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公審大會,是讓民審官?這簡直是……”
石崢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感,簡直是顛倒乾坤,心中的世界都崩壞了。
石崢是個讀書人,將來要做官的,所以這屁股難免歪在官員這個階層。
雖然他也恨這些官員,覺得把他們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可是這樣侮辱他有點受不了。
“既然他們乾了不要臉的事情,那就要剝了他們的臉皮,放在地上肆意踐踏。
不但要他們死,還要他們永遠釘在史書的恥辱柱上,讓萬民生生世世唾罵。”
顧道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就是故意的。
公審大會的意義不在於殺幾個官員,而是在於一種極致的羞辱。
在這個時代普遍的價值觀下,官員就是替天子放牧的人,而老百姓是被放牧的羔羊。
官被老百姓給審判了,就等於是人被自己放牧的牲口騎在頭上拉屎,還是一泡稀的。
“侯爺,正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如此做,朝中恐怕對您頗有微詞啊!”
石崢換了一種說法,想要阻止這場公審。
“你不要說了,此事已經做了決定,去做好你的保甲法吧,不要讓老百姓再受苦。”
顧道揮了揮手讓石崢離開。
他當然知道石崢說的是真的,但是這件事他還是故意的。
甚至他巴不得朝中的大臣因此彈劾自己,彈劾得越狠那個皇帝嶽父就越放心。
“潞州府通知王闖,縱容家奴開設萬和當鋪,放高利貸……”
一個小吏在台上宣讀王闖的罪行。
“私自將朝廷賑災糧食,分給商人哄抬糧價,肆無忌憚掠奪民財,此乃死罪……”
很快小吏宣讀完了王闖查出的罪行。
“殺了他……”
“殺了他……”
小吏話音剛落,台下的老百姓就發出震耳欲聾的呼聲,王闖跪在台上嚇得渾身發抖。
但是楚矛走出來揮了揮手,讓老百姓安靜下來。
“各位,誰手裡還有這狗官的罪證,有沒有什麼冤情,一並拿出來,侯爺替你們做主。”
楚矛大聲說道。
老百姓沉默了一會兒,他們就是這樣,有人替他們出頭,那就是青天。
但是要讓他們自己出頭的罪官,那就考慮再三,不到苦大仇深迫不得已,全都選擇忍耐。
縱然此時王闖被抓,一樣猶豫不敢出頭。
“沒有,那就算了,給你們機會你們不中用啊。”楚矛也不多等大聲說道。
“等等大人,我有冤情……”一個老婦人突然站出來。
“大人,老婆子反正也活夠了,老婆子告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兒子。
這王大官的兒子看上我的兒媳,就設計害死我兒,霸占我的兒媳。請大人做主!”
老婆子淒慘地跪在地上。
楚矛笑了。
“來人,把王闖的兒子帶上來。”
抓了官員,他們的家也早就被封了,很快王闖的兒子被帶了上來。
“冤枉,此事與我無關,你兒子是自己洛水,你兒媳硬要攀附我,我有什麼辦法?”
王闖的兒子嚇得大聲喊道。
“放屁,大人他在放屁,這家夥就是色中餓鬼,他還強搶過我家鄰居的小女子,最後那女子投井自儘。
就因為他爹是官,潞州知縣一直包庇他。”
又有人出來作證,把潞州知縣也牽扯出來。這一有人帶頭,越來越多的百姓站出來。
王闖的兒子、侄子、管家、外甥、還有三四個小舅子,全都一一牽扯出來。
王闖和整個家族做的事情,直白地展現在所有人麵前,形成一張巨大的利益網。
一個籠罩在老百姓頭頂一張巨大黑幕。
楚矛看著王闖有點不敢相信,石崢更是目瞪口呆,一個官員竟然能為禍如此酷烈?
這是為官一任,為禍一方麼?
