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劉伯溫這個人說出來的話,朱瀚卻是相信的。
在朱瀚的勸說下,朱元章答應了劉伯溫的提議。
決定在岸邊繼續駐紮,擺出一副勢必要大舉進攻的架勢,由劉伯溫去向韃子們勒索錢糧。
朱漢親自把劉伯溫送出了大營。
在大營門口,朱瀚向劉伯溫說道:“先生,我們這一次雖然不攻占江南,但是用不了多久,必然會拿下江南,想來時間也不會很久,先生何不來投軍,您的親屬家人,我們可以派人去青田縣接到除州安置。”
對於朱瀚的邀請,劉伯溫卻是搖搖頭。
“多謝小將軍的好意,但是劉基宗族太多了,萬一要是有遺漏,被蒙元殘害,那就是我的罪過的。”
朱瀚也不勉強,便是點點頭說道:“好,既然這樣,那等我們以後攻下江南,必然先去請先生來襄助。”
“好,劉基到時候必回欣然效力!”劉基微笑道。
二人就此分彆,劉伯溫騎著自己毛驢,離開的軍營。
紅巾軍的營地,就是駐紮在長江邊上,周圍的幾個小漁村之外,並沒有什麼元軍官兵。
但是,劉伯溫在離開的路上,看到了不少令他稀奇的景象。
他驚訝的發現,朱元章這一支紅巾軍竟然在跟老百姓買魚買菜。
真真正正的買!
花錢的那種。
這對於見慣了蒙元朝廷大軍動不動就屠戮搶掠的劉伯溫來說,簡直是稀奇景。
更有甚者,劉伯溫還看到幾個身強力壯的紅巾軍士兵,幫助幾個老邁的漁民搬運東西。
這一幕更是令劉伯溫心中大振。
“蒼天啊,看來大元氣數不儘,才是沒有天理啊!”
“這些粗野的紅巾賊士兵,都是懷有忠義之心,如此做派,怎麼可能不成就一番大事業!”
劉伯溫心中對於這一支紅巾軍的印象,已經是拔高到了‘王者之師’的水平。
劉伯溫騎著小毛驢,很快就是趕回了集慶府。
翹首以盼的江浙平章伯魯和參知政事範遙,一聽到劉伯溫回來了,立刻就是親自從大堂裡迎了出來。
“伯溫,情況如何?”範遙搶先問道。
伯魯也是在旁邊死死盯著劉伯溫。
劉伯溫並沒有說話,隻是微微一歎氣。
他這一歎氣不要緊,伯魯和範遙的心,頓時就是掉進了冰窟裡麵。
壞了!
完了!
他們二人心頭齊齊悲鳴,覺得自己的末日彷佛來臨了一般。
劉伯溫不動神色,然後才是緩緩開口說道。
“下官無能,有愧二位重托!賊人雖然答應退兵,但是卻咬定極苛刻的條件!”
伯魯和範遙的心情,如同是過山車一般,剛才還跌落穀底,現在又是忽然升了起來。
二人驚喜的脫口而出。
“什麼,退兵?”
“賊人答應退兵了!”
劉伯溫點點頭,“但是他們提出的條件,實在是太苛刻了,下官覺得為了江南百姓,為了朝廷,為了二位大人的聲譽,恐怕是很難答應啊!”
伯魯和範遙齊齊擺手。
“不要緊,為難不為難,你儘管說出來啊!”
“對啊,隻要我們能活命,哦,不,隻要能讓賊人退兵,什麼條件都是可以商量的!”
伯魯和範遙的反應,完全都是在劉伯溫的掌控中。
三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大廳裡。
因為商議的事情十分機密,伯魯已經屏退了所有的仆役和丫鬟,隻留下了他們三個人。
一向眼高於頂的伯魯,甚至是親手給劉伯溫端上了一杯清茶。
“平章,下官見到了那賊人首領朱元章,他們提出了退兵條件,那就是給他們一百萬銀錢,一百萬石的糧食,還有四十萬的棉布絹帛!”
嘶!
