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01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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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沒有開燈,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照在林遇梵白皙的手上,青森的白有種異樣的詭異。

林遇梵伸手把遮光窗簾拉上,想起明天要早起,還是把窗簾拉開了。

回身看著堆滿箱籠的房間,她拉開椅子坐下,忙了一天,終於能休息。

比起第一次出嫁時的惴惴難安和對母親的戀戀不舍,她這次非常平靜,甚至多了些許的喜悅,對於逃離苦海的喜悅。

雖然嫁給趙之敖還有很多未知數,但起碼物質是有保障的。

這在兵分馬亂的年代尤為珍貴。

而且像趙之敖這種,不像是會使用暴力的,最多就是冷暴力。

冷暴力她也不怕,隻有在乎的人才怕冷暴力,她不在乎就無所畏懼。

如果他對她不好,老天也會在1950年收拾他。

想想這個,再大的恐懼不滿都會被平衡。

她又想起了趙昀傑,想起他那佝僂著的身板,這方麵趙之敖就贏太多了。

身高模樣還有臉,認真比較起來,他確實長得比她周圍這些人都要好。

房間裡都是蚊香的味道,夏天夜晚離不開蚊香,林遇梵起身把蚊香踢進桌子底下。

沒有放蚊帳,和衣躺下之後,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趙昀傑還有老二房那家人的影子,總在她眼前晃。

林遇梵乾脆起身拉開電燈,從行李箱裡找出放相片的其中一個信封。

她把這幾年在老二房拍的照片都找了出來,包括趙昀傑的,之後劃開火柴,在放蚊香的鐵盤子上,一張張點燃。

相片紙燃燒的香味迅速撲麵而來,火光竄起照亮了她的臉龐。

一張張燒完,最後隻剩下她手裡捏著的一張她和趙昀傑、趙立翔三人在公園裡的合影。

這張照片拍攝於趙昀傑身體最好的那段時間,難得他想出門,大家便高興地陪他去逛公園,那天拍了不少照片,但也就這張拍的最好。

陽光從葡萄藤的縫隙裡,斜斜照到他臉上,整個人像是曬乾的木耳放進溫水裡泡發後,短暫地重生了。

那時候她是很高興的,跟著趙昀傑一起鮮亮起來。

她決定留下這張照片,以此謹記她那逝去的始終被罩上一層黑紗的黯淡韶光。

很奇怪,燒完照片之後,往床上一趟竟然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外麵已經大亮。

洗漱後收拾東西,之後簡單吃了點心便開始換衣服。

出嫁喜服是娘家這邊準備的,因為時間來不及重新訂做,她以前結婚的那一套,家裡親戚認為不吉利又不讓她穿,最後是穿了七弟妹結婚時的裙褂。

家裡辦喜事,最高興的就是小孩。

林家又是大族,雖然家裡不辦酒席,但就林遇梵祖父母生下的這幾房人聚在一起,也能坐滿五六桌。

其中孩子就有三桌。

孩子們熙熙攘攘奔逐玩耍,好不熱鬨。

“六姑姑,你眉毛真好看。”一個小侄女趴在旁邊矮桌上看林遇梵描眉。

林遇梵看了眼囧字眉的侄女,笑道:“就算不好看,也可以畫的好看。”

“真的嘛?”

“真的。”林遇梵把一支眉筆送給小侄女,“自己學,或者讓你姆媽教你,你姆媽也頂會描眉。”

小侄女攥緊眉筆,微微嘟嘴:“我姆媽都沒時間理我,我小弟弟太煩人了。”

林遇梵摸了摸她的頭發:“等你姆媽閒下來,她會教你的,你還小,不著急。”

林五爺林遇武趁著這會兒人少,閃了進來。

“把他打進醫院了。”

活該!

林遇梵輕聲問:“都乾淨吧?”

