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如何?”明熙帝坐在床前,眼中希冀地看著太醫。
太醫不敢直視帝王,他訥訥,良久才說一句“小太子可能是被什麼魘住了,不願意回來。”
霎時間,聖上心如死灰。
太後早早趕來,聽聞此話,眼淚流個不停“這是要哀家的命啊!裕兒一直都好好的,皇帝,你說這是怎麼個回事?”
聖上如對月孤嚎的狼王一般,從喉嚨間溢出一聲哀鳴“是朕不好,朕見他最近調皮,便嚇唬他說朕不在了。”
太後瞪起雙眼,神色滿是痛苦,她抬手便拍打明熙帝的背“你明知道他找了多久的叮叮,每日來來回回往咱們宮裡趕,就是怕咱們也消失不見。他還小,你還小嗎?身為裕兒的父皇,你就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
太後氣極,說話也不管不顧。
聖上木然坐在床前,任太後捶打他。
皇後捂著嘴巴,眼淚撲簌簌地落下,見著此情她攔住太後“陛下對裕兒之愛,遠勝臣妾。他定不是有意的,當下最重要的,便是請有修行的人招魂啊,母後!”
這是她懷胎八月,命懸一線生下的寶貝,皇後如何不愛。
但哭沒用,急沒用,怪罪聖上更沒用。
隻怕此刻,聖上的痛比他們深千百萬倍。
她不能被哀痛打到,裕兒隻是被嚇到了,又不是怎麼了,她要振作起來。
外界如何狂風暴雨,昏迷中的小胖崽都不知道。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一片白色的空間裡,父父一直守著他長大,每天都跟魚兒講話。
他問“寶寶什麼時候能醒呢?”
“寶寶什麼時候跟父父說話?”
“寶寶,父皇想你。”
他一遍一遍地說“裕兒,裕兒。”
小胖崽在心中應了一萬遍,窩在呀,父父窩在。
父父問了好久,魚兒也不厭其煩地回答。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小鳥,跟著墨笑飛走了,他夢見自己拍打著小翅膀跟父父道彆的時候。
父父也笑著說再見,隻是父父的頭發,怎麼變白了呢?
魚兒不想去天空啦,他要陪著父父。
外麵的世界很美很美,可是父父的世界裡全是魚兒。
小胖崽一連昏迷了七日,聖上也罷朝七日,衣不解帶地照料著此生最珍貴的寶貝。
明熙帝為小兒子擦拭身體後,又照常拉著胖手跟他說話。
可是孩子還是沒有醒的跡象,明熙帝痛苦的閉上眼,俯身在兒子額間落下一吻。
一滴淚從他的眼中,滴到小胖崽烏黑的發間。
七日了,我兒,你若是醒了,拿刀子割父皇的肉,父皇也甘之如飴啊。
我兒
有什麼東西落到小胖崽心裡,讓他沉重的眼皮有了支撐的力量。
他醒了,一睜眼就看到自己的父父。
小胖崽的眼睛像是會說話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他想告訴父父,窩的夢裡也全是你。
他想告訴父父,窩變成小鳥也不離開你。
他想告訴父父,魚兒愛你。
他心中的願望滿到要溢出來,他太希望和父父永遠在一起了,他想依偎在父父的懷裡,再也不要長大。
長大了,叮叮會走、父父會走
大家都走了,隻有魚兒了,他討厭長大。
聖上的眉間有什麼輕掃過的觸感,這讓他瞬間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對上了一雙,此生他認為最美的眼眸。
聖上原以為自己會激動大喊,可此時他卻很平靜,他甚至勾著嘴角笑了“裕兒醒了?”
小胖崽看著父父,眼中有著不解。
父父怎麼長胡子了?
為什麼要這麼笑呢?他伸出小手,摸上父皇的嘴角“父父笑起來,好像要哭啦。”
他的聲音有些許乾啞。
聖上怔住,淚如雨下。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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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崽醒啦。
父父說他睡了好多天,都瘦了!
魚兒也覺得自己瘦了,手上都沒有窩窩了呀,他要多吃肉肉補補。
父父也瘦了,魚兒分肉肉。
“父父吃這個,真好吃呀。”小胖崽捧著比自己臉還大碗,吃得那叫一個滿足。
他吃飯也不閒著,小嘴叭叭不停“這個軟乎乎,這個彈彈的,這個香香的,都好吃!”
本來圓鼓鼓的崽兒,腮肉又鼓鼓的,這會吃得跟小倉鼠一般。
對他來說,就沒有不好吃的。
聖上也不吃,就盯著小胖崽,時不時給他擦嘴夾菜。
“父父吃呀!”胖崽仰起小臉,乖乖給父皇擦。
“好。”聖上這才執起象牙筷。
吳中和一看,連忙為聖上布菜。
陛下這幾日隻匆匆應付幾口,若不是皇後以小太子相勸,隻怕是不吃不喝的。
這如今肯吃飯了,吳中和欣喜不已。
聖上素來喜愛清淡,小太子卻最喜歡大魚大肉。
見父父吃得都是綠色的菜,小胖崽渾身一抖,充滿心疼地看著父父“吃肉肉,魚兒養得起父父。”
他還以為父父吃不起,要把肉肉都讓給魚兒。
魚兒是小腦斧,是鳥兒,會打獵,能養父父呀!
他說著,手撐著桌子戳起自己最喜歡的肉肉“吃。”
自己的兒子心疼地看著自己,聖上再怎麼不喜歡這油膩葷腥,也是滿含幸福地吃了。
“好吃。”
小胖崽讚同點頭,世界上沒有不好吃的肉肉“父父要多吃一點。”
他說話帶著奶聲奶氣的調子,偏偏很語重心長。
明熙帝有些想笑“朕知道。”
吃完了飯,小胖崽便要走了,母後和祖母都很想魚兒啦。
要不是父皇不讓,她們早就過來看望小胖崽。
但聖上自己都看不夠,自然緊著自己了。
隻說吃完了飯,便讓裕兒過去。
“父父,窩走啦~”小家夥扒著門檻,揮揮胖手。
明熙帝也不知他是哪裡學著的舉動,若是自己不揮兩下,他定是不停地揮。
“好。”
得到父父的揮手,胖崽才邁著小短腿滿意地走了。
今天看母後,祖母,明天要看謝謝、飛菟。
唉,小胖崽歎口氣。
薑元興問“殿下不開心嗎?”
胖崽抬頭仰望天空,憂愁地說“伴伴不懂呀,太受歡迎也是煩惱~”
薑元興“”
是奴才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