伯魯和範遙聽到這幾個條件,全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張口就是一百萬!
朱元章這個反賊,可真是口氣不小。
“卻是有些多了!”伯魯皺眉說道。
“下官也是這麼覺得,但是此事畢竟關係重大,下官隻能是據理力爭,不敢替大人拒絕他們!”劉伯溫說道。
很顯然,伯魯二人都不知道,劉伯溫據理力爭,把贖金從五十萬,反向砍價到了一百萬的。
如果他們知道,劉伯溫此時肯定要被切成肉末了。
“要說多,是有些多,但是相對於替朝廷守住江浙,守住集慶這個稅賦重地來說,一百萬,還真是不算多!”範遙害怕伯魯這個蒙古人腦子犯迷湖,連忙開口說道。
伯魯又不是傻子,當然是不會拒絕的。
“是啊,要是能夠替朝廷,替大汗守住江浙,一百萬真的不算多,隻不過咱們去哪裡弄這麼多的銀錢呢?”伯魯有些為難的說道。
要說糧食,集慶府的倉庫裡還真有一百萬以上的糧食。
但是要說銀子的話,本來應該是有一百多萬的,但是架不住伯魯、蠻子海牙等人連貪汙帶挪動啊。
如今的集慶府銀庫,撐破天也就是二三十萬兩銀子。
“下官沒有分管這些事務,具體情況就是不了解了。”劉伯溫一句話,把自己給摘了出來。
他心中冷笑,都死到臨頭了,伯魯這些貪官汙吏,還想著用朝廷的銀子解圍,從來沒有想過動用自己的銀子啊。
“其實,就算是糧食,那也是要上貢到大都的,輕易挪動的話,一旦被朝廷知曉,說不定就要人頭落地啊。”伯魯又是擔心的說道。
彆看現在航運被阻隔,但是這些糧食最終還是要輸送到大都京師的。
皇帝和文武百官們,可都是指望著江南的糧食供養朝廷軍隊呢。
誰要是敢挪用,那就是殺頭的大罪。
伯魯這個平章,還有範遙這個參知政事,那是都要腦袋搬家的。
“不僅如此,還有不少的蒙古漢人官吏,他們都是有上朝廷奏事的權力,我們一旦消息泄露,誰也跑不了啊。”伯魯又是繼續說道。
大元朝的行省權力很大,為了防止各個行省的權力太大,許多的行省官員都是擁有向朝廷密報的權力,用中級官吏製衡高級官吏。
其中,大多數人都是受到蒙元信任的蒙古人。
“伯溫,你足智多謀,一定能夠有辦法,快點幫幫我們!”範遙忽然說道。
伯魯也看向了劉伯溫,“伯溫啊,這一次要是能夠讓反賊退兵,再保證朝廷不興師問罪,那我就舉薦你為同理參知政事!”
所謂同理參知政事,那就是超規格的提拔了,隻需要去掉同理二字,就是徹底的封疆大吏了。
正牌的參知政事範遙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他反而說道:“對啊,到時候我跟平章聯名舉薦,一定也讓伯溫大才不會被埋沒!”
劉伯溫心中發笑,他們這兩個蠢貨,真是一點水平都沒有。
他不喜歡再給蒙元當什麼參知政事,但是要是不答應的話,難免這兩個人起疑心。
劉伯溫已經是打算在蒙元中當好自己潛伏的帶路黨,等到朱元章等義軍殺進江南,然後再伺機反正。
“平章,參政!其實下官還真是有一個辦法,不,應該不是一個辦法,而是換一個說法,朝廷肯定就會同意了。”劉伯溫說道。
伯魯和範遙都是一臉驚喜。
“好兄弟,你趕緊說啊!”範遙語氣柔和道。
“對對對,快講講!”伯魯也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劉伯溫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平章,你們可以上書朝廷,就說江南兵禍危急,紅巾賊已經是舉大軍前來,集慶府無力抵擋,已經是決心玉石俱焚!”
“啊?”
“玉石俱焚?”