"你五哥辦事,你放一百個心好了。在醫院躺著都動彈不了,沒十天半個月恐怕是出不了院的。可以給你朋友交差了,你啊,今天就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謝謝五哥。“

林遇武眉毛飛舞:“自家兄妹,客氣什麼。”

八點左右,老二房的二姑奶奶和三奶奶簡素貞一起來了,她們是來送林遇梵出嫁的。

大奶奶托病沒來,在為人處世的圓滑上,大奶奶遠不如三奶奶。

起碼簡素貞裝的像個好人,一進來就誇讚林遇梵今天的妝好看,衣服裙褂也好看。

九點林家擺了八席,林遇梵是在房間裡跟幾個姑姑一起吃的,

十點外麵響起了鞭炮聲響,有幾個小孩跑進來興奮地說:“六姑姑,新郎官來了。”

老五房開了五輛車十幾輛黃包車來接新娘,領頭的當然是新郎官,其餘跟著一起來的除了趙家兄弟,就都是他以前當兵時的戰友。

因是二婚,林遇梵沒有戴紅蓋頭,大堂嫂和喜姑等一起陪著她下樓。

趙之敖已經在大廳等候著,他在和一位她不認識的長者說話。

聽到聲響,他抬起頭朝她看來,臉上還掛著一絲跟彆人說話時的禮貌性微笑。

新郎官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也是,把她娶回家,她肯定不會再去舉報他。

他安全了,梁月也安全了。

林遇梵也如願嫁給了“高枕無憂的生活”,真正意義上的各取所需,得償所願。

趙之敖看著林遇梵臉上的淺淺笑意,一眼看穿她這喜悅全因脫離苦海而非因為嫁給他。

自從上次誤會她喜歡自己,結果轉頭她以同樣的目光看著趙立翔之後,他不會再輕易自作多情。

但高興總比不高興好,外麵的煩人事已經夠多了,如若回到家還要對著苦瓜臉,那他這婚結的就是自討苦吃。

現在這樣挺好的。

兩方滿意的新郎新娘一起給林家祖宗牌位鞠躬行禮,之後大家站在院子裡拍照。

趙立翔今天的身份不是伴郎,而是攝影師。

拍完大合影,新郎新娘單獨合影留念。

趙立翔看著鏡頭裡的兩人,郎才女貌,一雙璧人似的站在一起,心裡妒忌得滴血。

他輕輕把鏡頭往右移動,最後鏡頭裡,隻剩下新娘一人,他這才滿意地按下快門。

連拍了三張不同場景的新人合影,都隻拍了新娘。

他能想象大哥看到照片時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又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想想奪妻之恨,這算個屁!

要不是怕被打,他想把整個膠卷都扯出來曝光廢掉。

十一點,迎親車隊從林家出發,林遇梵和趙之敖坐在後排,這一次,就他們兩個,不需要再向上次那樣擠在一起。

兩人心境也與各不相同,林遇梵心底在琢磨,聘禮上的那些房契是給到她了,但上麵業主名字還是趙之敖的,她得跟他說清楚,到了港城就去過戶。

她側頭看他,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事,眉頭緊蹙著,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微微側目,眼神裡似乎有疑問,隨後手心展開,是顆太妃糖。

“吃嗎?”

