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扔出去!”
流民舉著門板抵擋弓箭,眼看著要來到了冰牆之下,陳六直接下令說道。
幾個小包裹在空中化作一道弧線,砸在門板上紛紛散開,熱騰騰的大包子落在地上。
饑寒交迫的流民,哪能抵抗得住包子的香味,伸手撿起來就往嘴裡塞。
嗯,還是酸菜油滋了味的,真香。
吃過一個之後就更餓了,沒吃過的更著急,流民滿地去搶剩下的包子。
舉著的門板裡倒歪斜,羽箭趁機落下,順著縫隙射中下麵的人。
瞬間倒下一片人,舉著的盾牆立即參差不齊,失去了遮蔽效果。
“快跑啊!”
流民驚呼一聲,扔下門板了,轉身就跑。
有的看到地上的大包子,不顧一切地撿起來塞進嘴裡,卻被羽箭射中後背。
“好……”
鎮牆上的人,發出一陣陣歡呼,他們再一次擊退了流民,拯救了鎮子。
“陳六哥,你是怎麼想到這招的?”有人高興地問道。
陳六笑了笑,收了弓箭,他沒回答。
他跟著的校尉曾經說過,戰勝敵人的最快辦法,就是攻擊他的弱點。
流民的弱點就是饑餓。
“可惜了這些包子!”陳六歎口氣說道,這年月糧食變得精貴了。
酸菜油滋了餡的啊,自己都沒來得及吃。
“都是放了砒霜的,六哥不用擔心,但凡吃了的都要死。”
一個嬌嫩的聲音說道。
鎮長的女兒春桂,披著大氅帶著冒兜出現在他身邊,打開拎著的食盒,裡麵是熱騰騰的包子。
“放心,這些沒有砒霜。”
她說著,伸出纖纖素手,拿出一個遞給陳六。
陳六看了一眼冒兜之下,露出的光滑臉蛋,擦了擦手,接過包子大口地吃起來。
“給我送包子也沒用,你爹再敢說送糧食保平安的話,我還抽他。”
陳六吃完一個包子,接過另外一個說道。
鎮長被陳六奪權之後,就在鎮子裡到處鼓吹,那些流民是為了糧食。
隻要把糧食交出去一部分,流民自然就撤了,還真鼓動了一些膽小怕事的。
結果被陳六知道,把他吊在鎮子中央,抽了二十鞭子,到現在還趴在床上。
“六哥哥做得沒錯,自古以來動搖軍心者,都是死罪,你已經手下留情了。”
春桂柔聲說道,遞上第三個包子,陳六吃得極快,幾乎是兩口一個。
“人長得漂亮,還會說話,你這種姑娘太適合用美人計了,可惜對我沒用。”
“跟你爹說不用擔心,我不是來奪權的。靠山鎮地處要衝,守住這裡,後麵那些村子就安全了。”
“我是為我自己,等朝廷的兵到了,擊退流民我就回去了。”
陳六吃了三個包子之後說道。
春桂嫣然一笑,抬頭看著他。
“你以為我在給你用美人計?多謝誇獎啊!”春桂眉眼間略帶幾分得意。
“趕緊走吧,女人就不該出現在前線,謝謝你的包子,以後也不用來了。”
陳六一把奪過食盒,一邊說道。
“若是戰敗了會怎麼樣?”她問到。
“戰敗我就死了,哪裡會知道怎麼樣。”陳六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平淡的說道。
春桂心中一動。
血戰二字,多麼慘烈熱血,偏偏被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她從懷裡拿出一把精美的匕首,握在手裡淡然一笑。
“放心,你若是戰死,我跟你一起死。”
說完也不等陳六反應過來,就已經轉身離開,陳六使勁兒敲著胸口。
噎到了。
“有病,我死了,你跟著死什麼?”陳六嘟囔著。
他卻看到,鎮子外麵的流民,竟然又增加了不少,好像有新的流民加入。
“朝廷的兵怎麼還不來?這鎮子守不了多久了。”陳六朝著身後看去。
果然流民仿佛越聚越多,這次來的流寇,不再是衣衫襤褸,他們穿著大乾人的衣服。
精神體力都比原來的強,顯然是劫掠成性,已經吃飽了穿暖了的流民。