伯魯和範遙本來想要玉石俱焚,也不過是臨死之前的撒一口怨氣,如今劉伯溫給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怎麼可能再去尋思。
隻聽劉伯溫繼續說道:“然後,再繼續上書,就說為了不讓集慶的物資儲備落入賊寇手中,決心用這些糧食銀錢去招募周圍的忠義之士,讓他們做出最後的努力,如此一來,就算是花光了這些府庫的積蓄,朝廷也不會再追究,畢竟保住了集慶府,保住了江南,也保住了以後的希望,誰還會在乎什麼銀錢和糧食,反正明年還可以再重新征繳!”
劉伯溫的話,讓伯魯和範遙茅塞頓開。
“妙啊!”
“實在是高明!”
伯魯和範遙兩個人高興的後槽牙都亮出來了。
“這樣一來,朝廷不僅不會怪罪我們跟賊人和談,還會嘉獎我們!”範遙笑道。
伯魯把嘴巴一撇,“什麼和談,明明是咱們利用集慶的糧草,招募了一批忠義之事,拒敵人於國門之外,打退了紅巾賊!”
“哈哈哈,對對!平章說得對,是咱們利用銀錢糧草,擊退了紅巾賊!”範遙高興的說道。
經過劉伯溫的一手偷梁換柱,伯魯二人拿錢贖買的行為,就變成了一個足智多謀的計策了。
“那我們該招募誰呢?或者說,該向朝廷說招募誰呢?”伯魯問道。
這個問題,不用劉伯溫,區區一個範遙就是能夠解答了。
“平章,附近的江麵上有不少的水賊,還有一些攔路的盜匪,他們都是有名有姓,咱們可以上報朝廷,就說是他們打退的紅巾賊。”
招安盜匪給朝廷效命,這是蒙古人多年以來的老辦法。
既然是招安,那花費一些銀子和糧食,根本就不是問題。
“好,怎麼向朝廷交代,已經是有了!那缺口的銀子,我們怎麼找補呢?”伯魯又是一個問題。
範遙想了一下,然後說道:“要不在集慶府內加派吧,向百姓們征稅!”
臨時加稅的事情,大元的朝廷官吏最是樂意乾了。
因為上麵要求加稅一錢銀子,下麵具體執行的官吏,就可以自己加到兩錢銀子,多出來的一錢銀子,自然就是落入自己的腰包。
劉伯溫最是痛恨這種盤剝百姓的舉動,自然不可能讓範遙去實施。
“咳咳!”
劉伯溫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平章,參政,那些紅巾賊脾氣急得很,百姓們大多窮苦,向他們加稅,還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夠數,要是耽誤了時間,惹得紅巾賊反悔,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範遙和伯魯一聽,越覺得是這麼個道理。
平日裡征收一些正常稅賦,那些刁民都是推三阻四,要不是就是明天拖後天,後天拖大後天,要不是朝廷的水火棍和夾板,征稅是太難了。
現在要是臨時加派,肯定是時間很長。
“那我們怎麼辦?”範遙問道。
“集慶府的商賈繁多,還有不少的士紳豪族,如果二位大人保下的集慶府,也是在保護他們啊,讓他們出錢出銀子,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劉伯溫說道。
集慶府的豪強商賈們,可都是蒙古人養的大肥羊,如今不讓他們出血,實在是對不起這個身份。
“哈哈,說的好,不過,這些大戶們,也都是麻煩的很,讓他們出錢,也不是什麼簡單事。”
“而且,許多人家還都是有朝廷的關係背景,也不好動用強硬手段啊。”
伯魯和範遙說的也都是實情,要是為了保住集慶府,得罪了某些背後的大人物,他們兩個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人就是這個樣子,得到了之後,總想要得到更多。
伯魯和範遙原本隻想要保住性命,現在性命可以保住了,就又是開始想要保住以後的前程富貴。
甚至於,還想要借助此事,讓前程富貴更加的好一些。
“平章,參政,其實這件事情那就是更簡單了。”劉伯溫笑道。
“快講講,你有什麼好辦法?”範遙問道。
“對啊,快說說!”伯魯問道。
劉伯溫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後緩緩的說道。
“我先給二位大人講給笑話吧。”
伯魯和範遙頓時一臉黑線。
這都是什麼時候了,你咋還要給我們講笑話啊。
再說了,你一個浙**田口音講的笑話,俺們可是聽不懂。
“講什麼笑話啊,伯溫,這都什麼時候了。”範遙有些痛心疾首。
劉伯溫微微一笑,依舊是繼續說道。
“話說,從前有一群人住在一個大房子裡,這個房子四處都是牆壁,隻有一個小門,二位大人覺得這房子,是不是缺點什麼?”