楚矛拔出一把刀,扔在眾人麵前。
“既然此人死不足惜,侯爺允許你們自己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動手吧。”
出乎意料。
沒有一個人動手,全都為難地看著那把刀,就連死了兒子的老婆子都不敢動手。
官大於民的思想根深蒂固,他們不敢。
而且最重要的是,殺了官,難道沒人找後賬麼?到時候怎麼辦?
就在陷入僵持的時候。
“我來……”一聲怒吼,孔三刀躥了出來。
抄起那把刀毫不猶豫刺入王闖的胸口,王闖猛地一抖,震驚地看著眼前少年。
孔三刀的瞳孔充滿了仇恨。
“狗官,這一刀為了我妹妹……”
緊接著拔出來又捅了進去。
“這一刀為了餓死的李大叔……”
“這一刀……”
任憑孔三刀一刀又一刀,旁邊的百姓發現,並沒人阻攔,瞬間都眼紅了。
“打死你個狗雜種……”老婆子一棍子砸在王闖兒子的頭上。
“殺了他們……”
這下百姓衝了上來,王闖一家很快被憤怒的百姓淹沒。這個時候有仇的上來報仇。
沒仇的也上來出口惡氣。
很快王闖一家,有罪的全都喪命,被老百姓生生打死了。
孔三刀拎著刀渾身是血,不懷好意地看著潞州的知縣,下一個被公審的狗官就是他。
潞州知縣已經嚇得昏死過去。
看著眼前這一切,顧道滿意的點了點頭。
“師爺……”顧道一聲喊。
此時的師爺已經被殘暴的百姓嚇得兩股戰戰,被顧道一聲喊,差點尿崩。
“侯爺吩咐!”師爺夾緊雙腿說道。
“立即把這裡的情況,寫成公文發給其他四州,讓他們自己掂量著辦。”
顧道說道。
師爺心中五味雜陳,他們是要掂量,否則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以民虐殺官員,凍死所有商人和地方大族,然後抄家。
侯爺簡直太凶殘了。
“侯爺,這怎麼寫,是春秋筆法還是……”師爺再次確認一下。
生怕哪裡讓顧道不滿意,他也成了王闖那樣的下場。
“無需春秋筆法,越詳細越好,越嚇人越好。”顧道冷笑著說道。
這個下場夠不夠?
我倒要看看,誰還有這樣的膽子,敢頂風作案。
“哦,對了,順便幫本侯給他們帶個話,歡迎造反,本侯不嫌軍功太多。”
聽著顧道的話,師爺打了個冷戰,造反?
“好的侯爺,小人記住了。”
師爺剛要走,卻被顧道叫住了。
“那一日,你的那個猜測,到底有什麼根據還沒說那!”
顧道看著師爺問道。
他指的是師爺所說有人想要讓河東亂,然後趁機平亂的事情。
師爺已經保住命了,哪裡還敢觸怒顧道,一五一十都說了。
“侯爺,咱們大乾進行過一次改革,在改革之前各地都是府、州、縣三級管理。
河東府知府,管著河東五州之地,真正的封疆大吏。改革之後,州變成了府,知府稱呼也保留了。但是統領五州的封疆大吏沒了。”
顧道知道這一點。
很多地方都保留了州的稱呼,比如現在的潞州原本沒有府字。
現在卻叫潞州府了。
蜀中也一樣,十多個州,其實全稱都要在後麵加一個府字。當地的長官都是知府。
“這跟你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顧道疑惑。
“侯爺!”師爺聲音壓低。
“延州知府李杲之父,曾任河東知府。李家也因此躋身大世家。李家謀求重掌河東幾乎是公開秘密。
這兩年他三次上書,以河東北拒北狄,是京城屏障為由,建議設置河東鎮守府。”
“但是不巧的是,這些年北狄一直沒進犯河東,朝廷一直置之不理。”
顧道聽明白了。
李家需要河東亂,然後李杲出來平亂。
到時候鎮山卒是李家舊部,李家在河東經營這麼久,加上李杲平亂。
這河東鎮守,除了他李家誰能做得穩?
而且這背後,還有世家想要死灰複燃的謀劃,陸冠也許在關鍵時候還要幫一把。
想得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