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建昆聽著兩人的笑自己也是忍不住的笑了笑,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滾燙。
他還沒處過對象呢,甚至都沒跟姑娘正經說過風月,或者單獨相處過。
周六去送秦京茹的時候兩人之間還很拘謹,說的話也不多,都是秦京茹在問,他在答。
而那天在秦家吃了飯,看著她家裡人熱情的招待他,韓建昆也是覺得這種農村家庭挺好的,比城裡的一般家庭有親情味兒。
起初秦京茹也是沒大在意這個小司機的,也是因為家裡人留他吃飯,在飯桌上熱情的招呼他,問著他城裡的事和他的個人情況。
八大員啊,說出來嚇人啊。
一問人家的條件,好麼,父親以前是軋鋼廠的工程師,正經有學問的人家呢。
而幾個哥哥也都是在工廠裡上班,隻不過不在京城而已。
現在隨著一個母親居住,家裡的房子也大,也多,家裡的條件也好,可不是她們家敢想的。
有了上次的矛盾,秦二叔也不願意跟閨女說話了,回來都沒搭理她。
不過自己的閨女自己疼,再是完蛋的玩意兒也是他秦老二的種。
這頭犟驢還知道回來,回來還知道給家裡買東西,還知道給她娘塞錢。
他也不是不了解閨女的情況,前幾個月不清楚,後來秦淮茹回家,見著他跟他念叨了幾句,說在以前一個院的乾部家裡幫忙,每個月都有工錢的。
秦老二也想了,自己的閨女雖然不是當公主養大的,可也沒正經做過伺候人的活計兒,更沒受過什麼委屈,他還擔心這個。
而當時秦淮茹就給他撇了嘴,言說了人家乾部的父親就是給他治療傷口的那個,而那乾部更是有文化的大乾部,妻子是醫生,就是孩子小,需要個做飯的,能受了啥委屈。
秦淮茹的話他是信的,可也信的不多,八成是有的。
畢竟秦淮茹也沒跟著去乾活,咋知道在人家受氣沒受氣。
即便是給氣受了,乾的活兒多了,那頭犟驢還能真說咋地。
這個時候的人們都吃過老老年的苦,誰還不知道丫鬟是乾啥活的。
早年間吃不上飯,買兒賣女的還不有的是啊,城裡的可不就下來收孩子嘛。
可也說現在是新社會了,不興早先那一套了,但伺候人的工作終究是不大光彩的。
人家見著秦淮茹回來了便跟他打聽家裡的姑娘在城裡咋樣了,當姐姐的都回來了,這妹子咋不回來。
秦老二有啥說的,隻能說閨女跟城裡給她姐看家,忙,回不來。
他是不想說自己閨女給人家當小保姆呢,更不想說自己閨女賺的是那個錢。
秦老二認可自己閨女在城裡一直待著呢,也不想她受了氣,挨了欺負。
可這一次閨女回來的排場直接就給他鎮住了,當時正跟小隊乾活呢,有村乾部小跑著過來跟他說,他家去車了。
他當時還愣呢,去啥車?
