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在距離靈州城三十裡外的一處梨花園內,涼亭中,霍青命人泡了一壺上好的龍井茶,凝神以待。
沒多久,一夥騎兵包圍了整個梨花園,馬蹄聲震天,直令杯中茶蕩起波紋。
霍青知道,薛大將軍來了,露出微微淺笑後,道:“七姑娘,想來薛大帥定不想太多人知道她的秘密,不如你先進城?正好可以先行一步打聽來自鳳陽的消息。”
他看向坐在身旁的屠傾城,緩緩說道。
而後,將此前從薛芝身上得到的令牌交給屠傾城,接道:“有此令牌,相信靈州守軍不會為難我們的人。讓弟兄先去找間客棧住下,之後再從長計議。”
屠傾城也不廢話,點點頭後,帶人離去。
薛芝騎著一匹高大戰馬而來,看起來英姿颯爽,見到亭中的霍青孤身一人,也是擺手道:“都退後,沒有本帥的將令,誰也彆過來。”
“是!”
副將點頭應是。
步入涼亭內,薛芝並未坐下,冷眼瞟著霍青,“你好大的狗膽,鼎豐商會乃是本帥所屬,你竟然妄言除之,還非你不可?誰給你的勇氣?信不信本帥現在就活剝了你!”
不信!
霍青心中暗道了一句,笑道:“哎!大帥彆誤會,並非霍某欲除鼎豐商會,而是大帥有此意圖啊。霍某隻是想送大帥一個順水人情,稍作幫忙罷了。站著不累嗎?大帥請坐!”
他指了指對麵石桌的位置,謙謙有禮道,居然沒有半分山賊的匪氣。
薛芝哼道:“你腦子是有病嗎?本帥已經說了,鼎豐商會乃是我親手建立,為何要親手毀掉?你莫要胡言亂語!”
霍青笑道:“此間隻有你我二人,大帥又何必多行隱晦?據霍某所知,鼎豐商會乃是你一手建立沒錯。但時至今日,這個商會還是不是以你馬首是瞻,你心裡最清楚不過。”
“哼,縱然如此,本帥亦能親手將之搶回來,何須你橫插一手?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
“對!按理說,大帥確實有能力自己把商會搶回來,但因此產生什麼後果恐怕你最清楚。此事處理不好,便會影響你與梅州國公府的關係。不是嗎?霍某有辦法讓你在不與韓國公翻臉的情況下,奪回鼎豐商會的控製權。大帥要不要聽聽?”
薛芝目光微閃,“哦?什麼辦法?說來聽聽,但先把你的條件說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主動要求幫我,肯定有要求。”
霍青直言道:“大帥快人快語,那霍某就直說了。事成之後,我要新商會三成的股份!大帥要為我在靈州境內,開辟一條專屬於我冀州鳳陽縣的通商要道。我麾下商品上架商會,擁有優先結算權。怎樣?”
薛芝瞪大了眼睛,但轉瞬恢複常態,心中暗道:三成股份?這狗賊到底知不知道要拿商會三成的股份,預示著什麼?我靈州本就富庶,乃各州之間通商的樞紐。僅僅收取過關稅,一月便是數十萬兩
不過,三成股份說起來,倒也不甚過份。
他若真有辦法在不得罪梅州的情況下,幫本帥奪回商會,是可以考慮的。總比繼續留在鄭家姐妹手中要強!
頓了頓後,便道:“先說你的辦法,若真能成事,本帥可以考慮。”
霍青眉目一轉,大喜道:“好!大帥請坐,容霍某細細說來!”
他再次指向了對麵的座位。
這一回,薛芝並未拒絕,直接坐下。
“此事,大帥不宜直接出麵,要讓霍某為你先製造介入的由頭,分兩步走!而霍某從徐州帶來的三十餘名富商,便是我們的理由。第一步,可以這樣”
霍青開始娓娓道來,略帶隱晦之色。
大約半個小時過後。
薛芝了然,卻表現有一副頗有憂慮的樣子,道:“什麼?按照你的辦法,豈非是要讓本帥行苟且之事,做一些匪盜妓娼之事?不行,本帥堂堂虎威上將,素來行事光明磊落,定不會行此計謀!”
霍青露出一抹苦笑,歎道:“苟且又如何?匪盜妓娼又如何?關鍵是要行之有效,不是嗎?光明磊落固然最好,但如果不行,兵行險招,也是無可厚非!所謂兵不厭詐,大帥統兵多年,豈能畏首畏尾?再說了,即便事情敗露,鄭家人也會先對付我,大帥可置身事外!”
