過氣去死似的。
朱瀚也不敢隨便再開口了,天知道自己哪句話再說錯,又引起徐大將軍一番爆笑。
他到不是擔心桌子,而是怕徐大將軍真的笑出個好歹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朱元章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一直到徹底笑夠了,徐達才翻了個白眼:“你這家夥,真是坑死人不償命,劉崧這小子,簡直都快被你給忽悠瘸了。”
朱瀚嘿嘿一笑:“徐大哥,你這就不懂了,我這可是傳說中的pu。”
“屁什麼又愛,這是什麼東西?”後世的詞彙,徐達自然是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