村乾部說了,小汽車,沒見過的小汽車,樣子可嚇人了。
看著是軋鋼廠保衛處的,說不定出啥事了。
秦老二扔了鐵鍬尥蹶子往家跑,等跑到半路上了,才從村裡人口中得知,是自己閨女回來了。
人家都羨慕地跟他說,你閨女是司機開車送回來的,買了好些家夥事兒,可全和了。
秦老二雖然還是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腳下卻是穩了,沒再跑。
臉上也頗為自豪地跟村裡給他打招呼的人笑著,應著,含糊著。
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家問了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隻知道站在街頭兒真的看見自己家門口停著一台車。
這村裡一年到頭來小汽車的次數都是有數的,一般都是停在村長家門口,或者直接停在大隊、連隊門口。
今天這破天荒的場麵十足讓他震撼了一下,走到家門口看了看正在圍著車轉圈看的孩子們,邁步往家裡走。
等由著孩子她媽介紹了從板凳旁正站起來的小夥子後,他這才大概明白了咋回事。
自己這閨女還真是爭了氣,能在人家乾部麵前這麼有麵子,坐著小汽車回來探親的。
有小汽車的乾部那得是啥樣的乾部,有他家門口停著的那種小汽車又得是啥樣的乾部。
他不懂,可也沒問,他得裝著呢。
跟小夥子也沒有過度的熱情,隻是拿出了藏了好久的白酒讓了讓。
可見小夥子說要開車回去,不方便喝酒,他也不氣惱,隻覺得這年輕人有深沉呢。
話不多,長得還挺好,退伍兵出身,有股子精氣神。
這村裡的小夥子自然是沒有比這個好的,他是相中的。
不過他也知道,人家是司機呢,可著媳婦兒問了是單身,可也知道這樣的小夥子不缺對象的。
等司機吃了中午飯走了,秦老二忍不住屁顛屁顛的跑去了村長家,特意問了問中午來的那小汽車得是啥樣乾部坐的。
村長是有幾分水準的,叼著大煙袋,給了秦老二一個很難得的笑臉,語氣略帶幾分恭維地說道:“怕不是區委的一把手才坐得哦!”
說著話點了點秦老二說道:“這軋鋼廠你不知道?”
說完示意了大山上又解釋道:“紅星村搞了個挺老大的訓練廠,可不就是軋鋼廠的!這保衛處可不就是處級乾部了!”
秦老二見著村長的驚歎模樣也是撓了撓嘴丫子,挑著眉毛問了,處長大還是區委一把手大了?
村長直想給他一腳,這是能比的嘛!
秦老二從村長那邊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尊重,直覺得自己閨女屬實牛了。
待晚上吃了飯,她娘一細問,這才知道姑娘在城裡到底是個啥生活了。
“啥叫洋房?洋人住的房子?”
“為啥吃菜還得去買呢?自己家裡不種嘛?”
“汽水啥味兒的?比甜杆兒好吃啊?”
……
她娘問著,幾個大的小的都跟地上蹲著、坐著、圍著、好奇著,秦京茹難得有這麼被重視的感覺。
從小因為是姑娘的原因,所以這吃的都是可著弟弟和小的。
她是嘴饞的,可這農村裡又能有啥可吃的。
秦京茹現在就想把自己在城裡吃過的所有好吃的都跟家裡人說說,也把城裡過的生活跟家裡人說說。
她住的大房子,屬於她自己的房間,有大床,梳妝台,還有大衣櫃,都是她的。
工作也就是擇菜、喂雞、做飯、洗衣服、收拾屋子、照顧小孩子,沒了~
秦京茹老娘聽見閨女說一天就乾這麼點兒活兒,一個月就能賺二十塊錢,她想說這不就是秦京茹在家裡乾的活兒嘛,且是家裡這些活兒三分之一都不到。
秦老二坐在一旁聽著閨女講這個也是在心裡好不大是滋味了。
秦淮茹給他說不用他還錢了,秦京茹賺工資給她錢了。
當時他是有些不信的,六十多塊錢,那得還到什麼時候去,還不得把他閨女給累死啊。
可見著閨女坐在那邊樂嗬嗬地說著每天輕鬆的很,還有時間看書、看報紙呢。
他是不知道這書和報紙有啥可看的,但見閨女說看的好,他也就覺得好。