伯魯和範遙對視一眼,不知道劉伯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丸。
“缺什麼?缺吃的?”伯魯疑惑道。
“不是!”劉伯溫搖搖頭。
範遙摸著下巴,想了一下說道:“隻有小門的房子,那是缺了窗戶啊。”
劉伯溫一拍手,“哈哈,參政說對了,就是缺窗戶!”
“哦,哈哈,是缺窗戶。”伯魯笑道。
“這缺了窗戶,就是要打通牆壁,開辟一個窗戶,但是開窗戶這件事兒,總會是有人反對的,不是這個人嫌棄靠近窗戶太冷,就是另外一個人嫌棄窗戶漏風,要不是就是嫌棄開辟窗戶太麻煩,總之不管怎麼樣,都是有人反對開辟一個窗戶。”劉伯溫說道。
“說的沒錯,這種不識大體的,還真是不少。”範遙點點頭。
“然後呢?”伯魯卻已經是滿腦子泥漿,全都混沌在一起了。
“所謂眾口難調,這個時候冒出來一個人,說是這間房子太悶了,他要把屋頂掀飛,好讓所有人都透透氣,也就是省的開辟窗戶了。”劉伯溫繼續說道。
“哈哈,好辦法,爽快!”伯魯拍手叫好,這話符合他的氣質。
“既然有人要掀飛屋頂,那麼肯定又會有人站出來勸阻,不要掀飛屋頂了,不就是想要透氣嘛,那就是開辟一個窗戶好了,不管是在哪裡開辟,不管是誰受委屈,總好過大家夥的屋頂被搞沒吧!這個時候,誰要是還反對開辟窗戶,那就會得到眾人的一致針對,開辟窗戶的事情,自然也就成功了。”劉伯溫笑道。
範遙聽罷,頓時就是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好啊,太妙了!我已經是明白了。”範遙說道。
“明白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快告訴我啊。”伯魯依舊是有些迷湖。
“平章,我們先召集集慶的商賈豪強,告訴他們要與賊人決一死戰,危急時刻,甚至要讓集慶城化為灰儘,他們那個時候,還會躲躲藏藏不肯交銀子嗎?”範遙說道。
伯魯此時也是明白了啊。
“好啊,咱們就這麼乾!”
有了劉伯溫的計策,伯魯和範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很快就是把集慶府的商賈豪強們給拿捏住了。
他們不乖乖就範也不行啊,伯魯這個狗韃子,竟然想要把集慶府燒成一片白地,絕了大家夥的生路。
要不是參政範遙想要出了招安四方黑白兩道來抗擊紅巾賊,那伯魯真是要開始放火了。
最後,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一百萬兩銀子的贖城費,總算是湊起來了。
劉伯溫帶領一批士兵,親自押送銀子來到了城外。
早已經接到消息的朱瀚,率領手下的士兵換掉了軍服,穿上了各自的便裝,扮演了一群受到招安的綠林好漢,拿到了這一批銀子。
“好啊,先生果然是厲害,這麼快就讓伯魯等把銀子拿出來啦。”朱瀚看著一批批的銀子,心中樂開了花。
“蒙元無道,學生想要幫助義軍,也隻能是這麼做了!副帥,剩下的一百萬糧草和絹帛布匹,恐怕還得多花費一些時間轉運,還請稍安勿躁。”劉伯溫說道。
“哈哈,不急,我們都可以等!”朱瀚笑道。
把這一百萬兩的銀子收入囊中後,朱瀚率領士兵們押送銀子返回了軍營。
如今江浙行省的蒙元連點兵力都沒有,他們完全就是大搖大擺的走回來的。
等到朱瀚他們進入了軍營,立刻就是看到了迎上來的朱元章。
“七五,咋樣!”朱元章關心道。
朱瀚伸手一指背後,“哥,你看這些銀子!”
