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侍詔官接令。
“奉宗令！”大宗令接旨。
太子廢立，非比尋常，不僅僅需要聖旨，還需要宗令。
因為這不僅僅是國事，還是宗事。
然而，不管是國家法度，還是宗室法度，都不可能容得下一個謀逆君父的叛逆。
下方群臣，以宰相為首，若要反對這項廢太子的法令，也該是宰相牽頭，據理力爭，然而，此刻的宰相，已經被前麵的兩則消息擊塌，自身難保還敢出頭？
聖旨一下，陛下手持皇印，他的手微微顫抖。
旁人看來，這是一個君王內心的掙紮，親手廢掉太子，親自終結兒子的路，當然是掙紮的。
沒有人能想到，陛下此刻內心是惶恐的。
因為這皇印蓋下去，就能印證一件事情，那就是“因果錯”的解法究竟有效沒效。
如果有效，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如果無效，全盤失控。
他皇印無法掌控，才需要太子監國。
若是廢掉了太子，皇印依然不能掌控，洪氏江山，恐怕就會風雨飄搖。
到那個時候，就不是他這個皇帝坐不坐得穩的問題，而是，他這一個宗係，還能不能存在的問題。
事關億萬裡山河，事關皇族存亡，他手中皇印，此刻重若泰山！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蓋將上去！
開弓沒有回頭箭！
皇印一落，廢掉太子的詔書，正式生效。
突然，陛下全身大震，他覺得自己身體裡，似乎注入了涓涓細流，早已掏空的身體，竟然重新有了生機與活力。
往日的他，白天渾渾噩噩。
此刻已經臨近黎明，他本已感覺到濃濃的倦意，但現在，倦意全消。
聖旨之上，金光彙聚，皇印之光越來越濃，突然，轟地一聲，聖旨衝天而起，直上蒼穹。
化為一條巨大的金龍。
金龍口中一吐，出現一道聖旨，聖旨之下，皇印華光萬裡……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洪鼎無君無父，無法無度，不堪東宮之任，革其太子位，囚於天牢寒字獄！”
京城大嘩！
西山之上，太子全身大震，呆呆地看著空中這道聖旨……
“為……為什麼？父皇，這是為何？”他一聲大呼。
他身後的皇道金光突然被掠奪，太子寶印喀地一聲破裂。
唰地一聲，一條人影上了懸崖，林小蘇！
他出現在太子麵前：“你不知為何？本官告訴你！你陰謀弑君之事，東窗事發，這就是本官今日巡視，想要達成的目標！”
“李承年！”太子咬牙切齒：“本宮向你保證，你西河李氏，都將因為你而承受最大的代價！”
“洪鼎，莫要忘了一點，你不再是太子！此刻的你，狗屁都不是！”林小蘇道。
此番當眾辱罵，太子身後的屬官，沒有一人敢於反駁。
所有人全都是懵的。
空中飛舟之上，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奉陛下令，抓捕洪鼎，打入天牢！心閣所有屬眾，全部抓捕，所有資料，全數帶回刑部！”
“是！”
轟！三千禁軍齊下，湧入心閣各處。
林小蘇目光抬起，跟飛舟之上一人目光對接，那是七皇子，整個過程中，他一言未發，純粹的一個看客，精彩絕倫的戲碼過去了，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片嶄新的天空。
“殿下，現在可放下了懸著的心？”林小蘇微微一笑。
七皇子手一伸，抓住了他的肩頭：“你看看天空！”
天空之上，有兩團亮光，一團，是尚未消散的聖旨金光，另一團，起於玉屏山頂，是剛剛升起的太陽光。
“殿下要我看哪一方？”
“兩方都看看！父皇皇印親和力，回歸了，另外……天也亮了！”七皇子的聲音很複雜，意味深長。
聖旨衝天起，這是三年來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現象，以前，眾人無感，但今天，七皇子深深有感，這道衝天而起的聖旨，是父皇重新獲得皇印親和力的印證，也是父皇身體康健的標識。
隻需要這一層，反向印證了林小蘇作出了那個驚心動魄之結論，父皇的確不是病，而是中計，中了因果錯之絕戶計。
而且他也反向破除了這條毒計，拿下太子，削掉其權，被太子奪走的“勢”重新歸位。
父皇會漸漸好起來。
他們成功了！
天也亮了！
林小蘇目光投向西山山頂：“咱們這邊的天的確是亮了，卻不知道吞雲寺某座佛堂，天是不是塌了。”
七皇子心頭一震：“你要拿下玄空？”