秦老二是想磕磣閨女兩句的,就上那幾年學,還看書看報呢。
可現在家裡明顯是自己閨女牛著呢,自己即便是說了也沒力度。
秦京茹傻大姐似的跟家裡人說完,卻是突然才覺得母親不知不覺的跟她問了好些個白天送她回來的那個司機的事。
一想到那個沉默寡言的司機,秦京茹就有些撓頭,她也才就路上說了幾句,都沒她媽知道的多。
而平日裡指揮車來接李學武上班,送李學武下班,那司機也不下車的啊。
隻有幾次從車上往院裡搬東西,她才跟那司機照過麵兒,現在這麼一被問起,還真是有些異樣。
在家裡待了兩天,也受村裡人好奇了兩天,真正的讓她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眾人矚目。
而當那台小汽車再次開進村裡來的時候,這些村裡人便都知道秦家的閨女出息了。
看著自己閨女被車接走,秦老二的腰杆子都不自覺的挺了挺。
尤其是村裡人看他的眼神,讓他有種立即跑南頭大田地裡,踹了那慢騰騰的老黃牛,自己犁它二畝地的勁頭。
而有了這兩天母親的詢問和私下裡教誨的秦京茹再坐韓建昆的車,眼睛餘光掃向韓建昆的時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韓建昆被她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吉普車雖然開著窗子,可車裡的氣溫卻是持續升高,兩人好像兩隻煮熟了的螃蟹跟車裡悶著。
雖然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可送秦京茹到海運倉一號院的時候,韓建昆主動下車幫她拿行李,還是得了秦京茹一個謝謝。
這幾天李學武也是看著秦京茹給自己開門的時候眼神往車上瞟,這才問了韓建昆。
兩人這種相處模式有點詭異,韓建昆送了自己回來也不著急走了,得等他進了大門才離開。
而秦京茹給自己開大門的時間也縮短了許多,有的時候還沒等他按門鈴呢,大門就開了。
關門的時候也慢慢騰騰的,眼神往外瞟,沒有情況才怪了呢。
不過這種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處對象方式算什麼?
柏拉圖指定不算的,柏拉圖還特麼有封信互相撩個騷呢。
李學武是沒這麼處過對象的,太特麼耽誤時間了,有這個工夫他都能處四個,還能饒一個已婚小嫂子了。
姑且稱之為有“有眼緣兒”吧。
既然都有眼緣了,倆人這麼的朝思暮想的也不是個事,李學武就想著給後麵踹一腳,儘快湊成了唄。
“周日吧,周日你沒事吧?”
李學武看了前麵一眼,說道:“周六我跟你嫂子帶著孩子和老太太回四合院,你周日早上來接她出去轉轉,看看這四九城的景兒”。
“正合適!”
沙器之側了身子看了看李學武,隨後笑著對韓建昆說道:“去頤和園吧,那邊的景兒好,你騎車子帶著她,一路上還有的聊”。
周日是休息日,自然是不能開車的,上周六和這周日李學武讓他開車去接送秦京茹都算是違規的,周日就更不能讓他開車出去玩了。
不過接送秦京茹是李學武要求的,一個是給秦京茹個麵子。
兩個多月了,給家裡伺候的挺好的,老太太和顧寧都很滿意,他不小氣這個。
李學武是知道秦淮茹她二叔是個什麼德行的,要是閨女破破顛顛的回去,準是要遭他嘲諷的,說不定父女兩個又要鬨起來。
讓自己的車去,給了秦京茹的麵子,也給了秦淮茹他二叔個麵子。
再一個也是衝著韓建昆這麼安排的,也是老大不小的了,給自己開車一直都很認真,任勞任怨的,屬於人狠話不多的那種。
要是能因為送秦京茹回家就能促成這段姻緣的話,李學武是樂意這麼安排的。
韓建昆聽著沙器之坐在一旁給自己胡亂出主意,一會兒頤和園,一會兒去故宮的,他也隻是不說話乾聽著。
沒說話就代表了同意處長的安排,想著周日騎車子來接那姑娘出去轉轉的。
