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若抬眸凝望著他:“我隻問你一件事,你必須講真話。”
聞言,他神色一頓,繼而手落在她的肩上,輕輕摩挲。睫羽覆蓋下來,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須臾,溫聲道:“你問,我一定講真話。”
“你喜歡綰綰嗎?”
蘇禦一怔,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問。
他沉默了半晌,低聲道:“喜歡她的臉,像你少時的模樣。”
聽了這句真話,周雲若亦沉默良久,又問他:“若是我沒有和離,與他過了一世,你壽終前會不會來見我最後一麵?”
這一次,她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蘇禦又是一怔,這是她第二次問自己這句話,目光複雜地打量著她。
片刻,緩緩開口:“若真的錯過了,我大抵在死前,也是想見你一麵的。”
“見我·····你會說什麼嗎?”
蘇禦低頭看她,提醒道:“你已經問完兩個問題了。”
說罷,又見她眼眶紅了,心中一急,有些無措:“你問的問題好奇怪,我也不知道會說什麼,興許會找借口跟你討杯水喝·······”
話音剛落,她就埋進他的胸前,雙肩抽動得厲害,哭出了聲。
蘇禦怔愣!
那滾燙的淚水好似浸透了衣襟,一路蔓延到他的心上,疼得他心慌意亂。
不由得將掌心貼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直到她漸漸平複下來。
須臾,周雲若抬起臉來,一雙哭過的鳳眸,像雨過天晴的湖光山色。
她唇角倏爾一彎,這一笑,眉眼彎彎,竟是極為動人。
看得蘇禦心口發癢,雙手一下捧住她的臉,低頭就要吻。
就在這時,房門開了。
周雲若快速推開他。
隻見衛英與唐念,一前一後隻探進半側身子。
唐念朝周雲若眨眨眼:“彆停呀!再多哭兩聲,叫他今晚多疼疼你。”
聽了這話,周雲若臉上不由地泛起紅意。
衛英眉頭輕蹙,扭頭對唐念道:“你這促狹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還打趣人。”
接著又回頭,看向蘇禦,正色道:“陛下急召,讓你即刻進宮。”
聞言,蘇禦眉間沉了沉,隨即又看向周雲若:“讓衛英他們送你回府,晚上不用等我了。”
說罷,就往外走,周雲若跟到門外。
輕喚:“夫君。”
蘇禦回過頭,溫聲道:“彆擔心,我忙完了就回去。你晚膳用得少,回去再吃些,彆餓著自己和孩子。”
周雲若輕輕應了一聲,又伸手為他整理微皺的衣襟,素白的手指劃過他的領口,細聲道:“萬事小心。”
聽著這話,蘇禦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笑著對她點了點頭,隨即身影消失在一片喧囂中。
回府的路上,周雲若憂心忡忡,陛下急召,上一次,是為了西狄來犯。
這次是為了什麼?若是軍機大事,應該也會詔衛將軍進宮。
待到了蘇府門前,周雲若終是忍不住快步朝衛家的馬車走了過去。
車夫本要駕車走了,見了她來,又勒緊韁繩。
周雲若立在車窗外,喚了聲:“衛將軍。”
衛英便掀開車簾,看向她:“弟妹,你怎麼不進去?”
她眼底透著不安,問:“衛將軍,你可知陛下為何詔他進宮?”
衛英黙了一瞬,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男人的事你就彆操心了。”
這時,車上的唐念探出腦袋,輕聲安撫她:“你如今懷了身孕,好好回去歇著。睡一覺他就回來了。”
說著,又狡黠一笑:“過兩日,我帶家裡三個小子去你府上認門,以後找媳婦不迷路。”
話未說完,便被衛英扯了回去。
隨即馬車便駛離了蘇府。
主院
王嬤嬤立在門前,見到周雲若,喜笑顏開地迎了上來,又朝她身後看了兩眼,疑惑道:“大人怎麼沒同您一塊兒回來?”
一邊說一邊扶著她進了廊下,丫鬟挑開簾子。
“他被陛下詔進宮裡。”
王嬤嬤聽了,皺了皺眉頭,又一臉擔憂道:“都這個時辰了,陛下還詔大人進宮,隻怕是朝中出了大事。”
周雲若坐在雕花椅子上,眉頭緊鎖。接過王嬤嬤遞給她的茶盞,捧在手裡,也沒喝。
見狀,王嬤嬤彎腰低聲道:“夫人,大人深得陛下重用,想是有緊急公務,尋他相商一番,您不必憂慮。”
周雲若垂眸,歎了一聲:“可我這心裡總是隱隱不安。”
半開的窗欞,被夜風吹得砰砰作響,顫動聲在寂靜的惡屋裡格外清晰。
王嬤嬤輕歎一聲,走到窗邊,輕輕合上窗欞,室內頓時安靜了許多。
她轉身,緩步至周雲若身旁,輕聲道:“您且寬心,老奴去為您準備些安神的香湯,泡個澡,好好睡一覺,明日醒來,大人定已安然歸來。”
說著,王嬤嬤轉身吩咐丫鬟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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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窗前灑了一地清冷的月輝。
周雲若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想著前世與他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麵。
每一次他都會多看自己兩眼,可她從不敢想他會喜歡自己。
她少時喜歡他,所有人都說她高攀不上他。
那會兒蕭氏更是嘲笑自己,連給他做妾的資格都沒有。
慢慢地她也就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了,後來隨母親去了平洲,前兩年時常想念他。
可隻要一想到他娶妻了,和彆的女子日日同床共枕。她便逼著自己不去想他。
他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再後來,遇見了閆衡,漸漸地她想他的次數越來越少。直至後來,再也不想了。
寂夜裡,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長歎!
周雲若想起他暮年時,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苟,即便老了,那份沉穩與儒雅依舊不減,反而更添了幾分歲月沉澱的風華。
那會兒不懂他為何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現在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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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明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緊接著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