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我這麼稱呼你沒關係吧？”
書房內，紅木桌前，伯爵與男爵麵對麵而坐。
似乎是想讓自己顯得更親切一些，卡隆伯爵衝著路德微微一笑，提出了這個問題。
路德自然不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並端出了一副誠懇的模樣以應對。
“那麼……路德。”
就聽卡隆伯爵微笑道：“我讀過老維希給我寫的信了，他說你是沒落騎士家族的後裔？不過他沒有在信中細說你是哪個家族的子弟……”
說到這，卡隆伯爵下意識地停頓片刻，眯眼仔細地看向桌對麵的少年。
便見少年先是一愣，麵露幾分疑惑，而後眉梢一挑，作恍然大悟狀。
“啊，伯爵大人，父親沒在信中與您說過嗎？請允許我為此致歉。”
路德連忙做了個道歉的手勢，然後繼續說道：“我原來的家族……名為瑟西拉。”
瑟西拉？
老伯爵眉頭稍稍一皺。
他從沒在王國內聽說過有哪個騎士家族以此為名。
難道……
“我來自愛奧尼亞，大人。”路德不緊不慢，緩緩開口：“我的家族原本是米德蘭男爵領下的封臣。”
答案解開了。
原來這瑟西拉家族不在王國境內，而在王國之外。
在如今這加隆德尼亞大陸上，有六大王國，八大親王國，還有若乾小勢力……其中這愛奧尼亞王國，便是六大王國之一。
而他們目前所在的王國，名為瑟蘭尼亞王國，與愛奧尼亞王國接壤，被一道山脈所阻隔——在加隆德語中，‘尼亞’代表‘土地’的意思，基本上每個國度的名稱都會以此結尾。
“哦，原來如此。”
卡隆伯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複問道：“那你原來的家族……”
路德的臉色霎時一僵。
倒不是他沒有答案。
隻是這僵硬的臉色也是演技需要。
“伯爵大人，請恕在下回避這個問題……”
路德緊緊抿唇，一邊說著，一邊眼角有些微微泛紅：“若您無論如何實在想知道的話……”
“不，你不必開口，我大概明白了。”
看著路德這幅強掩悲傷的模樣，卡隆伯爵立即心領神會，然後以長輩的口吻進行了打斷。
‘家族不在了啊……’
‘但隻是騎士領的話……有可能是野獸……也有可能是強盜團……不對，能逼這少年跋涉千裡來瑟蘭尼亞的，應該還是被卷入了權力鬥爭之中吧……’
伯爵心裡有了底。
路德也鬆了口氣。
事實證明……想要騙人，還得九真一假！
方才路德所說，無論是愛奧尼亞的出身，瑟西拉的名稱，亦或是家族慘遭不測之事，儘皆事實——這世上確有如此一人，誕以瑟西拉之名，兒時目睹家族之殤，而後孤身一人背井離鄉，十五年不得返……
也許很快，路德就能與此人一見了。
……
……
在確認了路德的出身後，卡隆伯爵又與路德聊了一些關於封臣職責的事宜，敲定了路德的義務，又順便關心了一下男爵領的近況，並微笑著詢問他是否需要一些幫助。
也許是伯爵大人端著姿態的時間太久了，他故作和藹的笑容總顯得有些僵硬，看久了反倒有些驚悚。
路德自然沒有把卡隆伯爵的客套話當真，但完全當場耳旁風亦是不妥，所以他還是略顯羞澀地開了口，說自己確實有些缺錢。
伯爵大人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便大筆一揮，以較低的利息貸給了路德300枚愛維金幣。
愛維金幣一枚重78克，其正麵沒有圖案，背麵則刻畫有栩栩如生的飛馬，一枚價值便相當於25枚第納爾，大約2500多元——如此看來，這300枚愛維金幣也算是一筆不小的錢財了。
‘如果能不還就好了……’
貪婪的念頭於路德的腦袋裡一閃而過。
但路德自覺不是貪婪之人。
至少現在不是。
繼續閒談了一會兒後，卡隆伯爵以邀請路德共進晚餐作為了此次會麵的結束，而路德自無不可，行禮謝過之後，便跟著恭恭敬敬的老管家弗蘭·弗爾離開了書房，前往伯爵大人早就給他安排好的下榻之所——這諾大的伯爵宅邸中當然有客房所在，而作為東道主與路德的領主，卡隆伯爵於情於理要對路德進行招待。
而路德前腳剛離開書房，後腳便有‘哆哆’兩聲平緩有力的敲門聲傳入了伯爵的耳中。
“進來。”
書房門應聲而啟。
步入屋內的，是一名身著華服、個子頗高的青年。
青年的容貌與卡隆伯爵頗為神似，可惜唇上沒那兩撇山羊胡，不然當更類一人。
“父親。”
青年恭敬開口，看他那謙卑的模樣，反倒是比路德更像是伯爵大人的封臣了。
“法裡斯。”
卡隆伯爵點點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顯然，在麵對自己的長子時，伯爵大人連僵硬的禮儀笑容都給省了。
“你聽說過米德蘭的瑟西拉家族嗎？”
伯爵問道。
“回父親，我不曾聽過。”
青年，也即法裡斯·卡隆，想了想，說道：“是……方才那位年輕的男爵閣下嗎？”
“嗯。你派人去調查一下，關於這個瑟西拉家族。”
卡隆伯爵站起身，一邊將桌上那本合起的書籍放回書架上，一邊背對著自己的長子，繼續說道：“我想知道它是怎麼滅亡的，又還有多少仇家活著……”
法裡斯眼皮一抬，聽出了父親話中的言外之意。
猶豫片刻，他小聲開口：“父親，這樣做會不會有些——”
“你想讓瓦裡安繼承這座卡隆城？”
法裡斯驀地一震，到嘴邊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了，隻能喃喃兩聲，而後堅定答道：“不，父親，我是您的長子。”
“那就給瓦裡安找塊封地。”
卡隆伯爵轉過身來，平靜地望向自己的長子，淡淡道：“我一直覺得維希領就不錯。”
“……是，父親。”
法裡斯俯首便要告退。
伯爵的聲音卻又自身後傳來。
“等等，你弟弟人呢？”
刹那間，法裡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頗為複雜的神色。
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謙卑地轉過身來，低頭答道：“回父親，弟弟他今天早些時候……出城了。”
卡隆伯爵眉頭頓時一皺。
雖然自己長子說得比較含蓄，但作為父親的他不可能不明白其中表達的意思。
就見卡隆伯爵胸前的貴族領結快速地起伏了兩下，而後是一道低沉的聲音自他口中傳來。
“找人把他叫回來，然後給他打理一下，晚上男爵會來用餐，不許失禮。”
“……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