李學武也是坐在後麵聽著沙器之碎嘴子,這些地方他回來後都沒轉過呢,確實適合壓馬路處對象。
雖說這個時候亂糟糟的,可有韓建昆帶著,李學武也不怕她有危險。
又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了,成年人處對象,一個身上帶著大五四,能出什麼危險。
給李學武開車,綜合辦於主任是給韓建昆有過交代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帶著槍,槍不離身。
任何的危險情況他都要第一個站出來保護好處長,他的任務也是安全的接送處長上下班,安全的護送處長任何乘車的公務行動。
身上帶槍都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了,學習和模仿的對象就是李學武,因為李學武身上隨時都有攜帶那把手槍。
當指揮車停在海運倉彆墅門口的時候,李學武拍了拍韓建昆的肩膀,笑著說道:“器之說的這些地方都記下來,以後多去轉轉,年輕人,活躍些”。
說完便接了沙器之遞過來的手包,看著被從裡麵打開的大門和探出來的腦袋笑著下了車。
秦京茹不知道今天李學武有什麼高興的事,怎麼從車上下來還帶著微笑。
還沒等她給大門打開,便見李學武示意了指揮車那邊對著自己說道:“跟小韓說好了,周日讓他帶著你轉轉四九城,不是說還沒看過京城的景兒嘛”。
秦京茹聽著話,還沒等李學武說完呢,耳朵和臉就紅了。
眼神瞥了指揮車一眼,那車卻是“急惶惶”地開走了。
是的,秦京茹很明顯的能夠感受到這車是急惶惶開走的,再看了已經進了院子的李學武一眼,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等關了大門,秦京茹使勁兒地搓了搓自己的臉,儘量讓自己降溫,好不叫老太太看出什麼來。
上次回來,見著韓建昆幫她拎行李,兩個人的模樣可是惹得老太太好一陣玩笑。
這一次秦京茹可不想再被老太太笑話了,可都走到門廳了,她隻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熱了。
京城都有什麼好玩的?
——
海運倉一號的飯菜是很豐盛的,至少在這個時代來說,絕對能滿足大部分人對於豐盛這個詞的定義。
老太太想吃茄子醬,顧寧想吃乾煸豆角,李學武想吃燉豆腐,秦京茹想吃烙大餅,李姝看見桌上的菜都想整點兒二鍋頭了。
怎奈家裡的酒都在櫃子裡,她想喝也隻能抱著奶瓶子意思意思得了。
老太太將中午剩下的一碟小蔥抄肉往中間推了推,示意李學武吃肉。
李學武卻是笑了笑,解釋道:“不缺肉,今天山上也燉肉呢”。
說完又對著老太太說道:“見著老三了,沒見著我爸,正趕上他去觀測站了”。
“都挺好的吧?”
老太太還是惦記大兒子和老孫子,不知道李學武上山檢查工作,要是知道早就問了。
“你去山上咋不早說,給你爸跟老三捎帶些衣服啊~”
“夠用呢,來往也不是不方便”
李學武將餅撕碎了泡在了茄子醬裡,有了滋味後又喂給了李姝。
李姝小饞貓似的,誰給啥都想吃,接了爸爸喂給的餅,小嘴吧嗒吧嗒吃的可香。
見著麻麻和爸爸都在看著她,小嘴還笑了,眼睛微微眯著,表情可好玩。
“唔~”
正當李姝笑著呢,卻是瞧見麻麻突然變了臉色,乾噦了一聲,隨後捂著嘴後挪開凳子跑出了餐廳。
太太愣住了,叭叭呆住了,李姝的笑容凝固了。
咋地!
嫌棄我笑的惡心了?!
麻麻~~~
你壞!
老太太瞅了孫子一眼,示意了他照顧李姝,自己則是起身去追了顧寧。
而坐在老太太身旁正吃著的秦京茹不知道咋回事兒呢,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李學武,也起身跟了出去。
剛才光吃飯了,也沒聽見兩人鬨彆扭啊,咋跑了?