林小蘇淡淡一笑：“殿下怕是不清楚何為因果，因果法則，是有反噬的，當日的反噬，廢掉了這位大師一身修為，今日再遭更強的反噬，但願莫要就此圓寂！”
“我們去看看？”七皇子道。
“走！”
兩人一步下了地，上了山，王府侍衛隊長李亙帶著幾十名高階侍衛一路跟隨，來到古老滄桑的吞雲寺外。
剛剛靠近寺門，一聲鐘響傳來，緊接著又是一聲。
七聲鐘響，滿寺皆聞。
佛音響起，充滿慈悲。
寺門叩響，一個小沙彌出來。
“佛鐘七響，寺中出了何事？”
小沙彌雙掌合十：“阿彌陀佛，方丈大師圓寂，前往西天佛國而去，今日寺中不見外客，施主見諒。”
急急掩門，就此封閉。
林小蘇和七皇子麵麵相覷……
“李大人一語中的，惡僧真的遭了因果也！”七皇子輕輕一歎。
“看來是！”
七皇子目光慢慢抬起：“因果之道如此凶險，本王甚是不安。”
“不安？”林小蘇道。
七皇子道：“李大人今夜之局，也是亂了因果，若因此而……讓本王心裡如何過得去？”
林小蘇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睛這一刻很真誠。
林小蘇笑了：“放心！我不會遭受因果反噬。”
“你為何不會？”七皇子眼中光芒大亮。
“因為今夜我所做的事情，並非亂了因果，而是正本清源，走的是天道正途。”
因果法則，諸天之中最神秘的法則，沒有之一。
其玄妙之處在於它是窺天之法，世人於天道因果盤，隻是窺，而不能改。
但有改者，必遭天譴。
尋常人無法可施，但有三種方法是例外，其一是佛道補天法，其二是魔道欺天法，其三是正本清源法。
玄空大和尚走的是第一條路線。
佛道補天法。
如何補？
以自身佛法修為來補。
當日他妄用“因果錯”，謀害一代君王，其性質是極其嚴重的，即便他強行佛道補天，但依然被清掉了全身修為。今日因果重入正途，再度對他進行清算。
所以，他才會死。
而林小蘇不同。
他隻是破除了彆人亂用的因果術，他本質上是正本清源，就如同當日的瘋道那樣，用“毛人殺”將天道遺漏的東西，再度呈現於天道麵前。
所以，他沒有逆天道，他沒有妄動因果盤，他隻是正本清源，他也就不會有反噬。
理清了這一點，七皇子長長籲了口氣：“如此，才是最好的結果！李大人，下山如何？”
“好！”
七皇子的坐駕開了過來，是一匹龍馬拉的車，龍馬拉車，可上天，空中直達，但是，七皇子一向並不招搖，老老實實地車行地麵，下了西山。
車廂中，林小蘇和七皇子麵對麵而坐。
突然，七皇子輕輕一笑：“你那位副手跟來了，她，如何處之？”
林小蘇早就注意到了，青鶯全過程都是懵b狀態，他很理解她的懵b，換任何人大概都會懵。
昨日，她跟林小蘇下山赴七皇子之約時，她還是心閣的副使，林小蘇還是執行使。
昨天夜間，她的頂頭上司突然就成了五品巡察使，帶著三千禁軍，將心閣連鍋端。
心閣完全沒有了。
她何去何從？
禁軍也是看在林小蘇的麵子上，沒有抓她。
但她，依然沒有目標。
“暫時先放著吧！”林小蘇道：“不用抓她，這些年，她基本上是我一人的親隨，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行動的事情，父皇已經說了，全都聽你的！你自己決定她的命運即可！”七皇子神秘一笑道：“城門口，父皇有禮物送給你！”
“禮物？何種禮物？”
“你一見便知！”
龍馬速度一加，風馳電掣而去。
轉眼間已到城門口。
城門口，兩個黃衣侍者手捧托盤，見到林小蘇，侍者笑道：“陛下言，李大人既為京官，終不能京城流浪，贈送府第一座。”
送房子？
林小蘇內心頗有感慨，這就是封建皇朝的好處了。
任命官員一句話的事。
京城送房子也是一句話的事。
如果放在他那個社會，一切都得走流程，在這裡，流程就是皇帝一句話。
“微臣謝陛下隆恩！”林小蘇恭恭敬敬向北方行禮。
“李大人府上，門下侍仆俱已配齊，一應物資由內務府特供，待殿下封賞宣布完畢後，李大人可隨殿下一起回家。”
這話一出，兩人都心頭一驚。
林小蘇驚的是，為什麼說隨殿下一起回家？
莫非這封賞的房子，跟定北王府在一塊？
七皇子也是一驚：“本王也有封賞？”
黃衣老者一步上前：“陛下口諭，七皇子洪雲接諭！”
七皇子垂手而立：“兒臣接諭！”
“陛下諭！七皇子洪雲公忠體國，行事得體，深諳朕意，準其隨時出入宮門，拜謁生母！”
七皇子全身大震，一張臉完全變色，是如此的激動，如此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