這是剛才林遇梵的小侄子塞給新姑爺的。

林遇梵不想吃,但她還是給他麵子收下了。

劈裡啪啦……

鞭炮聲突然響起,前麵一個急刹車,林遇梵毫無預警地往前撞去,幸好被他及時攬住。

他西服上有很淡很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應該是衣櫃裡熏衣服的香囊味兒。

司機連連道歉,趙之敖沒吱聲,他鬆手後,林遇梵坐好趕緊理了理頭發,生怕等會兒下車的時候有半點淩亂。

鞭炮聲喧天,他們抵達景華樓花園。

這個花園洋房是趙之敖兩年前購置的,林遇梵沒來過。

下了車,在眾人簇擁下,拜祖宗,給王君瑤和長輩敬茶,都是林遇梵熟悉的麵孔。

隻是在彆人眼裡,或許不過舊茶換了新盞,一半是羨慕林遇梵的奇遇,一半則是想窺探一二,究竟為什麼趙之敖這麼能耐的一個人,會娶一個同族寡婦。

小姐和姑嬸們投來的目光,大多都是豔羨,畢竟枯木逢暖春,不是誰都會有這際遇的。

行過大禮,新娘更換婚紗,中午十二點在花園裡舉行了一個西式的婚禮。

這個西式婚禮當初是王君瑤和族中幫忙辦事的人一起商量著定下來的,想著趙之敖的朋友都是新式人,就不想搞得那麼嚴肅古板,反正不信教,西式婚禮可以輕鬆點。

本來王君瑤想學彆家請外國牧師和唱詩班來助興,結果被趙之敖以“既然不信教就不要搞這些噱頭”為由,全都給砍掉了。

簡化環節後,就隻剩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和證婚人發言。

證婚人是當局一個重要的人物白委員,白委員身居高位,但發言接地氣之餘還幽默風趣,逗得賓客捧腹大笑。

婚禮過後,便是正常的中式婚宴酒席。

前後花園連著一樓客廳,坐了三十多桌的賓客,林遇梵跟林家女眷在一樓的房間裡用餐,不時有賓客來往,鞭炮聲不斷。

原計劃下午還在長安大飯店安排了舞會,但因季師長葬禮也定在了今天下午,趙之敖要去參加葬禮,舞會便取消了。

林遇梵是送完娘家賓客才知道趙之敖參加追悼會去了,為此王君瑤也很無奈,隻小聲嘀咕。

“現在的年輕人啊,都這樣,我們辦喜事,他們辦白事,一點都不避諱的。”

林遇梵心想,趙之敖做事肯定有他的原因。

季師長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林遇梵之前見趙之敖跟季師長關係過密,以為趙之敖也不是個東西,如今看來,看人看事還是不能浮於表麵。

下午林遇梵和桂香在婚房收拾東西,婚房有獨立衛浴,這是讓林遇梵最驚喜的。

傍晚吃飯家裡還開了五桌,不過趙之敖沒回來,趙立翔也被他帶走了沒回,家裡吃晚飯的都是來幫忙的親戚。

一切都跟林遇梵想象中的不一樣,忙亂而又真實。

新婆婆也好相處,什麼都按照她喜歡的安排。

王君瑤不是趙之敖親媽,她以後要依傍著趙之敖生活,這個家遲早要交給趙之敖老婆的,她當然想跟林遇梵處好關係。

晚上洗完澡,就林遇梵一人呆在臥室裡,她才算安定下來。

桂香把床上的花生桂圓棗子都收起來了,她躺在軟軟的床鋪上,整個人陷進香軟的被窩裡,昨晚就睡了三個小時,現在已經累的睜不開眼。

二婚也有二婚的好處,不用擔心洞房,心裡不會七上八下的想很多無謂的東西。

既然她和趙之敖已經成為夫妻,那接下來就是順其自然。

反正她沒有期許,有過兩年婚姻生活,多少是有些經驗的,那件事無趣且不舒服,所幸以後有三個姨太太分擔,她不會太辛苦。

林遇梵心裡想得最多的,還是什麼時候過戶房產的問題。

她也知道自己現實,但身處亂世,她若不現實那就對不起重生的自己。

雖說是新環境,但這屋子很涼快,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門隻輕輕響動,她就機警地睜開眼。

趙之敖回來了。

林遇梵猶豫著要不要起來去給他放洗澡水,免得他去叫丫鬟進來,傳出去不好聽。

想了想,還是算了,她不想起來。

她趕緊閉上眼裝睡。

就在這當口,聽見“噠”的一聲,林遇梵閉著眼都感覺到,是燈滅了。

隨即聽見盥洗間傳來關門的聲音,聽動靜,他沒叫下人進來伺候,自己放水洗澡去了。

周圍一片寂靜,她睜開眼,窗簾隻拉了一半,外麵花園裡的燈光透過樹影照進來,影影綽綽間,風婆婆在那兒把窗簾吹得鼓鼓囊囊。

等了幾分鐘也沒聽見盥洗室的聲響,林遇梵懷疑他會不會在浴缸裡睡著了,她轉了個身坐起來,卻看見盥洗室門口站著個影子,嚇得她差點三魂不見七魄。

燈忽然亮了。

趙之敖還一身正裝站在那裡,尚未沐浴。

所以,他剛才一直在屋子裡做什麼?

就在暗處盯著她嗎?

“等很久了?”他問。

什麼意思?

林遇梵睡眼迷蒙的,腦子反應還算快,他以為她在等著?

她沒有。

但新婚之夜她沒等對方直接睡了,如果照實說好像又很不給新郎官麵子。

她抿了抿唇,委婉道:“眯了會兒。”

趙之敖看著妻子微微蓬鬆的頭發,白皙而柔潤的肌膚,那剛被她舔過的水光瀲灩的紅唇……

小火苗兀地升起。

目光快速劃過,他說:“你再眯會兒,我先洗個澡。”

林遇梵:“……”

他的意思很明確,新婚之夜,風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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