李學武撓了撓自己的臉,見餐廳裡的人都走了,不由得看了閨女一眼。
而李姝也是茫然地看了看叭叭,大眼睛裡全是問號。
李學武眨了眨眼睛,動了動嘴,示意閨女把嘴裡的小餅吃掉。
那塊小餅特彆的小,李姝在嘴裡咬了有一會了,李學武也是怕她嗆著,這才哄了她。
等她吃了餅,這才從小凳子上把她抱了起來放到了自己懷裡。
也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點小害怕,李姝摟著叭叭的脖子不鬆手。
李學武輕聲勸慰著閨女,用手輕輕拍著閨女的後背,眼睛卻是一直在望著餐廳門口的。
等了一小會兒,秦京茹滿眼神奇地走了回來,進門先是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低著頭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了過去。
而再進屋的顧寧卻是神情淡然,沒什麼異樣,倒是跟在後麵的老太太滿眼喜色,卻又強忍著不表達出來。
李學武微微側目,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看了顧寧一眼,問道:“怎麼了?”
“沒事,吃頂著了”
顧寧回答了李學武一句,隨後便繼續吃了碗裡的飯。
隻是剛才夾的乾煸豆角被她又夾到了李學武的碗裡,言說不喜歡吃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這道菜不是早上她說想吃的嘛?
“以後菜裡不要放蒜了”
老太太坐下後對著秦京茹叮囑了一句也沒再說什麼,隻是示意了李學武將李姝重新放回小凳子上,由著她照顧。
秦京茹點頭應了老太太的話,又小心地問道:“還有其他不能放的嘛?”
老太太看了對麵的孫媳婦一眼,道:“暫時先這樣吧”。
李學武將李姝放在了小凳子上,把她的奶瓶子遞到了她手裡。
李姝看了看餐廳裡的人,大家都回來了,她又笑嗬嗬地捧著奶瓶子喝了起來。
隻是麻麻怎麼不看她了?
來,麻麻,我給你炫一個!
李學武也是看出了顧寧的沉默,聽了老太太的話,再看顧寧的反應,他也猜測出個大概來。
隻是這會兒顧寧的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懊惱,他是不想打擾了顧寧吃飯的,所以也就沒問什麼。
餐桌上又恢複了安靜祥和的就餐秩序,隻是氣氛有些怪異,各人想著心事,一時都沒有說話。
李姝這會兒可高興了,全家都不說話,她可以多說一點了。
小嘴叭叭叭的,手裡捧著奶瓶子,一會兒跟太太說幾句,一會兒又放下奶瓶子用小手拍拍叭叭說兩句。
咿咿呀呀的像是開會一樣,可開心了。
等晚飯過後,李學武抱了李姝去客廳裡玩,卻是瞧見顧寧又去了衛生間。
老太太走出來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眼神,又回了餐廳去幫秦京茹收拾著。
李學武把閨女放在了地上,由著她笨笨查查的學走路,看見她要跑了就趕緊跟上去。
沒學會走就先跑,說的就是李姝大魔王了。
其實這都說的保守了,本來李姝是打算不學走,直接學飛的。
隻是飛起來落地後有點兒疼,現在輕易不敢亂飛了。
等李姝走到金魚池邊上,讓叭叭抱她起來看魚的時候,顧寧又從衛生間裡出來了。
見李學武和李姝都站在那邊看著她,顧寧抿了抿嘴想要說什麼,卻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隻能邁步上了樓。
父女兩個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謹慎和意外。
“呦~”
李姝僅僅是意外了三秒,隨後小手一指頭頂的金魚池,問叭叭怎麼還不抱她起來。
李學武蹲下身子笑著親了閨女一口,道:“你是真看不夠啊,明天你變成小金魚跟它們去水裡玩得了”。
李姝不管叭叭說些什麼,等站起來了,使勁夠了金魚池的台子,也不要叭叭抱了,示意自己玩。
李學武剛稀罕兩下,又被閨女給嫌棄了,頗為無奈地把閨女放在了台子上,輕輕拍了拍閨女的屁股板。
“看見魚比看見爹都親!”