朱元章望著一車車的銀子,頓時就是樂開了花。
“這是一百萬兩?”
“沒錯,隻多不少,一百萬兩!”
數百車馬軍士運回來的銀子,立刻就是讓朱元章等人高興的合不攏嘴。
有了這些銀子,他們就可以給軍隊發軍餉,招募一些讀書人當官吏,輔助他們征稅管理百姓了。
因為隻有這樣一套完整的製度,才能讓他們脫離打家劫舍的反賊形象。
而一旦樹立好了的形象,就會有更多的讀書人和良家子弟投軍效力,紅巾軍的實力自然也會更加壯大。
“完全沒有問題,全都是成色十足的銀子!”
徐達、湯和等人呲著大白牙,一個個興高采烈的看著堆積如山的白銀。
“其實根本不用這麼測試,江浙行省的韃子們,根本就不敢騙我們的,因為我們有能力滅了他們,隻是因為我們不想滅他們。”朱瀚笑道。
“對,這話說的對,以後江浙行省,就不是蒙元的江浙行省了,而是咱們的江浙行省了,什麼銀錢稅賦糧草,以後也彆運送到大都,全都運到咱這來!”朱元章笑道。
徐達、湯和等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
此次行軍,他們僅僅是打掃了一些小魚小蝦,再就是乘船巡遊了江麵一番,竟然就獲得了上百萬兩的白銀,還有後續的糧草布匹等等。
“七五啊,你這一手算計,實在是高明啊!”徐達高興的讚歎道。
“對啊,不費一兵一卒,卻得到了更多的東西,俺湯和誰都不服,就服你了!”湯和也是說道。
“這才哪到哪,一百萬銀子,相對於江浙來說,也僅僅是九牛一毛,以後咱們還能獲得更多。”朱瀚說道。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哎呀,我現在是恨不得賴在這裡不走了,看看江浙行省的韃子官們,到底還能拿出多少錢財來。”徐達大聲說道。
“哈哈,徐大哥,不走恐怕是不行的,咱們拿了錢財,就是要遵守約定,要是沒有了誠信,以後怎麼再和平相處?”朱瀚說道。
“啥,和平相處?跟韃子還要和平相處?”湯和有些意外。
“至少,在我們有能力徹底掌控江浙之前,還要跟韃子和平相處一些時間的。”朱瀚說道。
朱瀚他們的大本營,如今是除州定遠一帶,屬於夾在南北中間地帶,北方都是一片戰火狼煙,根本沒有多少糧草積蓄產出,而隻能指望江南的富庶地方了。
要是再把江南給打爛了,那還怎麼廣積糧。
朱瀚已經是用了辦法,能夠讓蒙元朝廷在名義上繼續擁有江浙行省,而紅巾軍則是在實際上擁有江浙行省的財富。
“對啊,不論是對什麼,哪怕是麵對狗韃子,我覺得也要講究一些誠信的,這一次咱們收到了白銀一百萬兩,按照約定,就應該是後退到長江北岸了。”
朱瀚說著,看向了老哥朱元章。
朱元章聞言點點頭,“沒錯,既然銀子收到了,那咱就信守承諾,明日就返江北。”
“什麼時候收到了剩下的一百萬糧草和布匹,咱再退兵回除州!”
次日一早,朱元章就下令全軍撤離南岸營地,架著戰船退到了長江北岸。
按照之前的約定,紅巾軍臨走之前,一把火燒掉了南岸的軍營。
濃重的黑煙,瞬間就是飄上了半空。
大批的破碎木頭,也順著江水流向了下遊。
下遊的集慶府,不僅看到了滾滾黑煙,還看到了大批的碎木屑,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麼事。
當他們得知,朱元章率領的紅巾賊退回了長江北岸後,紛紛都是高興的歡呼起來。
“紅巾賊退了!”