這次沒有任何花招,純粹是人海戰術,也是陳六最擔心的戰術。
戰鬥一開始,就是一天一夜。
這次來的流民首領,根本不給鎮子歇息的時間,晚上點著火把進攻。
羽箭很快消耗乾淨。
難民把戰死的同伴堆積在冰牆之下,踩著他們爬上了冰牆,瘋狂攻入鎮子。
然後他們遇上了街壘。
每一個街道都有冰牆阻擋,冰牆後麵的人拿著長矛守護,流民每前進一步,都會留下巨大的傷亡。
可是這些流民,最不怕的就是傷亡。
“攻破這個鎮子,突破這道防線,後麵有更多的村子,甚至有縣城。”
“搶,趕緊搶,趁著天寒地凍遼東的軍隊反應不過來,我們要搶更多。”
流民首領用箕子國的語言大聲喊道。
陳六帶著人,一次反衝鋒,把流民趕出街道,所有人暫時得到了喘息。
“六哥,堅持不住了,我們退吧!”有人開始打退堂鼓了。
這流民如同樓一樣,根本殺不完,太讓人絕望了。
“退?往哪裡退?後麵就是我們的家鄉,我們的父母姊妹。”
“我們守不住,家就沒了,你以為這些流民,會把他們當人麼?”
陳六歎息著說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收複鎮子的時候,見過那些流民的作為,搶劫殺人,強暴婦女無惡不作。
甚至有些人人被殺了,衣服都要被剝掉。
敵人再次摸了上來,陳六抓起長矛迎了上去,身邊的人也都跟上。
今日死戰。
一次又一次衝殺,陳六已經不記得自己挨了多少下,他身邊的夥伴在倒下。
依靠街壘,他們給敵人造成到了巨大的傷亡,但是他們也被擠壓到了鎮子中間。
“都怪你,都怪你,我早就說給他們糧食,讓他們走!現在可好,現在可好……”
鎮長手裡拿著一把剪刀,哆哆嗦嗦地看著壓過來的流民,怒罵著陳六。
陳六舉著長矛,疲憊地懶得回一句話,他知道反正一會兒可能都要死。
但是他儘力了,這次殺夠了,他不後悔。
“劉哥哥,我們要死了麼?”春桂走到她身邊,握緊匕首顫抖地問道。
自從她被陳六救下,心裡就隻有這個男人了。亂世之中他就是山。
現在山要塌了,她也要跟著去。
“是的!要死了。”
陳六伸手點了點她胸口的位置。
“一會兒自殺的時候,刀從這裡進去,正中心臟死得不難受。”
春桂臉色微紅。
“臨死之前你還有什麼遺憾麼?”她問道。
陳六吐了口白氣,搖了搖頭。
“當兵這麼些年,最後能為家國戰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那?”
他又看了看春桂。
“下輩子不當兵了,托生成白麵書生,就娶你這樣的婆娘了。”
殺……
流民瘋狂地衝了上來,陳六把春桂擋在身後,抓緊長矛。春桂拔出匕首對準胸口。
轟隆隆……
一陣悶雷一樣的聲音在鎮子外麵響起,隨後就是劈裡啪啦的聲音。
緊接著是更多的連綿雷聲,而且越來越近。
衝上來的流民一愣,因為在鎮民的身後,一支整齊的隊伍出現。
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之後,一陣尖嘯聲音在陳六耳邊響起,那些流民瞬間死了一地。
陳六愣了一下,回頭一把抓住春桂的手。
“不用死了,援軍到了,這個世界上最能打的軍隊來了。”
陳六說著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種聲音他在大鬆江之戰,親自領教過,殺人盈野。
咣當一聲。
春桂扔下匕首,一下子坐在他的身邊。
援軍清理著流民,一頭渾身雪白的戰馬來到他們身邊,馬上坐著一位銀甲將軍。
“誰是這裡的頭?”將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