“呦~!”
李姝聽見叭叭在自己身後說話,小手指了指金魚池裡的金魚,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李學武咬了咬牙,覺得這筆投資失敗了。
其實沒有這金魚池李姝也不愛跟叭叭一起玩,他老是親自己,還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好像自己突然要飛了似的。
小孩子的心思是很敏感的,她看的明白,就是說不明白而已。
太太看自己的眼神就跟叭叭的不同,沒有那種壓力。
可要說李姝不跟李學武也不是,每天李學武下班回來李姝都要第一個打招呼的,小腿蹦躂著要叭叭抱。
可抱也就一會兒,有的時候是三秒,有的時候是一分鐘。
時間的長短取決於李姝現在忙不忙,要是很忙的話也就喊一聲意思意思得了。
不過出門的時候,有意外發生的時候,或者有生人來家裡的時候除外,就像剛才吃飯的時候,李姝最想要叭叭抱了。
陪閨女在客廳裡玩了一會兒,老太太收拾好了餐廳又去衛生間洗了手,這才走過來接了李姝,對著孫子示意了一下樓上,道:“休息去吧,多照顧照顧小寧”。
老太太說話和表達情緒還是很謹慎的,尤其是看著孫媳婦兒表情和態度,沒敢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
給孫子的示意也足夠多了,孫子又不是傻子,哪裡能不懂她的意思。
李學武拍了拍閨女的屁股板,跟閨女道彆,還要一個香香。
李姝很是敷衍地在叭叭的臉上ua~了一個,隨後又把目光放在了金魚池裡。
等李學武再想逗她的時候就不讓了,都給你一個香了,咋還耽誤我玩!
李姝奉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李學武看著滿臉不耐煩的閨女,真想把這金魚池砸了扔門外頭去。
老太太也是被孫子的鬨騰惹的笑了起來,輕輕打了李學武一下,示意他趕緊上樓去。
李學武用手指沾了金魚池裡的水往李姝的小手上抹了抹,在李姝急眼了的咿呀聲上了樓。
閨女喊的啥不知道,估計應該不是小心以後我拔你氧氣管子吧!
樓上,顧寧正坐在書房裡發呆。
說是發呆,手裡也捧著書,不過翻書的不是顧寧,而是晚風。
李學武上樓的動靜都沒給她吵醒,眉頭微蹙,好像有多大心事似的。
看著發呆的顧寧,李學武輕聲咳嗽了一下,隨後用杯子倒了些溫水端到了書桌旁。
“晚上的菜有點鹹,喝點溫水”
“哦~”
顧寧抬起頭看了李學武一眼,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
李學武沒去看她,而是走到了書架前尋找著什麼,一目目的看著,很認真。
顧寧放下水杯,看了看李學武,將手裡的書合了,輕聲問道:“你找什麼?”
“嗯,找本書”
李學武彎著腰還在找著,頭也沒回地說道:“我記得五月份搬家的時候有一套《黃帝內經》來著,是我從東安市場淘來的,還給我爸看了,他不要,說看過了的”。
顧寧看著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這人又發什麼神經,怎麼想起找這本書來了。
李學武平時在家看書很少,多是看文件或者是學校裡的教科書,要不就是那本厚厚的文選。
書架上的書多是她在看的,平時也都是她在整理的。
那架子上怕不是得有幾千本書,都是最近李學武拿回來的,多是舊的,不耽誤看那種。
地上堆著的還有好多,都是她一邊整理一邊看的書,也有李學武帶回來卻是來不及整理上架的書。
見他找的認真,顧寧以為他真的需要呢,便起身走了過來幫著他一起找。
這間書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下麵就是餐廳,二樓整個八角廳都用作了書房,沿牆固定擺放的全是書架,連窗子周圍都沒放過。
幾千本書裡分了類,又從分類裡麵找,還有沒分完類的,或者暫時無法分類的,兩口子找了有十多分鐘。
“這呢!”