“肯定是紅巾賊遭到了襲擊,力戰不敵,龜縮逃跑了!”
“我大元威武啊,還是有忠義之士的!”
早已經有準備的伯魯和範遙,立刻派人在集慶府散播了消息。
人們紛紛相信,是平章和參政二人招安的那些江湖好漢們,幫助大元擊退了紅巾賊。
看到紅巾賊退兵,那些被迫放血掏銀子的商賈豪強們,也送算是覺得有了回報。
甚至於,有些人還覺得能夠守住集慶府,也是有他們一分功勞的。
伯魯把早已經準備的奏章,立刻派人以急報送回了京師大都,奏章聲稱麵對十萬紅巾賊大軍,伯魯以壯士斷腕的手段,花光了集慶府的銀錢糧草,招募了二十多萬的忠義之事,終於是在采石激戰三日,焚毀了賊軍營地,逼迫紅巾賊退縮江北,保住了大元的集慶府!
一個足智多謀的封疆大吏形象,瞬間就是鮮活了起來。
大元京師皇宮裡的元順帝,哦,此時應該是大元至正皇帝。
原本因為江浙富庶寶地要丟失,天天唉聲歎息,連跟後妃們陰陽雙修都是沒有了心情。
如今忽然得到江浙行省平章伯魯的捷報,頓時就是大喜。
大元至正皇帝興奮之下,甚至連夜召見的中樞重臣。
“我大元有能臣啊!這個伯魯,就是朕的股肱之臣,必須要好好嘉獎!”
大元至正皇帝的嘉獎聖旨,很快就是向南傳送江浙行省集慶府。
此時的集慶府。
伯魯和範遙二人,剛剛派劉伯溫把最後一批糧草和布匹絹帛押送給了紅巾軍。
負責殿後的朱瀚,在收到最後一批糧草和布匹絹帛後,終於是率軍撤離了集慶附近,返回了江北除州。
與此同時,完成使命的劉伯溫卻是帶回來了一批令人意想不到的玩意。
整整兩口箱子的黃金!
要是折算成白銀的話,總共不下於十萬兩!
“伯溫啊,紅巾賊這是什麼意思?”伯魯疑惑了。
“是啊,難道是朱元章有什麼東西,想要咱們幫助采買?”範遙也是納悶了。
對於帶回來的黃金,劉伯溫也很是意外。
他隻能是如實轉述朱瀚當時的話語。
“平章,參政!那個朱瀚說,這些黃金,乃是合作完成後,給予二位的回扣!”劉伯溫說道。
經過幾番交涉,伯魯範遙早已經摸清楚了,這一夥紅巾賊中朱元章是頭目老大,而他弟弟朱瀚,則是擁有極大影響權的副帥。
哪怕知道朱瀚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伯魯和範遙也是不敢怠慢。
“回扣?”
伯魯和範遙二人頓時就是一臉懵逼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回扣這是個啥,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可憐劉伯溫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隻能是勉強的說道。
“二位大人,那朱瀚說,此次合作成功,二位大人從中承受了不少的風險,不能讓兩位大人白白辛苦,特意準備了一些一成的銀子,折算成了黃金,算是給大人的回扣!”劉伯溫說道。
“啊?”
“想不到啊,這些紅巾賊,竟然如此講究?”
伯魯和範遙都是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泥腿子出身的紅巾軍,竟然還有這麼多花花腸子。
什麼回扣,這是他們人生第一次聽說。
“十萬兩銀子的黃金,可真是不少了。”伯魯看到箱子裡的黃金,高興的說道。
他作為江浙行省平章,雖然也是貪汙不少,但是這種明目張膽的吃國庫回扣的行為,還是讓他大開眼界。
“伯溫,這些黃金,有沒有給你準備?”範遙忽然問道。
屋子裡隻有兩箱子黃金,很明顯是沒有劉伯溫的份兒。
“下官清貧慣了,不喜歡這些阿堵物!”劉伯溫笑道。
伯魯一聽,頓時就是不高興了啊。
我們倆都是貪官,還串通一氣欺騙了朝廷,你倒好,連金子都不愛,以後還怎麼一起愉快的玩耍?
