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坐落在西府的宅邸,周圍環繞著茂盛的熱帶花園,中西式風格,從遠處眺望,宅邸呈現出一種無與倫比的宏偉氣勢。
高大的白色石柱撐起了寬闊的門廊,覆蓋著深藍色的琉璃瓦,華麗的大理石黑磚鋪就的地麵。
門廊的一邊,還立著一架古色古香的中式屏風,屏風上精美的圖案在燈光的映照下,勾勒出一個男人的身影。
秦家書房。
秦父正立於桌前,手捧文件,翻閱著。
秦肆漠然佇立,叫了聲父親。
秦父聞聲緩緩抬頭,目光正視他,問道:“最近很忙?就連我這個做父親的,也要派人請你才能見上一麵?”
“還有,你和妍珠的婚事,這個月也要定下日子了,你母親已經跟我提過了。”
秦肆坐在他對麵,脊背筆挺,神情毫無變化,隻聽到“婚事”兩個字,眼裡才閃過一絲深光,直視著秦父的眼睛。
秦父放下手裡的文件,語氣沉穩地說道:“你在新緬蘭州的事辦得不錯,你已經證明了你的能力,我可以放心將家族交到你手中。”
秦肆無愧於這份榮譽和信任。
光亞通訊的叛逃高管已全部被解決,集團上下重新變得鐵板一塊,再無人敢懷有二心。
秦肆用實際行動向所有人昭示,背叛者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不僅自己會受到懲罰,連家人也無法幸免。
忠誠於秦家,是每一位成員從上至下都必須堅守的不二使命。
秦家的強大,源自於團結。
秦肆從小被欽定選為繼承人,那麼他就承擔了所有族人的厚望,接受了嚴格而殘酷的訓練。
他不需要擁有感情,最好的繼承人都是機器,一台冷血又理智的決策工具。
在這樣的環境下,秦肆可以成長為一個無懈可擊的領導人物,他的每一個決定都經過精密計算,不帶一絲人性色彩。
他是秦家權力機器上最完美的一環,確保家族再次立於不敗之地,直到他培育出更完美的後代。
秦家的每一代都是如此延續,沒有人會質疑這些規矩,也沒有人在意把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扔進狼群,又在他十歲之時,讓他親手去處決所謂的背叛者,眼看著年幼的孩子死於繈褓中,他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這種殘酷的洗禮,足以抹去人性。
“榮耀”是父親常提及的詞語,也是秦家人這一生中最重要的追求,在世界上,無人不尊敬他們,無人不畏懼他們。
秦肆遵守著這一切,從未覺得有何不妥。
直到秦父再次開口:“我們秦家,需要一個合適的兒媳婦,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秦家實力雄厚,聯姻也僅是錦上添花,白家形象良好,白父白母聰明且處事得當,正是作為明麵上代理人的絕佳人選。
何況,秦家雖一直以高貴、殘忍、神秘和血腥的形象示人,白妍珠救了秦肆一命,秦家借此機會投桃報李,也意在重新塑造家族形象。
凡事都有一個邊界線,秦家所站的位置就剛好在中間,讓所有人都畏懼他們,也不能過猶不及,畢竟世道一直在變,隻有順應變化的家族才能屹立不倒。
秦肆怎會不明白秦父的意思,他沉默著,屏風折射而來的光,映照在那雙漆黑而犀利的眼眸裡。
突然間,他攤開了掌心,像有什麼溫熱的觸感殘留在手上。
秦父冷眸一眯,又說,“你何時開始關心起顧家那小子的動靜了?連監察署都打電話到我這裡來,你要向他們施壓,放了那小子?”
話音剛落,秦肆終於有了反應,抬眸望去,秦父正注視著他,那張與他有些相似的臉孔上滿是意味深長的精明。
秦肆自然也是知曉最近的輿論,他冷冷道:“林駿得罪過我。”
秦父突兀的笑了聲,雙手背在身後,隔著張長桌,那深邃的目光落在秦肆臉上,猶如泰山壓頂般的壓力,秦肆麵不改色。
秦父道:“林家那小子的底細,我比你更清楚,他能算計你?你不如問問自己,是不是把機會拱手送給了他人,他才能得手。”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自己心裡清楚。”秦父語調一變,拿起桌上的文件猛地丟了過去,“還有這個,你攪黃林家在楚家地盤上的生意,這後果你想過嗎?”
“隔山觀虎鬥,不是讓你以身飼肉!”
這兒子向來聰慧,從不乾涉閒事,亦不輕舉妄動,一旦出手,必讓人脫層皮。
如今秦家的形勢,正如同隔山觀虎,靜待其他幾家鬥法,然後坐收漁利。
他倒好,一出手便攪黃了林家的幾大灰色產業。
秦父無法容忍事情超出他的控製範圍,尤其是被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偏離預定的軌道。
“和一個貧民窟出生的小女孩共同生活了一個月,經曆著可笑的生死離彆,便覺得自己離不開她了,明知道你們之間毫無可能,卻依然想為她爭取,你是不是想效仿顧家那個蠢小子?”
秦肆聞言眼神儼然變了,依舊是筆挺的脊背,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秦父哪會看不出他的心思,桌上的文件猛地都甩過去,嘩啦啦地散落一地,猛然拔高了語調。
“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毫無背景可言的平民,若非仰仗著顧家的關照,連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持下去!”
“成功的踏入了高等學府,不僅沒有將心思放在學業上,還教唆雇主的兒子犯下了彌天大禍!明知你早已有了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卻還是不顧廉恥,抓緊一切機會勾引你,如此行徑實在是——”
“父親!”
秦肆的眼神徹底變了,猛地站起身來。
男人的體格更為高大,氣場收斂著,看著和平常無異。
但隻有了解秦肆的人,才看得見他眼底拚命壓抑卻翻滾的情緒。
“這與我們談論的話題無關。”不知何時,秦肆的氣場變得更為懾人。
秦父的眼神有些恍惚,抬頭看著秦肆——這把終於出鞘的鋒利武器。
他直視著秦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兒子所做的一切,都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