顧寧從書架底部抽出一本已經微微泛黃的線裝書,嘴裡招呼了李學武,手裡卻是翻看了幾頁。
都是豎版的老舊書籍,文字還是從右往左沒有標點符號的那種。
“你要這個乾嘛?”
“看唄,學習唄~”
李學武接過顧寧手裡的書看了看,點頭說道:“就是這個,我爸說保存到現在挺難得的,尤其是內容珍貴”。
說完又蹲下身子,從剛才顧寧找到這本書的位置開始往出抽,《黃帝內經》分好幾卷呢,可不是一本。
顧寧狐疑地看了李學武一眼,不知道他怎麼喜歡上了這種書。
《黃帝內經》是最早的醫書,傳統醫學四大經典名著之一,分《靈樞》、《素問》兩部分。
而這套書也不僅僅是闡述了古代醫學,還記載了古代哲學、天文學、氣象學、物候學、生物學、地理學、數學、社會學、心理學、音律學等多學科知識和成果,並將這些知識和成果滲透到醫學理論之中。
顧寧知道李學武家裡是中醫世家,可李學武在中醫領域有幾斤幾兩她更清楚,都二十歲了,還有這麼多工作,突然覺醒學醫的心思是不是有點晚了?
李學武將十幾本線裝書擺在案台上,一本一本地翻找著,好像是裡麵記載了什麼修仙大法一般。
顧寧看著他鬨騰,無奈地走過去又問道:“還找啥?”
“嗯……找點兒知識……”
李學武手裡的動作不停,嘴裡卻是回答的慢騰騰,含含糊糊。
顧寧無奈,伸手要去拿書幫他找,嘴裡剛想問具體找啥,卻是見他突然站起身笑著說道:“找到了!”
“嚇我一跳你!”
顧寧嗔了李學武一句,隨後看向了他手裡的書,也是好奇他在找什麼。
“體脈……凡十一,取決於膽……這是什麼?”
“你是醫生你問我?”
李學武好像逮著理了似的反問了顧寧一句,隨後掐著書仔細地看了,嘴裡卻是說道:“光學西醫可不成,他們是從锛鑿斧鋸中得來的經驗,咱們這中醫可是從陰陽五行全方位來發展的……”
顧寧看著李學武這個不懂醫的家夥竟然站在中醫的角度批判自己,不由得微微嘟嘴,使勁兒掐了他一下。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笑著看向顧寧,同時把書翻過來指了一段文字示意了給她看。
“膏期……胎兒足少陽膽所……”
“你!”
顧寧嘟著的嘴直接噘了起來,使勁捶了李學武一下,她哪裡還看不懂李學武是在表達什麼意思。
而李學武被打了一下也不見羞愧,笑嘻嘻地抱住了耍脾氣的顧寧。
顧寧使勁掙紮了兩下便也就安靜了下來,趴在李學武的懷裡不再鬨騰。
“我還是個大孩子的時候就遇到了李姝,還沒學會當爸爸的時候就成為了爸爸,很意外,也很驚喜”
李學武抱著顧寧在她耳邊輕聲敘說道:“我喜歡孩子,也喜歡看著孩子在自己的眼前歡喜、打鬨、成長”。
顧寧聽著李學武的話好像是在聽搖籃曲一般,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身子也隨著李學武的身子微微晃動著,好像心也平靜了下來。
“我對當孩子很有經驗,但當爸爸這件事還是在學習的過程中,尤其是對嬰兒,對懷著嬰兒的妻子”
李學武低下頭看了看懷裡的顧寧,說道:“我要學習的內容還有很多,包括怎麼照顧你,怎麼照顧孩子,教育孩子”。
“請給我時間,也請給我機會~”
“嗯,我……我就是……”
顧寧躲在李學武的懷裡猶豫著,遲疑著,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好像也沒有準備,真的……”
“嗬嗬~意外的驚喜總是措手不及不是嘛”
李學武輕笑著拍了拍顧寧的後背,勸慰著說道:“這可能就是他給你,給我,是給咱們家的一個驚喜也說不定呢”。
顧寧被李學武的話給逗了莞爾一笑,隨即又愁了臉,睜開眼睛抬起頭看了看李學武,問道:“會不會很累?很麻煩?”