“那可不行,這金子,必須給你分一分!”伯魯說罷,就打開箱子,伸出兩張大手掏出了好幾根黃燦燦的金條。
範遙見狀,也是從自己的箱子裡拿出來了好幾根金條。
兩個人把金條湊在一起,足足有沉甸甸的一百兩左右。
他們把黃金轉進了另外一個小木匣子,塞到了劉伯溫懷中。
“伯溫,這金子你必須要拿著!”伯魯大聲說道。
“對啊,必須收下!”範遙也是說道。
劉伯溫見狀,便早已經明白他們兩個人的心態。
自己要是不跟他們同流合汙,恐怕第二天就要受到猜忌,說不定還要招致殺身之禍呢。
“好,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劉伯溫大方的說道。
伯魯和範遙這才是長出了一口氣,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劉伯溫見狀,又是趕忙提出了自己想要辭官回鄉。
“下官家中尚且有宗親學生,需要下官回去教育,為官一方,實在不是我所擅長,還請二人大人準請,讓下官回鄉種田去把。”劉伯溫說道。
他是真心想要離開了,如今幫助朱元章和朱瀚狠狠賺了一筆,萬一以後有什麼麻煩,必須要提前做打算。
不過。
伯魯和範遙卻是把腦袋要的跟撥浪鼓似的,堅決就是不同意。
“江浙行省衙門,少了誰,也不能少你劉伯溫啊!”伯魯來著劉伯溫的胳膊親切的說道。
“對啊,伯溫,我們知道你有大才,那個勞什子元帥府都事的差遣,可著實委屈你了,我與平章已經是打算正式上奏朝廷,讓你權理參知政事,專門主管防備紅巾賊的一切事宜!”範遙說道。
如今北方的紅巾賊聲勢是越鬨越大,現在紅巾賊朱元章兄弟是退兵走了,難保他們以後不來找麻煩啊。
就算是朱元章這一夥紅巾軍不來找麻煩,那其他的紅巾賊要是打來了,那該怎麼辦?
如今的江浙行省,尚且出去缺兵少將的狀態,來個幾萬人就能夠把集慶府給端了。
所以,劉伯溫這個當世諸葛亮,針對紅巾賊談判有成功經驗的專門人才,伯魯和範遙是絕對不可能放手的。
笑話!
你劉伯溫回家種田去了,要是再來紅巾賊,我們兩個人可就要腦袋搬家了。
“二位大人,真的不肯答應嗎?”劉伯溫頓時也是有些無奈了。
他自己也是有些失算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如此重要。
伯魯和範遙都是搖頭,堅決了自己的態度。
最後。
劉伯溫也無奈的答應下來,抱著一箱子的黃金回到了家中。
剛剛進家門,妻子陳氏就是迎了上來。
“夫君,家中沒有米,可領了俸祿回來?”陳氏問道。
最近因為紅巾賊出現在集慶城外,城內的各種物價飛漲。
一鬥米的價錢,甚至是直接上漲了十倍。
其它的各種物資,也是漲價非常離譜。
劉伯溫的那點俸祿,甚至也已經不太夠用了,老家的接濟又是沒有,陳氏巧婦也有些為難無米之炊。
“俸祿?哦,對了,我今天忘了去領了!”劉伯溫有些恍忽說道。
“那今日的米錢怎麼辦?”陳氏不禁有些無奈了。
他們兩個大人一頓不吃還可以撐到明天,但是還有兩個幾歲的兒子,要是一頓不吃,那就得餓得哇哇大哭。
“算了,要不我無隔壁阿婆家借上一點米。”陳氏說道。
她剛剛起身,劉伯溫忽然就是拉住了她的手臂。
“且慢,先把這個東西找個地方藏起來。”
劉伯溫把小木匣子遞給妻子。
“夫君,這是什麼?”陳氏問道。
小小的木匣子,竟然是十分的沉重。
“黃金!”劉伯溫說道。
“夫君就是說笑,你一向為官清廉,一草一木都是不收取人家的,哪來的什麼黃金,這麼重的分量,我猜又是硯台!”