“這”
“大帥還要猶豫不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霍某收到風聲,大帥雖然已經和雍州軍和解,解除了邊境對峙。但財政大權不在你手中,靈州軍隻會越來越亂。大帥要想好了,是要聲明在外,還是把白花花的銀兩握在自己手中實在?”
薛芝沉默,伸手轉動著麵前的茶杯,似在權衡利弊。
這狗賊的辦法,雖聽起來有些見不得光,但不得不說,乃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本帥一旦有合理的理由介入商會的運作,便可徹底肅清鄭清霞姐妹的心腹,安排自己人頂上,徹底將商會奪回來。
本帥鎮守雍州邊境這兩年,鄭清霞姐妹也不知將我靈州的多少銀兩轉運至梅州,甚至揚言大肆揚言我靈州積弱,試圖引戰,好徹底掌控本帥的大軍
我靈州乃通商樞紐,附近的八鎮十四州要行漕運,都必須借道!
何至於連區區兩萬邊軍的軍餉都發不出?
鄭清霞姐妹以為本帥糊塗,不知她們這兩年假傳本帥將令,命各大富商必須將現銀存入商會錢莊,以作搜刮之用。
如此也就罷了,這二人居然還揚言庫房現銀不足,不予以商戶兌換,致使兩萬邊軍手中得到的銀票,乃是一張廢紙。
他們不反才怪!
而銀票不予以兌換之後,拿到街上去購物,便不再流通。
鄭清霞姐妹這兩年之舉,看來並非隻是想簡單地中飽私囊而已。
也罷!
霍青這個狗賊既然想橫插一腳,那本帥就且先順從他,待商會大權重回我手之時,最終還不是本帥說了算?
哼!你這麼簡單就想拿走商會的三成股份?
那也太想當然了,這裡是靈州,本帥說了算。
倒是本帥就反悔!
看你區區數百人,能奈我何?
薛芝心中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開口道:“行!本帥答應你了,但你必須把手腳做乾淨了。不可讓鄭清霞姐妹暗中洞悉,尤其是鄭如媚,此女絕不簡單!”
霍青見她答應,喜形於色道:“那就這麼說定了。還請大帥立字據吧!”
說著,就指了指放在石桌上的紙墨筆硯,並著手立起字據。
“立字據?”
薛芝皺眉道,頗感意外。
這狗賊看著也頗像精明之人啊,此刻怎會愚蠢到讓本帥立字據為證?
他不知道在如今這個兵荒馬亂,諸侯割據的時代,最不靠譜的就是字據嗎?
朝廷已經失去公信力,誰還受此字據的約束?
也罷!
那就寫吧!
還是那句老話,本帥到時候不認,看他能怎樣?
想著,便大大方方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霍青開心至極,心中卻有另一番考慮。
這小娘們這麼輕易就簽字畫押,肯定是想日後抵賴!
畢竟這裡是靈州,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但她想錯了一點,這份字據並非用來坐實那三成股份的,而是防止她耍賴的“證據”!
一旦奪回鼎豐商社後,這丫頭若反悔,不如約給我三成股份,我便威脅她將這份字據交給鄭清霞兩姐妹。
如此一來,她成了暗中奪取的主謀,晾她也得掂量掂量。
“多謝大帥!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盟友了。”
說著,他向薛芝拱了拱手。
薛芝顯然對他的謙遜不大感冒,冷漠不言,就要轉身離開。
正在這時。
一名騎兵匆匆趕來,單膝跪地道:“回大帥,夫人得知大帥返回,特差人來送話。”
薛芝的夫人,便是梅州的大郡主,鄭清霞的大姐,鄭如媚。
但不知為何,一聽“夫人”二字,薛芝微微色變,竟露出了一絲忌憚的神情。
“她她說什麼?”
“夫人說,請大帥速速回府,夫人已準備好了洗塵宴。還有”
“還有什麼?”
“夫人還說,請這位霍公子也一同前往將軍府。霍公子是來和大帥談生意的,不可怠慢,理應入住府內。”
“”
一聽此言,霍青頓時來了興趣。
將軍夫人要請我去府中做客?
那敢情好啊,正好可以了卻了一絲好奇心。
這對大將軍夫婦同是女子,不知彼時如何洞房花燭的?
一念至此,霍大寨主卻之不恭,滿口答應道:“多謝將軍夫人抬愛,霍某這就和大帥入城。”