“有我呢”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家裡人都會幫咱們的,你會是一個好媽媽的”。
“我不是~都怨你!”
顧寧不依地捶了捶李學武,耍著脾氣嗔道:“李姝都還這麼小,我都沒學會怎麼照顧李姝,你讓我……唔~~~”
“乖~”
李學武又抱住了顧寧輕輕安慰著說道:“李姝都一歲了,長大了,你的基本功還沒有學好,現在給你個機會重新學習呢”。
說完又笑了笑,提醒道:“你說自己不是個好媽媽?李姝都還沒說呢!”
“去你的~她能說嘛!~”
顧寧掐了李學武一下,隨即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我有點害怕”。
李學武很是理解顧寧的感受,這個時代跟上一個時代距離沒多遠,懷孕和生孩子對於女人來說是一件搏命的事。
顧寧顧慮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自己本身,以及生養的問題。
就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她還沒有完全做好生孩子的準備,這跟給李姝當媽媽不是一回事兒。
自己的性格有缺陷,在生活上的認知和對生命的認知有所缺失,她敬畏生命,也顧慮以後的生活。
同李學武之間是有感情的,她也希望有這樣的愛情結晶,可這份驚喜來的太過於突然了,真的讓她措手不及了。
李學武哄著顧寧回到了主臥的床上,摟著她聊著天。
“什麼時候知道的?今天?”
“嗯”
顧寧翻轉了身子,趴進了李學武的懷裡,鼻音輕哼,隨後解釋道:“我不舒服,主任給號的脈”。
“你是傻姑娘嘛?”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顧寧問道:“那個沒來你都不知道檢查一下?”
“你怎麼知道這個的?”
顧寧的心思果然敏感,李學武剛說完她就反應了過來,抬起頭盯著李學武的眼睛看著,問著。
李學武卻是抬起手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很是正式地說道:“我是李家中醫術第八代非典型傳承人”。
顧寧扯了扯嘴角,抿著嘴不說話,她隻覺得這人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時蠻有意思的。
還非典型傳承人,就說沒傳承下來唄~
雖然撇著嘴,但顧寧對剛才的問題釋疑了,重新縮回了李學武懷裡。
“我還以為是不調了呢”
說完也是無奈地晃了晃腦袋,道:“沒想到……”
李學武點了點顧寧的腦門,嘲笑道:“你先彆說當媽媽合不合格,這醫生當的可不算合格”。
“你一說我想起個事”
李學武說完顧寧臉上又有了笑,不過不是什麼好笑。
顧寧也抬起頭看了看他,覺得這人又要耍壞。
“院裡二大爺家知道吧?”
李學武笑著說道:“二大媽當初懷他們家老大劉光齊的時候就不知道懷孕了,還以為得瘤子了呢”。
“咱家對門的?”
顧寧聽著李學武這麼說也是很好奇的問了一句。
“嗯,就是他家,二大媽當時有些水腫”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二大爺那人你知道的,裝明白,有病了不找咱們家,婦科嘛,找的遊街的鈴醫”。
鈴醫顧寧也知道,就是沒有店鋪或者行醫根底的醫生,搖著個鈴鐺滿大街的轉悠著,賣個藥糖,給人修痦子,或者治療個簡單的病症也還行。
李順當年沒有飯轍養家糊口的時候也跟李學武他爺爺一起當過鈴醫。
不過兩人正式的多,都是靠名聲在家門口做這個,也是後來能進中醫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