陳氏對於自己丈夫很是了解,根本不相信是黃金。
她笑著打開了小木匣。
瞬間!
一道金燦燦的光線,就是照進了陳氏的眼睛。
“啊!”
陳氏嚇得差點喊出來。
“夫君,真是黃金?”陳氏有些擔憂。
劉伯溫點點頭,隨即就把這些黃金的來曆,告訴給了陳氏。
陳氏一聽,頓時就是擔心起來。
“夫君,你們做的這些事情,雖然是為了讓紅巾軍退兵,但是也總歸是欺瞞朝廷,如今又是收取了那個朱瀚的回扣,一旦被人知曉,恐怕要有大禍啊。”陳氏說道。
劉伯溫歎了一口氣,“唉,我何嘗又是不知道呢,隻不過,現在伯魯和範遙已經是盯上我了,要是不跟他們合流,那就少不了許多麻煩,甚至於為了保密讓紅巾軍退兵事情,還會招來血光之災呢!”
這一切,可都是超出了劉伯溫的算計。
劉伯溫沒有想到,伯魯和範遙竟然這麼看重自己。
聰明一世的劉伯溫,唯一算錯的就是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那這些黃金怎麼辦?”陳氏問道。
“儘管用,但要注意分寸,不可讓人察覺到異常。”
劉伯溫現在是既要防著彆人,又要防著伯魯和範遙兩個豬隊友懷疑自己。
朱瀚的這一手‘回扣**’,立刻就是起來大作用。
伯魯和範遙二人,對於紅巾軍的觀感,竟然發生了極大的反轉。
他們都是覺得,朱元章這一夥紅巾軍,不是那種打家劫舍的盜匪,更像是遵守道義的商人。
沒錯,就是商人。
劉伯溫不僅一次提到過,那個紅巾賊副帥朱瀚,最經常提起的字眼就是‘信譽’!
這年頭,除了做生意的商賈,誰還在意什麼信譽。
官場和戰場,那都是講究兵不厭詐的。
誰要講究什麼信譽,那就是死路一條。
江浙行省平章府內。
伯魯和範遙又是聚在了一起商議。
“這個朱瀚,能夠給咱們回扣,是不是有彆的目的?”伯魯說道。
“彆的目的?應該不會有吧?”範遙也不是很肯定。
伯魯想了一下,也是沒有個頭緒。
“那個朱瀚非常的講究信譽,應該不是什麼陰險的人,可能真的就沒有彆的目的吧。”伯魯安慰自己道。
“嗯,平章說的有道理!”範遙連忙說道。
二人一邊飲酒,一邊隨意的交談。
伯魯的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失落。
他把杯子裡的美酒一飲而儘,向著範遙問道。
“你說,咱們這欺瞞朝廷,又收了朱瀚這個紅巾賊的回扣黃金,以後會不會被朝廷清算?”
伯魯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擔憂之情。
範遙也是有些害怕,但他還是把話說的很滿。
“平章,不要擔心,這件事情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劉伯溫不說,誰還能夠知道?就算是有些風言風語,咱們也可以說是紅巾賊散布謠言,就是想要搞垮您這個朝廷在江浙的定海神針!”
範遙的話說的極其肯定,讓伯魯心中也是大定。
“嗯,對啊,說的太對了,隻要我們不說,奏章上怎麼寫,朝廷還不就是看到什麼,怎麼可能懷疑我們!?
??伯魯頓時就是舒心了。
兩個人推杯換盞,一直喝得微醺。
忽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伯魯的心腹仆役跑了過來,在伯魯的耳邊說了幾句。
番茄
伯魯頓時一驚,嚇得手中的酒杯都是掉了下來。
彭!
範遙見狀,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